“別那麼緊張嘛,孟公子,我這可是為了你好。” 輕笑聲從麵具之下傳來:“你看看若是我不替你收了這道死靈,你這一輩子都永無與她再見之日,隻要六河重聚,幽冥長海源塑,複活區(qū)區(qū)一個商瑩再為她重塑靈根又有何難?” 孟子非唿吸粗重,死死盯著前方血紅的湖泊,極為艱難地開口說道:“這世上……哪裏有什麼死而複生之術(shù),你休想騙我。” 紫袍男子嗬嗬一下,高大修長的身軀緩緩沉入湖水之中。 直至那張麵具快要被鮮紅湖水淹沒之時,他充滿期待的聲音響徹整個山穀: “孟公子不妨考慮清楚,六河的繼承者雖然難尋,但凡人有萬千,本座等得起。 空滄山的那道鮮血長河如今落入到了那小鬼手中,是選擇殺人奪寶與商瑩再續(xù)塵緣,還是選擇繼續(xù)千年萬載、孑然一身地修獨仙道……這就是孟公子你自己的事了。” 孟子非望著漸漸清明恢複碧色的湖泊。 怔忡地,出神良久。 隨著紫袍男子的離開,空滄山的事情也暫時算是告一段落。 百裏安林苑二人麵色複雜地看著滿山遍野的零碎妖獸屍體。 整個大地都被染紅,漫山的野草之中都被赤紅的妖血濕透,墜著一顆顆粘稠的血珠子。 這一片山地方圓十裏,竟是楞找不出一塊淨土來。 唯有百裏安與林苑二人周身五米地裏,沒有半分鮮血肉塊飛濺進來。 百裏安麵色複雜地看著經(jīng)曆過一場死戰(zhàn)、精疲力盡卻仍要固執(zhí)跪在血泊裏的那道身影。 他脖子歪擰,膝蓋跪在血泥之中,兩條手臂無力地聳搭在地。 曾經(jīng)那雙朝陽似火的明亮眼眸,再也尋不出半分光影,瞳孔顏色不再漆黑明亮,而是透著一股死灰之色。 被血染紅的衣袍還在無聲地滑落著細碎肉塊。 他歪著腦袋,死灰色的眸子裏透著深入靈魂的悲慟。 他張大嘴巴發(fā)出‘啊……啊……’的沙啞哽咽聲音卻無法說話。 就像是重新迴到了幼年被父母兄長拋棄時光中,無助而絕望。 林苑幾乎站立不穩(wěn),眼中已有崩潰之勢。 百裏安一個箭步來自林歸垣麵前,也不怕他突然暴起像撕碎那些妖獸一般將他也一同撕碎。 微微顫抖著雙手扶著對方肩膀,嘴唇輕啟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當他目光轉(zhuǎn)至林歸垣脖子斷口上的那根黑線時,似是瞬間明白了什麼。 他小心伸手將林歸垣的頭顱擺正,那根黑色的長線隨即生長出纖細的柳葉,柳葉之中包含著一股極為神奇的新生力量,滲入林歸垣早已僵死的肌膚之中。 頭顱複位以後,林歸垣也總算是能夠吭吭巴巴得說出一句話來:“我……罪……該……萬……死!” 百裏安看著林歸垣慘白染血的麵容盡是無助般的孤立無援,胸腔內(nèi)頓時澀然之意翻湧。 他咬了咬牙,道:“並非罪該萬死,但也不能說與你毫無幹係,既然有罪那便好好活著贖罪,山父賜下這根線的用意想必也是如此。” “山境……山境……山境……” 林歸垣口中一直重複著這兩個字,死灰色的眼眸劇烈的一縮一張。 縱然麵上肌肉已經(jīng)全部僵死,但透過那雙眸子百裏安也察覺到了他此刻極為癲狂的情緒。 他取出那枚光澤黯淡的金烏藤,將林歸垣散亂染血的黑發(fā)重新挽了一個高馬尾,將金烏藤別在他的發(fā)間。 靈力自封的金烏藤在觸及林歸垣身體頭發(fā)的瞬間,好似迴應,散發(fā)出了淡淡金色光芒。 亦如當初他在山林被死亡與黑暗包裹時,從那老者身上看到的光芒一致。 死灰色的眸子怔怔地看著百裏安,幹枯的眼眶之中淌出兩行灰色的淚痕。 經(jīng)曆過了一次死亡的百裏安,對於如今林歸垣如今這副不死不活的模樣倒也不難接受。 大道有三千,隻要靈魂肉身意識三者兼?zhèn)洌偰苄蕹鲆粭l屬於自己的道。 倒是林苑,林歸垣如今這副模樣明顯對她打擊不小,一路上跟在百裏安的身後不言不語,神情恍惚。 就這樣,一魚兩屍沿著滿是鮮血的道路來到了河水上遊。 黃康的屍體已然幹癟,像是一條風幹的臘肉一樣掛在河岸邊上。 他雙目不甘圓瞪,手中還緊緊握著一把銀色小劍。 林苑隻覺不可思議,鳶戾天劫都無法完全殺死的兩個傀儡人,竟然就這麼死了? “他……是怎麼死的?”林苑十分好奇地蹲下身子,正欲取下他手中那把劍。 “不可觸碰!”百裏安趕忙拉過林苑的手腕製止說道。 為了防止發(fā)生意外,他搶先一步取下黃康手中銀色小劍,又道:“這把劍,生者不可碰,林苑姐姐小心……” 話說一半,百裏安身體渾然一震,握著銀色小劍的那隻右手知覺隻是瞬間被剝奪。 林苑更是驚唿一聲,瞪大眼眸凝視著百裏安整條胳膊被血色蛛網(wǎng)一般的脈絡(luò)所覆蓋。 那血色的絲線紮穿百裏安的肌膚,仿佛帶有某種唿吸一般的節(jié)奏,將一股股血紅流液瘋狂的灌注至百裏安的身體之中。 銀色小劍之中那股血紅的力量極為磅礴邪惡,仿佛由一個無底洞承載著這股力量,永無盡頭地瘋狂灌注入了百裏安的身體之中。 更奇特的是,如此磅礴的力量在一瞬間裏注入進來,百裏安的手臂竟是沒有發(fā)生絲毫變化,依舊蒼白病態(tài)。 就仿佛那股交織了無數(shù)神魔氣息的恐怖力量盡數(shù)湧入了靈魂之中。 陰冷!邪惡!殘酷!癲魔!瘋狂! 猩紅的眸子有著萬千負麵可怕的情緒閃爍不定。 百裏安死死咬牙,心中知曉想必這就是鮮血長河的力量。 他沒有想到這把小劍竟是沒有將鮮血長河直接封印,反而將半數(shù)長河之力渡到了他的身體之中。 百裏安隻覺得現(xiàn)在渾身骨骼肌膚乃至靈魂都沉浸在了九幽之下的冰冷冥河之中,另類的洗髓鍛魂方式簡直讓他痛不欲生,令人煩惡想吐。 “你怎麼了?”林苑神色焦急,正欲伸手探查,卻被林歸垣扯住衣袖:“不……不要……碰他,很……危險。” 危險的不僅僅是林苑,還有百裏安,如今他這樣的狀態(tài)經(jīng)不得旁人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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