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宮愁的臉龐上閃過一絲慌亂,但那情緒如同微風拂過湖麵,轉瞬即逝,緊接著,他的表情又恢複了平淡,仿佛剛才那瞬間的波動隻是錯覺。
半晌的沉默在三人之間蔓延,最終,在沈淮和單秋專注的注視下,宮愁輕輕地點了點頭,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沈大哥,我本是太原府人士。在山西廣靈縣那昏暗的礦場附近,我曾被一夥兇惡的山匪劫掠,最終被無情地賣入牙行。
幸得孤月邪少俠出手相救,我才得以脫離苦海,並學得了這一身足以自保的武藝。”
“原來如此!”
沈淮聞言恍然大悟,而單秋的眼中卻閃爍著複雜的思索之色,似乎在試圖拚湊出宮愁背後的故事。
“先前人多眼雜,為了安全起見,我未能坦誠相告,實在抱歉!”
宮愁說著,舉起酒杯,對著沈淮和單秋輕輕一碰,隨後一飲而盡,以示賠罪。沈淮則大度地擺擺手,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兄弟,咱們行走江湖久的,早就習慣了這些。少言命長嘛,無事!”
說著,沈淮狂放地大笑了幾聲,眼神中充滿了對宮愁的讚賞:
“兄弟,你可真是好運啊!莫瀟少俠這次可算是救了個天縱奇才!!”
連單秋都不由自主地側目,好奇地看向了自己的好友。
宮愁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臉頰上泛起一抹紅暈。
這時,沈淮的眼神已經醉了三分,但他依然意有所指地說道:
“剛剛宮兄弟施展的功夫,看起來至少也有破空境巔峰的實力了吧?
據我所知,莫瀟少俠入江湖還不及一年,而你短短數月便能有此修為,可真是讓老哥我汗顏啊!”
聽到這話,就連和宮愁一同長大的單秋都驚呆了,他口中不自覺地重複著:
“不……不是啊,你逃出來之前沒有修為的嗎?我還以為莫少俠隻是助力於你而已。”
宮愁無奈地苦笑道:
“哪裏有什麼修為啊?你還真以為我是從小習武、故意藏拙連你都瞞著嗎?
其實事實並非如此,我自幼對於習武毫無興趣,若不是這次莫少俠出手相助、讓我大徹大悟,我又何必受那寒暑苦練之苦呢?”
聽聞此言,沈淮和單秋都露出了好奇的神色。沈淮或許礙於身份不便多問,但單秋卻毫無顧忌地追問道:
“日了魂的!你這到底是怎麼練的?據我所知,就算是魔功也不可能短短幾個月就練到你這個境界啊!
我十二歲就開始習武,現在才勉強達到風起巔峰!你這是什麼神功啊?!”
宮愁看著眼前兩人探究的神色,心中並無懼意。
他深知自己的修為確實驚世駭俗,尋常武者自幼習武,短則五載、長則十年才能有如此境界,而他卻在短短數月內達到了這個高度著實是恐怖。
聽到好友那略帶酸澀卻滿是羨慕的語氣,宮愁的臉上有些不自在起來,他輕咳一聲,隻能坦誠以告。
“我的武功嘛,說起來真是慚愧,全是靠家裏老爺子費盡心思,花錢請來的高手傳授的。”
說到這裏,宮愁的眼中閃過一絲對往昔的迴憶,那迴憶裏既有對老爺子深深的感激,也有對自己曾經不夠努力的自責。
“至於境界的提升,那更是機緣巧合了。”
宮愁的眼中開始閃爍著追憶的光芒,仿佛又迴到了那個改變他命運的時刻,
“當初,我心生著對莫瀟少俠的敬仰和,獨自開始跟隨他的路線
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下,我在一處險峻的山壁下發現了一株奇異的神草。
那草葉宛如八瓣冰輪,晶瑩剔透,卻無生花之跡;草莖則挺拔如劍,散發著淡淡的劍氣。”
“當時的我,真氣稀薄,境界低微,幾乎是在生死邊緣徘徊。但那股對武學的渴望和對命運的抗爭,讓我毫不猶豫地吞下了那株神草。
誰知,那一夜之後,我竟然奇跡般地擁有了野獸不侵、寒氣不入的能力,修為更是突飛猛進,直接突破到了風起中期。
之後的修煉之路,也如同順水推舟,毫無阻礙。”
說到這裏,宮愁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臉上露出羞澀的笑容,仿佛還在為自己曾經的冒失和幸運感到不可思議。
“說來真是慚愧,我現在所學的劍法都還沒有練到家呢。若不是這次機緣巧合,恐怕我還在杭州府外,與那些盜寇們廝殺呢。”
言語間也是充滿感慨。
房間內陷入了一片短暫的沉默,沈淮和單秋都深深地被宮愁的奇遇所震撼。
他們知道,這樣的事情是可遇不可求的,宮愁的好運簡直就像是從天而降的餡餅,讓人羨慕無比。
然而,沈淮畢竟是生性豪邁之人,他很快就從這種複雜的情緒中掙脫出來。
看著宮愁那坦誠而真摯的眼神,他心中湧起了一股暖流。
他大笑一聲,聲音爽朗而豪邁:
“哈哈哈哈!兄弟啊,你這奇遇可真是讓人羨慕不已!看來老天爺真是有眼啊,好人終有好報!”
“想當年莫少俠救你一命,讓你下定決心習武。如今你又有了這番奇遇,這豈不是命中注定?
今日你為了孤月邪俠仗義執言,更是讓我們這些兄弟都為你感到驕傲!妙哉!妙哉!”
沈淮說著,再次端起酒碗,一飲而盡。
單秋也笑著附和道:
“是啊!兄弟你這運氣真是沒誰了。放心!我和沈大哥都不是那種多嘴的人,你的奇遇我們絕對不會向外人透露半句!”
“沒錯!來!我們幹一杯!”
宮愁也展顏一笑,拿起酒杯與兩位好友碰杯相慶。
然而,就在沈淮放下酒杯的瞬間,他的虎眸猛然暴睜,仿佛兩道烈焰噴射而出,整個房屋內的氣流瞬間變得凝重如鐵。
他那山嶽般魁梧的身子驟然挺立,一股洶湧澎湃的橙紅色氣浪自他體內翻湧而起,如同火山爆發般震撼人心。
這股強大的力量直接震得屋內的燈柱劇烈搖晃,紗布隨風翻飛,三人周身連空氣都在顫抖。
下一瞬,單秋與宮愁身形一閃,如同離弦之箭般向後撤出三步,警惕地注視著沈淮。
隻聽“呲啦”一聲,一把短矛從單秋的袖口刺出,其上流動著灰暗的真氣,閃爍著令人心悸的光芒。
而宮愁則是長劍半出鞘,劍鋒銳利如冰,吞吐之間散發出蒼白色的盈光,直指沈淮。
兩人都以為沈淮要對他們動手,然而沈淮的眼神卻並未看向他們,而是如同猛獸鎖定獵物一般,死死地盯著門口的方向。
這樣的舉動也讓宮愁和單秋恍然大悟,明白了異變的源頭或許並非沈淮!
隨即,三人如同三座巍峨的山峰,以“品”字形站位,目光如炬地注視著那映襯著挺拔身影的門口。
“出來!!”
沈淮暴喝一聲,聲音如同雷鳴般震耳欲聾。
他手腕一擰,仿佛有千鈞重力被其牽動,整個房間的氣流都隨之動蕩起來,形成層層波蕩的漩渦。
“啪!!”
的一聲巨響,房門直接被一個人影撞開,如同斷線的風箏般朝著沈淮腳邊飛去。
原來是雲湧境中期的沈淮直接牽動周身氣流,在手心凝聚起一個強大的氣旋,強行攝取那門外偷聽的人影。
“鏗!!”
的一聲清脆劍鳴,宮愁的長劍已出鞘,一道寒光如同烈日掠過薄冰,端的是一把鋒利無比的好劍,此刻正懸在沈淮腳邊那人的咽喉處,劍尖微顫,寒氣逼人。
“什麼人!!在此偷聽!!”
宮愁雖然純善,但經曆了廣靈縣的事情後,他也學會了殺伐果決,對敵人毫不留情。
他的聲音冰冷無比。
單秋則是目露兇光,眼神如同鷹隼般銳利,不斷掃視著地上那人的周身大穴。
而沈淮看似毫無動作,渾身不動如山,實則左手已經悄無聲息地摸在了樸刀之上,隨時準備應對突發狀況。
宮愁迴頭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隨即用左手一拍,蕩起一股氣流又將敞開的屋門關上。
他緊跟著劍尖往前一頂,將地上那人逼得無法動彈。
“唉唉唉!!”
一道蒼老且慌張的叫聲傳入了三人的耳中。
這時幾人才看清原來地上這人正是剛剛領他們上來的小廝。他的臉上布滿了皺紋和驚恐之色,身體抖如篩糠。
宮愁感到疑惑不解,手中長劍稍稍一鬆,但語態依然不善地問道:
“你是映山樓的夥計?一把年紀了為何要偷聽吾等說話!”
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威脅之色。
這時單秋也目露兇光地附和道:
“快說!!不然吾等手下可不留情!!”
透露出透骨的殺意。
那地上的老者眼見房門已關,原本抖似篩糠的身子突然鎮定下來。
他細小的眼睛卻毫不混濁,反而閃爍著一片深邃的光芒,好似一潭幽湖一般。
宮愁突然愣住,心神好似被這樣一雙眸子吸了進去。
直到兩根手指輕輕的撥開了抵在喉上的劍鋒。
“嗯?您是?”
這時沈淮突然對著他行了一個江湖禮,口中帶著些許敬重問道。
老人站起身來,不疾不徐的整理一下衣物。他嘴角含笑環視了四周一圈伸出手來拿起桌上的十年花雕滿飲一口,一張老臉上的褶子都得到了舒展。
隨後他方方正正的臉上帶著些許鄭重,抱拳還手說道
“好說,我不才乃是莫瀟那小子的忘年大哥!”
“本座呂迴迴!!”
…………………………
錦華瀾觀已經結束三日了,似映山樓這樣的事情,整個南方武林無時無刻都在發生。
錦華宗放出的條件太過於豐厚,足以昧了一個散修良心。更何況江南本就是錦華宗的地盤,更讓一批搖擺不定的散修武者心生忌憚。
或是討好,或是畏懼。隻要來到此境內的江湖人士或多或少都會留意莫瀟與小米兒的行蹤。
然而陰陽分明的是,也有許多武者也在發了瘋似的尋找莫瀟的身影。
他們多是參加了錦華瀾觀散修。自那日藍輕語戰敗之後,孤月邪俠就成了他們心中的信仰。
大批的雲湧混圓境的武者根本不信錦華宗的說辭,雖是江南風聲鶴唳他們也絕不人雲亦雲。
如此下來也是帶動了一批心懷正義的江湖人士讚同。
現在整個南方武林的散修分為兩派,一方將莫瀟推至邪魔,口中高喊著“除魔衛道”實際上大多數人都帶著私心。
而另一派人則是堅守本心,他們尋找莫瀟隻為了探求一個真相,若是需要之時也可拔劍相助。
這波動蕩自杭州府傳出,短短幾日內便有席卷整個南方的事態。
酒樓內,街道中時常有兩夥武者因為孤月邪俠的事情一言不合拔劍相向。
可以說因為莫瀟一人的原因,整個江南都被攪動的雞飛狗跳,死傷無數。
隨著時間的流逝,原本小打小鬧的爭鬥,已經快要演變成大波武者的火拚。
無論是錦華宗這方的武者還是莫瀟那邊的俠客都知道此事總會有爆發的一天!!
…………………
杭州府側常安鎮外的一處矮山上,在一汪泉水旁一個山洞內顯得寧靜無比。
進得洞穴深處,兩個火把照亮堆滿幹草的地麵。
隻見莫瀟此刻盤腿而坐,劍放膝上,渾身的月光緩緩收攏體內,他睜開了眼睛。左手慢慢的撫在了劍上。
腳步聲越來越急促,直到一個滿臉傷疤的漢子舉著火把身背包袱映入眼簾。
“打聽清楚了!”
小米兒來到了莫瀟身前放下了包袱,呲牙咧嘴的將粘在下巴上的胡須撕下,口中說道
“情況嚴重啊!!”
莫瀟眉毛一挑,將長劍放在地上站起身來。彎腰拿過了包袱,裏麵裝著幾包荷葉,以及兩壺好酒。
他攤開荷葉拿出裏麵的燒雞饅頭,眼神卻沒有離開小米兒的眼睛說道
“所以錦華宗始終沒有露麵嗎?”
莫瀟打開了一壺酒聞聞,隨後仰頭喝下,小米兒卸去喬裝露出了那張清秀溫潤的臉龐。
隨後也就地而坐,撕開一隻雞腿拿在手上,點了點頭說道
“炸了鍋了啊,莫哥兒!這次鬧得太大了。錦華宗可是莊家,他們慌什麼?隻要坐等收了咱們人頭就行,在江南翻的再兇也改不過天去!”
莫瀟吃著東西眼中泛起思索的神色。
將另一壺酒遞給小米兒後兩人便沉默不語。山洞內隻有吃飯以及偶爾酒壺碰撞的聲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