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內部和狐貍洞其他的地方比起來，簡直就是天差地別。
灰突突的石壁上，用漿果的汁液塗上了淡淡的色彩。
地麵也鋪上了一層磨得光滑鋥亮的大理石。
看上去，就像是一個人類的房間。
裏麵還有一張紅木雕出來的床，柔軟的床墊，被子……
床頭還掛著一串由五枚鱗片串成的風鈴，雖然是黑色，但隱隱泛著五彩光芒的鱗片，看上去好像有些眼熟。
金燦燦的鎖鏈，從牆壁裏穿出，扣在了一團裹著黑氣的狐貍身上。
脖子，四肢，還有六條尾巴。
帶著咒法的鎖鏈，能嚴絲合縫地緊鎖著任何東西。
因為妖力被咒法壓製，妖狐的身形小了很多，大概隻比普通人類，要稍微高大一點點。
看到有人類闖入，還渾身散發著除妖師的氣息。
惡妖瘋狂扯動著鎖鏈，想要撲上去啃噬眼前的少年。
辭影卻毫不在意，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堅定地朝他走去。
黑狐齜著牙，蓄力撲到除妖師身上，張口便要咬上白皙的脖子。
齒尖剛觸碰到肌膚之時，生生頓住。
隻要再咬合一點點，就能刺破皮肉，咬進那跳動著的誘人的血管，品嚐到香甜的人類。
卻怎麼也動不了分毫。
身體裏有一股力量在阻止他。
微弱，卻堅韌。
“茗汜。”
惡妖發出一道尖銳的聲響，從辭影身上跳開，像是抓了狂一般四處衝撞。
淺金色的靈針從辭影手中揮出，將惡妖釘在了牆上。
他緩緩步至惡妖麵前，直直地望進那雙被黑氣覆蓋的眸子。
“茗汜。”
無盡的黑暗之中，一聲聲熟悉的唿喚鑽進了小狐貍的耳朵。他猛地睜開眼，露出了一雙清澈的異色瞳眸。
透過眼前的層層黑霧，找到了那個幹淨的散發著光芒的除妖師。
辭影……
他的辭影怎麼會來這裏？
他有沒有傷到他？
小狐貍緊繃著身體，卯足了勁兒，用盡力氣將逸散在外的所有黑氣，全部收了迴來。
千萬不能傷到他的辭影。
他最害怕的，是辭影不在身邊。
但他更更更更更害怕的，是傷害到辭影。
哪怕劃破一個小口子，都不行。
“茗汜……分一半給我。”
什麼？什麼分一半？
“茗汜承擔的黑暗，分一半給我。”
小狐貍搖了搖頭。
不可以，他的辭影不能沾上黑暗。
“茗汜，我不會有事的，相信我。”
嗷嗚嗷嗚~
辭影挑了挑眉，嘴角輕輕揚了揚，“乖，聽主人的話，有獎勵~”
湊近狐貍耳朵，低聲說道，“不乖的話，主人可就去找別人了~”
被釘在牆上的狐貍嘭地一聲，變成了人形。
強行掙脫了靈針，將除妖師壓在地上。
“找誰？”除妖師身邊的跟屁蟲都被他趕跑了，還有誰能找？
暗啞的嗓音伴隨著鎖鏈嘩啦啦的聲響，聽上去危險又蠱人。
辭影眨了眨眼，“嚴長謙，紀亦宸，還有蕭霖鈺。”
妖王懵了一瞬。
竟然真的有別人？？！！！
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勾著脖子往下一拉，冰涼的唇被一片溫軟貼上。
嗚嗚，獎勵好甜~
他要獎勵，不要別人。
身上的黑氣，一絲一絲地，小心翼翼地注入除妖師體內。
黑色的尾巴漸漸褪色，恢複到純白的狀態。
他的辭影要和他分一半，但他隻給了九分之一。
剩下的，他自己可以壓製得住。
獎勵時間。
金燦燦的鎖鏈套在了除妖師的手腕上。
“主人，嚴長謙是誰~”
“主人，紀亦宸是誰~”
“主人，蕭霖鈺是誰~”
直到辭影沙啞著嗓子，說了不知多少遍“是你是你都是你”之後。
才被放過，沉沉昏睡過去。
第二天早上。
茗汜神清氣爽地從石室裏走出來的一瞬間。
四道目光齊刷刷地看了過來。
“你！你你你……恢複……了？”
禦宿一臉詫異地看著他，不敢相信。
他們四個等在這裏，是為了在墮惡的妖王妖力被抽幹後，集四方之力，開啟沉淵，將妖王的身軀墜入，封印。
沉淵，是每一任妖王最終的歸宿。
無論墮惡與否。
卻沒想到，墮惡的妖王，竟然還能恢複。
茗汜沒應聲，隻是默默將目光挪向禦宿尾巴上剩下的幾枚鱗片。
他的辭影好像挺喜歡那個風鈴來著？
呀，那赤鵬頭上的錦羽也不錯。
還有那隻棕虎的……
正想著，眼前的四隻妖敏銳地捕捉到危險，一溜煙跑了。
算了，下次吧。
辭影餓了，他得去做點吃的。
等他吃飽了他就又可以吃了。
嗷嗚~
還是獎勵香~
————
半個月後。
辭影扶著腰從狐貍洞裏出來。
洞口蹲著三個妖。
其中兩個狐妖看見辭影出來了，欣喜地晃著尾巴湊到跟前。
“嗷嗚——”
妖王變成大狐貍，一口一個吃掉了。
身後的六條尾巴，變成了八條。
而剩下的黑龍，很識趣地和辭影保持著距離，委屈巴巴地跟在他們身後，迴到黎修遙的訓練館。
自從上次在穹靈盛會上，辭影宣布禁令，並以暴服人後。
大部分除妖師都心有餘悸，自覺地遵守了禁令。
當然，也有少部分沒到場的除妖師懷著僥幸心理，沒有清除契約中的禁錮咒術。
還有小部分除妖師，看這半個月來都沒什麼動靜，又開始重操舊業，設陷阱捕獲式神。
自從辭影迴來後，每一天都有一個心術不正的除妖師，慘死在家中。
不出一個月，其他人也都徹底消停了。
黎修遙和其他幾個誌同道合的青年共同成立了除妖師協會。
除妖委托不設固定酬金標準，委托人根據家庭情況量力而行。
以往的除妖師家族體係漸漸衰弱，兼容並濟的協會體係慢慢完善。
除了符箭術以外，充滿創造力的年輕人又研發出多種不需要依賴式神和靈力，普通人也能修習的除妖方式。
式神漸漸淡退除妖師界，不再是主流。
茗汜由以前的晚上外出吸收陰暗氣息，變成了白天，有辭影陪著。
少量的黑氣不會對茗汜造成影響，而遇到特殊情況時，辭影會幫他分擔。
幾十年後。
辭影和茗汜迴到狐貍洞。
禦宿和其他三隻大妖，共同釋放妖力，開啟沉淵。
他們的軀體都承載了陰暗氣息，將永遠被封印在沉淵之中。
不久的將來，又會有新的妖王誕生，繼續著這個使命。
茗汜終其一生都在吸收黑暗，其實最怕黑暗。
沉淵之中沒有一絲光，生命也會漸漸被黑暗吞噬。
但隻要緊緊抱著他的辭影，就不會害怕了。
辭影輕輕吻上額間的那枚契印。
“茗汜，再見。”
桑銘，下個世界見~
（本世界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