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李氏的魂魄正眨著亮閃閃的眼睛，雙手合十，可憐巴巴地望著辭影。
她知道自己留在凡間可能會惡化，也沒打算逃跑，隻是想再多留一點時間。
一點點就好。
辭影沒說什麼，隻揮了揮衣袖，收迴了房間裏的驅魂陣，和霍檀一起，跟著霍正羽離開。
李氏明白辭影這是應下了，也開開心心地跟了上去。
傍晚時分。
三人圍坐在一個方桌旁，桌上擺滿了豐盛的菜肴。
以及，四副碗筷。
這些年，霍正羽隻要在家，吃飯時都會給李氏也擺一副碗筷。
李氏的魂魄默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抬手微微碰了碰那筷子。
窸窣。
霍正羽敏銳地察覺到異動，驚詫地朝那雙筷子看去，不知為何，眼淚控製不住地溢了出來。
“對了，霍將軍，我有些好奇，你們當初為何要給阿檀取這個名字？”
辭影不動聲色地轉移他的注意力，以免他睹物思人，再度陷入自責。
而且，他也確實好奇。
畢竟霍檀這個名字，更像是女子，不似這將軍府的鐵血男兒之風。
霍正羽聞言一愣，隨後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說來慚愧，其實我和阿雲一心想要個女兒來著……”
名字是在霍檀出生之前就起好的，而且霍正羽還喜歡炫耀顯擺，整個王城，上到王公貴族，下到平民百姓，都知道霍將軍夫人肚子裏的孩子，叫霍檀。
後來李氏生產後知道是男子，卻也來不及改名，便離世了。
檀，寓意聰慧有才，平安吉祥。
是他和夫人對未出世女兒的美好祝福。
隻可惜，終是未能如願。
幾人又閑聊了些別的，不過大多是霍正羽在說。
李氏不忍再惹霍正羽憂思，隻默默地安靜地，在一旁看著。
看著他們吃飯，談笑，便覺得在這世間的最後一絲執念，也漸漸淡去。
吃過飯，霍檀恭敬地行禮與霍正羽告別，又淡淡地朝他身旁的李氏看了一眼，算是無言的告別。
“檀兒，你……在看什麼？”霍正羽感覺到霍檀的視線，疑惑之中帶著一絲期盼。
這些年，他總覺得夫人還在將軍府陪著他。
或者說他希望夫人還在他身旁。
修仙之人能看見鬼魂，是不是……
“沒什麼。”霍檀挪迴目光，低了低眼眸，又鄭重地行了一禮後，與辭影一道離開了將軍府。
李氏望著二人的背影，直到他們出了將軍府的門，又最後飛到霍正羽跟前。
深情注視著他的夫君，小心翼翼地貼上那唇瓣，很快又退開，自己走進了辭影留下的驅魂法陣之中。
消散。
霍正羽愣了一下神，總覺得唇邊有種熟悉的感覺。
他剛抬手要觸上唇間，院子裏莫名起了一陣風，將一切卷走。
絲毫不剩。
辭影和霍檀走出將軍府，便禦劍往皓雲宗飛去。
“阿檀，你會覺得遺憾嗎？”
若霍正羽沒有在外征戰，也許當年的一切就不會發生。
霍檀的仙骨不會被奪，必能如古讖所言，渡劫飛升。
遺憾嗎？
霍檀搖了搖頭，緊緊摟著辭影的腰。
“不遺憾。”
若過往一切苦難，皆是為了遇見他的阿辭。
他甘之如飴。
又怎會遺憾？
————
數日後。
辭影躺在院內的躺椅上，翻看著最新一冊話本打發時間。
當然，身為一個合格的師尊，他時不時地，還是會朝一旁修煉的小徒弟瞅上幾眼，指點一二。
【宿主……你是不是忘了還有個任務……沒做？】
意識裏響起係統的聲音，辭影挑了挑眉梢，
[怎麼，你知道那魔物去哪兒了？]
辭影從來不將那個長著一雙角的醜陋魔物稱之為蚩尤，因為在他看來，複活的未必是真正的蚩尤。
【……不知道。】
[所以啊，咱們在這裏守檀待魔就好了。]
【昂？守什麼待什麼？】
[那魔物不是說會迴來搶阿檀身體裏的魔氣麼？等他迴來，直接給他一鍋端掉。]
【……】
宿主你確定你不是有了老攻就挪不動腿，單純懶得去找？
小白心中吐槽著，卻不敢說。
接著，又看見進入空間的辭影，正一臉審視地盯著他，不禁瑟了瑟。
【宿……宿主……？】
辭影瞧著那一坨黑團子，質疑道：[小白，你確定任務隻有這一個？]
黑團子有些心虛地挪了挪眼：
【確……確定呀，有什麼問題嗎？】
辭影瞧黑團子那樣便知道對方心裏有鬼，心中起疑，麵上不顯，隻順著話說道：
[如果原主隻是被墨丘琰毒害，雖有不甘，但其執念還不至於強大到能危及整個小世界的地步。]
黑絨絨的小團子晃了晃，一雙泛著金色光芒的眼睛輕輕眨動，企圖靠賣萌蒙混過關：
【好，好像是哦，宿主真聰明呀。】
辭影捏著小黑團子的一邊小臉，提起。
[我說，你該不會是連報任務的功能也壞了吧。]
他一邊說著，一邊捏著黑團子，上下甩了甩，又伸手在那黑絨絨的腦門上拍了拍。
猶記得以前在哪個世界裏，遙控器壞了，就是這樣修好的。
係統說白了也是一種特製工具，應該都大差不差吧。
【啊！哎呀！嗚唿……好暈……】
嗚嗚嗚……
【宿，宿主，別晃了，嗚嗚，還有一個任務暫時無法顯示，可能……可能是壞掉了……嗚哇哇哇……】
小白好像真的連報任務功能都壞了，宿主千萬不要把小白丟掉呀o(╥﹏╥)o
————
九黎城。
三隻兇獸百無聊賴地趴在主殿門口。
整座城市被拆得不能再拆了之後，那些邪魔們也都耷拉著腦袋，無所事事。
這裏暗無天日，他們也不知道究竟過去了多久。
好想小檀檀啊。
好想扒在他身上……不，哪怕是離得遠一點也行。
一尺。
不，三尺，最多三尺。
不能再遠了。
混沌依然在不停地橫衝直撞，這九黎城的柱子，隨隨便便就撞壞了，不如青嵐峰那顆大樹堅實。
檮杌打著嗬欠，爪子裏劃拉著一個石塊，手感完全不如臭道士給他弄來的絨毛線團好。
窮奇不自覺地伸著頭，第無數次想去梳翅膀上的羽毛，又第無數次想起來自己沒有喙。
可惡，他竟然懷念自己當錦雞的時光！
四兇獸清君側成功的第不知多少天。
他們想念臭道士了。
哦，還有饕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