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年後,塵封的大門將再度開啟。
屆時。
我的孩子,願你們順利迴家。
不論是天堂,亦或地獄。’
金色的流光在泛黃的羊皮紙上閃爍,形成一串串神聖的文字。
而這,是最後一頁。
古老厚重的書籍在手中合上,暗沉的皮革封麵上,隱約可見其名——天堂之書。
嗬,無趣又討厭的地方,誰要迴去。
衣著雍容華麗的男人輕嗤一聲,滿眼嫌惡地將書隨手扔進了一旁的壁爐之中。
雖然他知道,這樣做也是徒勞。
火焰並不能徹底銷毀神明的造物。
這本討厭的書總是會一次又一次地迴到他手中,像個扯不下來的牛皮糖一樣,甩都甩不掉。
叩叩叩。
敲門聲響起,外麵傳來侍從的聲音:“教皇大人,您要的東西到了。”
“進來。”
教皇薩利,許多沒見過的人,會將他想象成一副頭發花白的老者模樣。
但事實上,是個非常年輕的男子,五官端正分明,身形勻稱。
歲月的魔法仿佛對他沒有一丁點效用。
自他從聖城出世以來,五年時間過去,麵容、身材,甚至是一縷頭發,都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
嘎吱。
有些破舊的門被從外麵打開。
兩名侍衛抬著一個黑色的大木箱,走進來,打開了蓋板。
教皇屏退了其他人,隻留下一名貼身侍女,和一個穿著樸素有著一頭褐色卷發的男人。
他抬起雙手。
侍女會意地上前,為他褪下外袍與上衣。
接著,教皇赤裸著上半身,趴在房間裏唯一的床榻上,低聲命令,
“開始吧。”
褐發男人看著木箱裏安靜躺著的白色羽翼,皺緊了眉。
那個失去翅膀的天使……該有多可憐啊……
可想到還在使者手中遭罪的那一家無辜老小,握緊的拳終是鬆開,拿起了早就準備在一旁的麻草……
利珀城裏,有一位技藝高超的易容師。
不僅能改變容貌,還精通移換之術。
身體上的任何一個部位、器官,他都可以將替代品嚴絲合縫地嫁接在軀體上。
普通人當然經不住這樣折騰,但不死人體質特殊,經過他巧奪天工的拚接縫合,自愈後,與身體渾然天成,看不出一絲痕跡。
易容師的動作很麻利,沒多久就完成了移植。
麻草的效用消退。
教皇恢複了力氣,站起身,看向鏡中的自己。
潔白的羽翼在背後,自然張開。
他興奮又緊張地動了動背骨。
和以往的每一次嚐試不同。
這迴,他能清晰感受到翅膀成為自己身體可控製的一部分。
翅膀也隨著他的動作而緩緩扇動,不再隻是個不能動彈的擺設。
碧綠的眼眸中,染上一片欣喜。
“你的手藝的確不錯。”教皇十分開心地稱讚了一句,對著鏡子裏的翅膀,滿意地左看右看,“雖然過程有點疼。”
但,結果是他想要的。
也就不枉他特地跑這一趟。
易容師看著教皇的後背上,正肉眼可見愈合著的傷口,問出了盤旋心中已久的問題:
“明明你也和我們一樣,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們?”
“我?和你們一樣?”
教皇轉過頭,看向易容師的眼神中,暗含著一種捉摸不透的情緒。
一片翅膀彎至眼前,他伸手,迷戀地撫摸著上麵柔軟的羽毛。
忽然,像是觸及到心頭一根尖刺,目光驟然發狠。
羽翼猛地橫掃,將易容師甩開,重重砸在牆上,歇斯底裏地怒吼道,“不,不一樣!我和你們,從來都沒有一樣過!”
多不公平啊。
都是那位神明創造出來的,卻偏偏隻有他,是殘次品。
易容師被撞斷了脊骨,疼地兩眼發黑,隻能顫抖著趴在地上等待恢複。
可教皇並沒有輕易放過他。
堅硬的靴子踩在背上,反複蹂躪著斷裂處,閃著寒光的劍鋒,在應該長出翅膀的位置遊走。
“我討厭你們的翅膀。”
雖然易容師還沒有長出翅膀,但他知道,這個位置,早晚會有一雙或黑或白的羽翼,帶著榮光歸來。
教皇手中力道一緊,劍鋒刺入皮膚,穿透肩胛骨,將前胸後背捅了個對穿。
淒厲的哀嚎響徹這間簡陋的小屋,守在門外的侍衛卻麵不改色站得筆直,完全沒有要入內查看的意思。
直到屋內傳來命令,他們才開門進去,將人拖出來,以對教皇不敬的罪名,吊在了廣場上。
教皇穿戴整齊,出門登上馬車。
“那個六翼天使交給你了,別讓我失望。”他掀開布簾,對著恭候在外的使者說,“我不希望再聽到這裏傳來什麼令人生氣的消息。”
使者聞言,連忙半跪下身,開口保證,“教皇大人放心,我一定會為您獻上六翼天使,絕不會重蹈瓦倫納的覆轍。”
教皇的隊伍離開後,使者立刻安排手下的騎士加強巡邏與防範,時刻保持警惕。
瓦倫納的那個傻子肯定是輕敵了,到手的東西飛了不說,還搭上了性命。
他麾下可是教會數一數二的騎士團,手裏還握著一城的籌碼。
六翼天使隻要踏入這片土地,便絕無逃脫的可能。
————
利珀城,曾經是一座不隸屬於任何領域的孤城。
沒有城主,沒有武裝,周圍也沒有其他村莊城鎮。
就連離它最近的布恩瑞,也相隔了千裏之遠。
為了隱藏六翼的身份,辭影和桑銘在布恩瑞邊陲小鎮購置了馬匹,由飛行改為騎馬。
抵達時,已經過去了十幾天。
城外一處高地上,桑銘遙望著眼前的利珀城,皺起了眉。
記憶中開闊可自由出入的小城,如今築起了高高的一大圈城牆。
漆黑色的牆體,冰冷而陰森。
宛若一座巨大的囚籠。
不僅如此。
從他們靠近這一片土地開始,就察覺到有幾個身影,一直鬼鬼祟祟地在附近竄動。
隻不過,這些人似乎並沒有要現身阻攔他們的意思,隻是隱藏著氣息默默跟著,遠遠地注視著他們,進城。
城門戒備森嚴。
守衛見到他們,沒有任何的盤問,隻是派了一人領他們去見使者。
不算繁華的街道兩邊,居民們各自忙碌著自己的事情,看起來似乎和往常沒什麼兩樣。
但他們的臉上,再也看不到以往那般快樂安逸的笑容。
反而充斥著一種小心翼翼的緊張,仿佛生怕做錯了什麼。
一個坐在窗邊,正在埋頭織布的中年婦女,偷偷朝窗外的過路人瞄了一眼,目光中充滿了同情。
唉,又來了兩個可憐的旅行者。
進了這座城,就出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