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
“老大”
兩人一左一右同步的半跪在祝九容麵前。祝九容脫離隊伍，他們一陣好找。
祝九容微微移動僵硬的身體，身體上的積雪紛紛簌落到地上。她用力的嗅了嗅，看向大狗和二狗，“怎麼有一股血腥味？”
大狗和二狗苦笑，“老大，是我們身上的血腥還沒散去”
祝九容恍然大悟，“哦，我們剛結束了上一場屠殺……”，祝九容突然嫌棄自己的衣服。衣服上有一股散不去的血腥味。上麵的猩紅血斑不知是多少人的鮮血濺在同一個地方凝結而成。
二狗愁眉苦臉，“老大，侯爺的命令下來了”
“下一個屠殺的小城是哪個？”
“還是邊陲小城，在東北方向五十裏……”
祝九容突然像被抽走了脊椎骨一樣，需得扶著大狗和二狗方可站起來。
前麵是一望無際的平原，厚重的大雪鋪積在平原上，好像誰在剪羊毛一樣，滿天都是大朵的雪花。祝九容的胸腔凝固了，她心裏還留著人類的憐憫，她為那些死去的人而悲傷。
“大狗二狗，殿下為什麼要殺人？為什麼？她殺了那麼多人，他們已經臣服了，為什麼要屠城？”
祝九容生平第一次產生的強烈的罪惡感和愧疚感。那麼多手無寸鐵的人跪在黑焱甲麵前，不斷磕頭求饒。但是臨光侯還是下令殺了他們。
一個“殺”字，透著令人冰凍的寒流，不帶一絲柔情，隻有冷血無情。
屠城的戰場仿佛屠宰場，遍地都是屍體，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鮮血如泉湧，湧進了血池中。大冬日裏，流出來的血還冒著熱氣，濃重的血腥味熏得人強硬壓下心中的惡心感。
屠城慘絕人寰。祝九容身上壓著鐵令，屠城之後，他馬不停蹄的前往下一個城。
屠戮了那麼多人之後，她終於意識到不對勁了。從心裏湧出來的罪惡感和愧疚感不斷的吞噬她的意識，她羞愧得無法抬頭，痛心不已。
她聽說過北陸的傳奇。殿下要屠殺十萬打開地宮，俘虜已夠。她為什麼還要屠殺那麼多的無辜百姓呢？
祝九容的意誌動搖了。殿下她想把天下打造成煉獄？遲鈍的祝九容終於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了。一個好大的陰謀在圍著她旋轉，她陷在陰謀的旋渦中無法自拔，成為劊子手，不停的殺人。
殿下在醞釀一個陰謀，即便屠殺夠了人，還要屠殺，收集他們的血液。
祝九容一瞬間想到了“血丹”。她曾經讀過唐雲意破過的血丹案。沒有了鐵銅血的血丹，需要千百倍的血液。
難道……
祝九容意識到時，身體控製不住的發抖。太過於驚悚，她整個人都處於顫抖之中。
“老大”
“老大，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祝九容緩緩的轉動頭顱，看著疲憊不堪的二狗，“二狗，你覺得我們做得對嗎？”
“老大，你在胡說什麼？這是軍令……”
“大狗二狗，我有一個想法……”，祝九容一左一右，壓低大狗和二狗的腦袋，嘰裏咕嚕說了一堆。
大狗二狗的模樣顯然是相信了她的推測，“老大，這樣能行嗎？萬一被發現了……”
“天知地知，我們知……您們去做，這樣我們的罪惡感才少一些……”
大狗和二狗在心中艱難的抉擇之後，選擇站在了祝九容這邊。
雪幕茫茫，兩個黑影漸漸變成螞蟻一般大小。壓在祝九容胸口的石塊變輕了，她的唿吸變得順暢，發白的臉色因為供氧充足而紅潤起來。
夜裏，唐雲意被雲塊墜落的聲音驚醒。他剛從一個噩夢中蘇醒過來。在夢中，他被一層黑暗仿佛膠質的東西籠罩，耳邊全是嘈雜的腳步聲還有嬰孩的哭聲。嬰孩的哭聲斷斷續續，有一個懷抱，不知抱的是嬰孩還是他，濃重的血腥味刺入鼻子裏，仿佛身臨其境一般，他突然輕飄飄的飄離肉體，浮現在一個仿佛虛空的空間裏。
一張高臺上，一個一歲左右的孩童躺在石鑄的高臺上，不斷踢著小腿。高臺之下，是帶著血的腳印正往外麵離去。嬰孩哭得臉色發白，差點斷氣。
唐雲意突然生就了憐惜，他大步的追上那個帶血的腳印，走到拱門時，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迴去。他又迴到高臺前，他對著那個背影嘀咕罵了兩聲，然後伸出手去撫摸嬰孩的臉，嘴裏不時發出逗弄小孩的聲音。
他雖無形，嬰孩好像感受到了似的。慢慢不哭了，睜著仿佛雪山湖泊一樣的清澈眼睛看向他，發出嬰孩的軟糯聲音。
這孩子長得很精致，白白嫩嫩的，朝唐雲意露出兩顆小米牙。他的瞳孔清澈的仿佛能倒映出沒有形體的唐雲意。
這孩子真是可愛，那人怎麼舍得把他拋棄了？唐雲意嚐試抱起嬰孩，沒有形體的他嚐試幾下，隻能放棄了。
在他持續的輕哄下，嬰孩漸漸的閉上眼睛。唐雲意伸手去摸嬰孩白皙柔嫩的臉蛋，孩子在他安撫之下，沉睡過去。
嬰孩入睡之後，唐雲意起身去尋那道匆匆而去的血腳印。每一次他到達拱門的時候，總是被一股力量吸迴去。他好像是這個小小空間裏的冤魂一樣，被一股力量束縛在這裏，無法逃脫。
雪落的響聲把他拉迴了現實。他蘇醒過來後，跟他睡同一個氈包的蕭燦、九百生還有老魚還沒蘇醒。
他披上衣服，來到火爐邊坐下，揭開火爐蓋，然後撐著雙腮發呆。
他的體內有剛武之氣，他好像能共情一些人。他在夢裏，不像夢裏，好像在共情某個人一樣。如此真實，好像他就在現場一樣。
外麵紮在氈包上的旗幟獵獵作響。唐雲意掏出天鷹，思考了半天，他沒有喚醒天鷹。阿南特和祝九容是殿下的爪牙，他們未必響應他的號召。
夜如此漫長，唐雲意徹底沒有了睡意。他豎起耳朵仔細地聽著。氈包門口的牧羊犬，唿嚕震天。唐雲意心煩意亂，起了逗弄牧羊犬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