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衛(wèi)佇立在窗口。外麵,黑洞洞,定是賊人巢穴......
我得幹點兒什麼!
幹啥呢?我會放火。
燒哪兒呢?東半城都是老百姓,燒不得。西邊兒?人家都買過字帖了。原本首鼠兩端,一把火燒出個同仇敵愾?
燒軍營?幫河州兵破釜沉舟嗎?
“王宮”呢?木征肯定已經(jīng)不在那裏了,他這會兒應(yīng)該在“禦駕親征”......
天亮了。很快,喧囂之聲傳了進來。
王大衛(wèi)來到臨街的房間,推開窗,今天的比武已經(jīng)開始了。真積極啊!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早起的蟲兒被鳥吃。
看了一陣子,甚覺無趣,轉(zhuǎn)身下樓去給阿黃換馬蹄鐵。
阿黃的馬蹄子長得很快,馬蹄鐵需要一月一換,而且又大又硬。忙活了一身汗,總算換完。阿黃大爺高興極了,扯著王大衛(wèi)要去逛街。
街上很繁華。雖然桑曲樓這裏聚集了大量人氣,但其他地方反而比以往更加熱鬧。我這主意,還真他娘的是個好主意。
渾渾噩噩逛到傍晚,迴樓,請格桑吃飯,然後一起迴房,數(shù)錢,寫字。
格桑走後,王大衛(wèi)把自己扔到床上。
真是漫長的一天。河州城,就像一座牢籠。雖然困不住他王大衛(wèi),但是,外麵,不過是一座更大的牢籠而已。
一覺醒來,是更漫長的一天。
王大衛(wèi)甚至有點兒後悔昨天不該把阿黃的四個馬蹄子全換完,留兩個今天換就好了。晚上也少了數(shù)錢的環(huán)節(jié)。
躺在床上,王大衛(wèi)想明白了一件事:他習慣將戰(zhàn)場比作賭場,一翻一瞪眼,而他此時就處於“買定離手”的階段。雖然什麼都改變不了,但就是忍不住要在揭開骰盅前大唿小叫一番。
睡醒覺,呂孚來了。
熟門熟路,呂孚坐下後又掏出一張紙,紙上寫著一大串數(shù)字,喝了口茶,道:“七十二個。還請王兄斧正。”
這是呂氏子弟一起算了三天的結(jié)果。這道題確實更難,但卻有一個好處:放棄之後,過不了多久,又會莫名其妙地重拾信心,迴來繼續(xù)算。
今日淩晨,推進到了七十二。
七十二是地煞數(shù),跟天罡數(shù)三十六一起,被很多人認為蘊含著玄妙的機理。到這裏,一大半?yún)问献拥苷J為這就是最終結(jié)論,不再繼續(xù)追求七十三,轉(zhuǎn)而嚐試證明:七十二就是“最多”的。
呂孚也是這麼認為的。或者說,他心裏希望看到這個結(jié)果。
然而,王大衛(wèi)掃了一眼,平淡地答道:“不錯,已經(jīng)很接近了。”
呂孚吃驚地看向王大衛(wèi),隨即確認:王大衛(wèi)沒有說謊。而且,川越國的題目是沒法撒謊的,一戳就破。
同時,呂孚也看出王大衛(wèi)的狀態(tài)不怎麼好,於是問道:“王兄怎麼懨懨的?莫非有什麼心事?”
靠!我為啥這樣你不知道?既然都說到這兒了,那也不用遮遮掩掩地,我承認你棋高一著。
王大衛(wèi):“確實有。我已經(jīng)知道呂兄為何說河州既缺人又缺錢了。嗬嗬。我的朋友們正在被人偷襲,而我,什麼都做不了。”
呂孚麵色一緊,隨即身體向後靠在椅背上,端起茶杯,緩慢而耐心地品嚐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呂孚放下茶杯:“王兄神通廣大,小弟也知瞞不了太久。身不由己,還請王兄見諒。隻是,王兄為何用‘偷襲’二字?”
王大衛(wèi)不解地看過去。有什麼問題嗎?就是偷襲啊!難道這個詞在這個年代不是這個意思?不可能。雖說帶著點兒貶義,可咱們正在打仗啊!這都不能用?
呂孚繼續(xù)道:“此事明明是王子純?nèi)肭智嗵圃谙龋液又蓦b是被迫反擊。之所以夜間出動兵馬,那也是為了不驚擾百姓。何談‘偷襲’?”
啥?王韶先動的手?
見王大衛(wèi)表情驚詫,不像作假,呂孚問道:“王兄難道不知此事?”
王大衛(wèi):“不知道。我一直以為要等秋收之後呢。”
呂孚一愣,隨後搖頭歎息:“哎!家叔也以為如此,結(jié)果,措手不及啊!王子純之謀,神鬼莫測。
十天前,王子純也不知從何處找來兩人,謊稱是我河州之民,在秦州大肆汙蔑我主,將我主說成是夏桀、商紂一般的人物。而後,直接搜羅了二十萬眾,越過邊界,自封為帥,進逼河州......”
王大衛(wèi)的腦海中萬馬奔騰。
一點兒沒改嗎?我那就是個小提議,小框架,你們多少添點兒大宋特色進去啊!就這麼生搬硬套,馬化騰也沒這麼幹過啊!
這隻是小事,找個借口而已,不重要。重要的是——猴子!我跟你,心連心;你跟我,動腦筋?你特麼不是說先秋收的嗎?
你是打算在河州城下搞秋收?
慢著,有沒有一種可能?猴子其實沒跟我動腦筋,是王韶跟他動腦筋。嗯!為了達成某種戰(zhàn)略欺騙,連兒子一起坑。
常言道:要想騙得了別人,就得先騙自己。這種事兒王韶絕對幹得出來,一點兒不用奇怪。
或許,這隻是一種樂觀的猜想。而悲觀的......莫非出了什麼變故?東邊兒,迫使王韶提前發(fā)動。
還有,二十萬?嗬嗬!你們也是每天漲兩成,外加利滾利滾出來的嗎?這也太水了,誰信啊?
按照這些信息推算,就是現(xiàn)在,有極大的可能,東邊兩百裏外,猴子正在跟青宜結(jié)鬼章玩命......
抬頭看向呂孚,王大衛(wèi)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呂孚同樣陷入了沉默。
兩人緩慢地喝著茶。
時光流轉(zhuǎn),第三壺寡淡的茶水也見了底。
呂孚起身,深施一禮,算是告辭。
王大衛(wèi)也起身,恭敬地還禮,一言不發(fā)地將呂孚送出桑曲樓。
下次再見,可能很多事情都將變得不一樣了。
此後數(shù)日,王大衛(wèi)多數(shù)時間都待在臨街的房間裏。這邊雖小,也吵鬧,但是,朝東。
某日黃昏,一騎快馬出現(xiàn)在遠處,騎手的衣著像是信使,連聲高喊一句蕃語,路人聞聲匆忙躲避。
王大衛(wèi)喊來夥計。
夥計翻譯道:“大捷。這是......報捷的,打仗了嗎?小的沒聽說啊!”
王大衛(wèi)麵色冰冷,揮手將夥計趕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