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吝惜馬力,不考慮補給,輕車簡從的話,騎馬趕路也是可以很快的。
一天二百六十裏,不過兩日功夫,王燁就迴到了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快兩年了,近鄉情怯,王燁心中更是惶恐~
大門還是那個大門,王府還是那個王府!
“小官人迴來了?!”門房有些不敢認。
王燁的變化有點大,長高了,也黑了些,模樣也變了一點,好在變化不大,又有王石頭陪著,總是能認出來的~
“廖叔可好?”
“好,好,家裏一切都好!”
\\\"小官人迴來了,夫人!小官人迴來了~\\\"廖管家慌忙往後堂跑去,這時候也顧不得失禮了~
進了門,不等和家裏人寒暄完畢,就見一披著狐裘的麗人快步走來,三十來歲年紀,雍容華貴。
“我兒迴來啦?”
聲音有些沙啞,帶著些不敢信。
“孩兒不孝~”王燁跪倒在地,天下無能第一,古今不孝無雙形容自己真的是挺貼切的,任性的決定,最對不住的就是眼前的母親了。
精神力高的時候,總是能把強烈的情緒感知的更清楚,欣喜、不可置信、甚至是惶恐~
畢竟是丈夫早亡之後,獨立掌家的當家主母,梅花韓氏名門之後,如今的王韓氏,很快就穩住了情緒。
“迴來了就好,可曾用了飯?”
“著急迴來,還不曾~”
“柳媽媽,準備飯食,多準備些。”王韓氏看了看兒子身後的一什精銳,吩咐道。
“是!”
“這一年多,苦了我兒了。”
“一路有石頭護衛,又遇到許多誌同道合的朋友,倒是不苦。”
王韓氏不說話,隻是笑,無論兒子在外麵怎麼樣,在母親眼中,總是受了苦的。
母子二人迴到後堂,話頭就沒停過,就是吃飯的時候,王燁也是一邊吃一邊說自己遊曆天下的見聞,梁山上的種種趣事,海外的大魚,大風暴···
聽的王韓氏一愣一愣的,偶爾輕笑,偶爾驚訝,母子之間相談甚歡~
天色漸晚,兩人依舊是意猶未盡~
“夜了,阿娘早些安歇吧。”
“我兒有話直說就是了。”王韓氏笑了笑,開心的事情聊完了,總是要聊些現實些的事情的。
“今日天晚了,明日再說不遲。”王燁有些不忍心打擾今天的這種溫馨氛圍。
“我兒不要做女兒態,為娘不是鄉野村婦,你倆日趕路四百裏,總不是心急見為娘才是。”王韓氏倒是看的開,這個小沒良心的,必然是有了急事才著急迴家的。
王燁有些羞慚,隻得說道,“我在東京殺了梁師成,有些麻煩,想接母親去梁山,穩妥些。”
沒有想象中驚慌失措,王韓氏表現的比王燁想象中要淡定的多,“如今已事發了?”
“應該沒有,孩兒來的時候,東京還沒有這方麵的動靜。”
“那就是不急了,你且隨我來。”
“是。”
王韓氏帶王燁來到一處靜室,在王燁印象中,這地方似乎隻有過年的時候,王燁才會來上一炷香。
這是供奉王燁父親、叔父、爺爺等長輩靈位的地方。
“跪下。”王韓氏說道。
王燁噗通就跪下了,動作甚是嫻熟。
“你父親王諱石,哲宗年間進士,同年任湯陰知縣,三年任滿轉任相州通判,又三年任相州知州,官運亨通的不像話,若不是早逝,恐怕也是能宣麻拜相的。”王韓氏緩緩說道。
“你叔父王舜臣,原與你父一母同胞,後過繼與同宗長輩,從戎西軍,乃是大宋第一神射手,哲宗元符二年隨種鄂之子種樸在同西夏的戰場上,一戰殺人盈千,開弓千次,例不虛發,指裂,血流至肘,不曾後退半分,官至蘭州知州,死於任上。”
“你阿娘我出生於梅花韓氏,祖父諱琦,為相十載、輔佐三朝,累官永興節度使、守司徒兼侍中,封爵魏國公。神宗為他禦撰“兩朝顧命定策元勳”之碑,追贈尚書令,諡號“忠獻”,並準其配享英宗廟庭。本朝官家追封他魏郡王。”
“我父諱忠彥,神宗元豐中擢天章閣待製、知瀛州。拜禮部尚書,以樞密直學士知定州。哲宗元佑中,召為戶部尚書,遷知樞密院事。哲宗親政,以觀文殿學士知真定府,移知定州。當今官家即位,以吏部尚書召拜門下侍郎。腧月,拜尚書右仆射兼中書侍郎,進左仆射兼門下侍郎,封儀國公,死後追諡“文定””
“我二叔韓端彥,官至右讚善大夫。”
“三叔韓良彥,官至秘書省校書郎。”
“四叔韓純彥,官至徽猷閣直學士。”
“五叔,韓粹彥,官至龍圖閣學士。”
“六叔,韓嘉彥,娶神宗女齊國公主,拜駙馬都尉,官至瀛海軍承宣使。”
“我母親,你外祖母,名相呂夷簡之孫,樞密使呂公弼之女,平章軍國重事,太師、申國公呂公著之侄。”
王韓氏說著已是淚流滿麵,聲音哽咽。
“所以,所以我兒,你為何從了賊?”
“孩兒···”
王燁磕頭跪地,不知道該如何迴答,曾經說劉錡家中人口多,不適合做這種殺頭的事,自己家裏人又如何少了?!
王韓氏擦了眼淚,“你做事總是有你的道理的,如今你易名在梁山,你父一脈本就單薄,你叔父又沒留個一兒半女的,倒也無礙,剩下的都是遠親,基本也連累不到。你外祖父不過去世三載,倒也不用擔心,韓氏門生故吏不少,隻要你不大張旗鼓的報王燁的名字,當今官家就是知道了你的事,也不會去找韓氏麻煩。”
之子莫若母,看兒子的樣子,就知道他是想岔了,這孩子打小就善良,而且容易想太多,總是莫名其妙的把一些責任攬在身上。
這是完全想岔了,有這麼好的家世,為何還要費力去做賊?
對於兒子,王韓氏從來都是擔心他吃不好,穿不暖,吃了虧,上了當。
連累別人,卻也沒那麼打緊,畢竟大宋朝也不流行誅九族。
“隻要安心讀書,你又是個讀書種子,就是相公也做得;就是不喜歡讀書,習武也是有天分的,何必去做賊,那都是刀口舔血的強人,怎麼就跟他們廝混在一起了?”
當山賊太苦也太危險了啊,王韓氏忍不住又落下淚來。
“阿娘容稟。”王燁跪地上一直就沒起來。
“我兒且說。”王韓氏擦了眼淚,你就是隨便編個理由騙娘,娘也開心,娘隻有你一個了,隻心疼你受苦···
“孩兒做了個夢,這夢做的甚是讓人惶恐~”
頓了頓,王燁繼續說道,“三年後白山黑水間會崛起一國,國號名金,然後戰五年後滅遼,又六年滅宋!”
也許隨便找個理由也能說過去,但是對母親,王燁想說所有謊話中最真的那一個。
王韓氏顧不得哭了,驚愕的看著自己長高了許多的兒子。
“黃河以北淪落異族鐵蹄之下,百姓被分為奴戶,日子過得不比五胡亂華的時候稍好。東京城被兵臨城下,兩個皇帝,數千宗師貴女被俘虜至北方,這些女人的遭遇,阿娘也當能猜到才是,簡直就是華夏千年未見之恥辱。”
“孩兒遊曆天下一年,眼見吏治腐敗,亂象漸顯,當家官家又不好伺候,所以不得不上山落了草,還請母親諒解。”
王韓氏一時也是無言,對自己的兒子,自然是信的,哪怕說的再天方夜譚,王韓氏也信。
“可憐了我的兒,這條路恐怕極辛苦,你且起來,這事以後不要與人說,明白嗎!”
“孩兒省的,隻是心中壓著難受,說與母親聽。”王燁撓了撓頭。
王韓氏笑了笑,在兒子心中,自己還是可以依靠的長輩,就很好。
“自把你媳婦送到梁山,家中就在陸續處理土地、轉讓鋪子、清退家仆,今日歇一晚,明日就隨你上梁山。”
“阿娘明見萬裏,高瞻遠矚。”
“小馬屁精。”
“孩兒說的絕對是真心實意~”
··· ···
十一月二十七日,相州王氏搬家,那麼大的動作自然沒有瞞人的意思,沒說去哪,隻說王家小官人在別處有了基業,搬母親去享福,倒也是讓相州各方理解了王家最近轉讓土地、門麵的做法。
家宅倒是沒有賣,王家宅院被這一群遠方叔伯惦記許久了,也就是王燁有了信才消停點,不過他們既然想要,給他們就是了。
王家母子人雖走的利落,但到底是累世名門,大小馬車箱籠不少,隨行的管家、管事、仆役、家將很多,所以這隊伍也甚是龐大。
好在離梁山也不多四百裏路程,一路無事,免不了曉行夜宿,倒也不過十餘日就走到了梁山腳下。
“恭迎寨主迴山!”
“見過老夫人!”
王韓氏微微皺眉,自己兒子倒是打了好大一片家業,不過我老了嗎?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