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浚,差不多比王燁小一歲,今年才三十出頭,當年跟二桿子似的,忤逆父親,花錢發(fā)配沙門島,然後,開啟了自己的傳奇人生。
嗯,確實很傳奇,三十出頭,就提名副相了,可不是傳奇嗎?
呂頤浩是個做事果斷的,既然決定了要去南洋牧守一方,那這個動作就會很快。
所以遊隼傳訊這事,就又重出江湖了。
因為遊隼本身來自外掛,齊國如今治下太大,自然是要發(fā)展官方的通訊體係的,而遊隼就有些格格不入了,短距離內,倒是信鴿更合用一些。
遊隼以前傳遞緊急軍情,現在基本也是,隻有急事才用。
人在呂宋島的張浚接到消息的時候,是有點懵逼的,不過,也就是一點罷了。
張浚這人,多少是有點毛病的。
嗯,正常人誰能有花錢送自己去沙門島的腦迴路?
所以,如果是正常人,聽聞自己要去京述職,多少會有些緊張啥的,張浚不會,收拾了一下衣服,安頓了懷孕的小妾,然後便乘船去了。
琉球、海州、登州、天津衛(wèi),沿著海河直奔燕京城。
一路乘船,也隻能透氣的時候,看看這天下的變化。
嗯,沿途村舍,有養(yǎng)狗,也有養(yǎng)雞,炊煙嫋嫋,說明大概能吃飽,所以雞犬相聞這個詞,本身就是太平盛世的隱喻。
而且和最開始梁山基本純農耕的社會體製不同,現在的齊國,是有不錯的小商品經濟的,這點從官道上絡繹不絕的行商,就能看出來。
農桑為根本,商業(yè)為流水,不動怎能繁榮?
當然,根本還是糧食,隻要百姓能吃飽,那其他的事情,就都是小事。
這就是張浚洗去鉛塵之後,對執(zhí)政的認知。
換句話說,隻要百姓大體能活的下去,那皇帝是不是英明?宰相是不是稱職?那都是錦上添花的細枝末節(jié)。
當然,想百姓能吃飽,那自然也不是上下嘴皮一碰就能實現的,實際上,這是對資源,尤其是土地資源分配的權衡,是相當有難度的挑戰(zhàn)。
風清氣正,最大的用處在於防止貧富差距過大。
那容易出大問題,比如如今的南宋,哪怕都已經破成了這個樣子,貧富之間,依然是難以逾越的壕溝。
隻能說,方臘還是沒有黃巢狠,事情做的還是不夠徹底。
一路想著有的沒的,張浚便來到了燕京城。
城牆很高也很厚,高四丈三尺,闊六丈二尺,每百步設馬麵、戰(zhàn)棚,密植女頭,旦暮修整,望之聳然。
當然這玩意實際的軍事防禦功能,大概率並不能得到驗證,如果真的被人打到城下,跟大宋東京似的,基本是說涼了涼了。
做這玩意,一大概是為了朝廷的麵子,二也是為了拉動內需。
光修城牆,就造就了多少就業(yè)?
嗯,還是閑的,張浚暗暗腹誹。
城牆這東西,隻會限製燕京城的發(fā)展,一座城池是不能兼政治經濟中心和軍事防禦中心的,這是陛下兵書上論證過的事情。
原本張浚是不懂軍事的,隻是到了梁山,從一開始,就和軍隊脫不了關係,那是一邊打一邊治,耳濡目染的,自然的,也就懂了些。
再然後,就開始讀兵法,再然後,就是跟帥臣,比如李俊、袁朗、卞祥、唐斌,張浚都是有長時間搭夥的。
張浚可以自信的說一句,自己知兵。
真正的頂級軍事布置,建築麵積就不會太大。
若我為相,這燕京城就不能再修了···
張浚來了~
張浚麵聖了~
張浚成了權參知政事~
日升月落,轉眼三個月過去了。
張浚的副相生涯,過的也算是相當有意思了,作為副相,張浚分管工部和戶部,都是油水極大的部門。
當然,張浚是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家裏有錢,從張浚在梁山做到知州的時候,就把家裏人接到了齊國治下,說迴來,家裏有錢,就更容易做到清廉。
而清廉的張浚,在副相的位置上,做的可謂平穩(wěn),東京城的整修到底沒停,就是皇宮的整修,在張浚的建議下,用料往上提高了一點點的標準。
南洋名貴木頭多,皇宮都不用,怎麼刺激權貴富豪使用?
香料是官營,糧食是管製商品,若是再不做點木材生意,怎麼發(fā)展南洋經濟?
張浚是用這些話說服的王燁,然後···
然後便落得個幸進的名聲。
拍皇帝馬匹這種事,怎麼做的如此淺顯和粗俗?
張浚是不管這些的。
不招人妒是庸才,每日裏踩點到班衙,到點就下班,休沐的時候也從來不加班,跟王燁喝酒,也不說什麼政治主張。
朝廷之上,三個月發(fā)表看法也不超過十次,於是,張浚又落得了個“啞巴副相”的諢號。
“這可是冤枉我了,我哪裏話少了?”張浚抱怨道。
張浚對麵,是李冕。
李冕今年已經五十多了,之前一直在做地方上做知州,年紀大了,王燁照顧,就調任燕京,做了刑部侍郎。
刑部尚書隻有一個,刑部侍郎可以有很多,李冕的這個侍郎,分管的地方死刑複核,手下也有人幹活,他自己活不多,清貴。
齊國不是沒有真正意義上清貴活,比如修史的,比如教皇子讀書的,這都是好職位,但是沒有實權,李冕學問不夠,但是十幾年地方官做過來的,做那些白瞎了。
要說李冕和張浚,那也是孽緣,呃,不是,就是當年張浚到沙門島,是當時做長島縣令的李冕慧眼識珠,帶在身邊培養(yǎng)了許久。
後來李冕成了知州,張浚也成了知州,但是張浚一直在琉球,後來又去了呂宋島,,李冕是從高麗半島,到遼東,再到河北,倆人一南一北的,天各一方,倒是也不常見麵。
張浚履新之後,到李冕這裏是真的勤快,平均兩三天一次。
十多年的交情了,張浚在李冕麵前,自然是隨意多了的。
“嗯,吃飯的時候,少說話。”李冕道。
來的那麼勤,李冕也不是沒意見的,刑部侍郎的俸祿還有永康伯的俸祿加一起,雖然挺多的,但是也不想天天招待惡客啊~
“李兄可是嫌棄我了。”張浚看著李冕:“想我獨身一人,趕赴京都這般龍?zhí)痘⒀ǜ叭危e目無親,天可憐見,與亦師亦友的李兄相見,不成想···不成想~”
“想吃吃,不想吃筷子放下,不要扯這些沒用的。”李冕道。
對張浚來得勤,李冕自然是明白的。
文官之中,雖然不像軍伍那般講資曆,但是這種曾經的下屬變成上司的上司這種事,還是多少有些說法的,張浚過來,也是一種態(tài)度。
當然,也有個原因,就是燕京城對張浚來說,確實是龍?zhí)痘⒀ā?br />
年紀不大,驟得高位,怎麼可能不惹人妒忌?
倆人又是這般淵源,他家裏人還沒到,來自己家蹭飯,情有可原。
“你來了三個月了,到現在還沒等到你的三把火呢。”李冕喝了茶,漱了口,說道。
“新官上任三把火是陋習,呂相執(zhí)政,雖然有些急切,但是做的事是多的,蕭規(guī)曹隨最好。”張浚道。
李冕笑了笑,這就很張浚,多少還是很清醒的。
“考你一下,既然呂相做的事情是對的,陛下為什麼把你調過來?”
“呂相跟趙相相性不合,咱們還沒到需要平衡朝廷各方權力的時候,一統(tǒng)天下在即,趙相需要足夠的權力主政,然後陛下好集中精力南征。”
“為什麼不從六部尚書選?”
“嗯,許是因為我容顏俊美~”
“嘖嘖。”李冕搖頭笑道,既然張浚不想說,這話題就略過,“所以你就做個點頭的副相~”
“也不全點頭,該有的堅持還是要有的。”張浚道。
“嗬嗬~”李冕嗬嗬一笑,咋的,趙鼎做了十幾年文官魁首,做事做人滴水不漏,你不點頭能拗得過大腿?
“李兄別不信,你看,這暫緩遼東開發(fā)的規(guī)劃,我不就搖頭了。”
“好吧,三個月搖一次頭,你也是辛苦了。”
“都是為天下百姓服務,不辛苦。”
倆人說話甚是隨意,又是一天閑聊,眼瞅著天色漸晚,張浚起身便準備告辭···
“噠噠噠!”
張浚眉頭一皺,這內城之中,也有跑馬?而且這蹄聲,是軍馬?
傳令兵?
張浚猜的全對。
“張相,宗相公薨了···”
“我這便去麵聖。”
“同去。”李冕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