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奎領兵而出,自是雄心萬丈。
然而,現實總是比理想要稍微骨感一些,比如這反攻吐蕃之事,最重要也是最麻煩的地方,實際不在於打仗,而在於行軍。
山路陡峭,往上仰攻,騎兵需要等步兵,步兵需要等輔兵,再加上甲胄、糧道以及各種後勤補給,這速度自然是快不起來了。
一日能行軍二十裏,便已是邀天之幸。
而且,張奎是先鋒,還需要逢山開路,遇水搭橋,這行軍的難度比預計的要更艱難一些。
尤其寒冬臘月時節,確實有些不適合用兵,尤其是海拔越高,冰雪愈厚,行路便愈發艱難。
當然,事情不是難便能不做的。
冬日打仗,實際對梁山來說是最好的時節。
因為在大家物資都不富裕的情況下,冬季這種惡劣的天氣,會把這個差距拉得更明顯。
隻要能找到吐蕃軍隊或者說吐蕃部落聚集地,張奎就有信心把他們一舉擊潰。
這算是客觀的一種事實,因為無論從甲胄裝備、武器,乃至個人身體素質方麵,齊國軍隊都是斷崖式領先。
物阜民豐的大宋在武器甲胄方麵都比不上齊國,何況是本就窮困的吐蕃部落,這點從那些來襲擾的思麻部士卒身上也能看出來。
是的,張奎的進軍光明正大,吐蕃思麻部落自然是有所察覺了。
或者說,從他們偷襲齊國邊地之後,便已經在防備著這一天了。
那是一個強大的國家,正常來說,自然不會就這麼忍氣吞聲。
隻是當他們進攻受挫之後,自然會默認不再進行報複,而是大概率派人來譴責,亦或者從其他方麵做出賠償,就像前麵那個宋國。
最壞的情況,大概是到時候推兩個替死鬼過去,再言辭懇切地派使節去道個歉,這事兒就過去了···
吐蕃是這樣想的,也是這麼做的,而且在他們看來,這大概率會成為事實。
嗯,人總是對自己的判斷莫名地有信心,當接觸的信息越少,了解的知識越少,對這個判斷就越發堅持。
··· ···
張奎是正月初二領兵出發的,中間杜老大派遣過部隊補充和輪換,因為道路的寬度問題,所以這先鋒部隊規模不大。
但是,戰爭的烈度是不低的。
“嗖!”
“嗖!”
“嗖!”
“嗖!”
“··· ···”
冬天進攻有一個好處,就是拉弓射箭真的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但是齊國有足夠多的神臂弩。
嗯,齊國還有手套,半指的全指的都有,可以根據個人的喜好選擇。
而且甲胄在防禦箭矢上,真的有用,雖然盔甲不是沒有薄弱的地方,但是能射中弱點的人不多,那得是神射手。
如果神射手遍地都是,那也就不值錢了。
實際上,普通弓箭手的培養都需要一段不短的時間,所以朝廷為什麼禁弩不禁弓?
因為弩手培養的更快,而在某種戰鬥情形中,弩手還比弓手有用。
比如現在這種山路上的襲擾戰,如果是大規模軍陣作戰便不說了,但是隻是非短兵相接,隻是弓弩的騷擾,那神臂弩數量多的話,是比弓箭占大便宜的。
弓箭可以直射拋射,弩箭隻能直射,雖然看上去弩少了功能性,但是有望山(瞄準輔助器)的神臂弩,是比弓箭射的準的,關鍵還能破甲,基本上射中了就是個死。
而不是像齊國士卒那般,箭矢紮的刺蝟一般,還能繼續沒事人一樣戰鬥。
冬季的齊國甲胄,薄棉甲內襯,除了防寒之外,對於箭矢的防禦效果也是很好的。
雖然行軍的進程還算順利,但是張奎的心卻是越來越緊張的。
不對勁啊。
當事情的進展比預期的進展更順利的時候,就是要多加小心的時候,尤其是在戰場上。
“情況可能有點不對勁。”張奎身側一魁梧漢子皺眉說道。
這漢子名叫郭世廣,跟著曆天潤打劍門關的時候,最後活下來的四個人的其中之一。
本來打算跟著曆天潤混的,結果傷了元氣,從軍伍中退出去了,於是郭世廣便跟了張奎,成了張奎的副將。
“我也覺得不對勁,跟那時候差不多。”張奎道。
張奎經曆過的戰爭不少,但是印象最深的還是那一晚,屍山血海了屬於是。
而自屍山血海中活下來的人,總是有些特異的,比如對戰爭或者說殺戮,好像就有了些嗅覺,比如現在,就有些大戰前的氣氛。
“咱們現在在山溝溝裏,再往前四裏,爬上去,便是無名山嶺,根據斥候測繪,麵積不小,原本咱們是打算在上麵立寨的。”郭世廣道。
山頂平地就是嶺,如果嶺接著一大塊丘陵高原,嗯,那就是爬上青藏高原了。
從蜀中到吐蕃的山路,基本都是河穀開辟出來的道路,所以坡陡崖多,河穀深切。
可以埋伏人的地形很多,如果是夏天,那草叢裏麵趴著人,很難被發現。
冬季雖然艱苦了些,但是人是不好趴在雪堆裏麵埋伏的,趴著趴著容易把自己趴沒,尤其是吐蕃部族,大部分隻有羊皮襖,雖然有一點防寒效果,但是吃不飽,沒有足夠熱量供給,也是會被凍死的。
“咱們把斥候收迴來了,你說上麵會不會有埋伏?”張奎問道。
“俺覺得會有,如果咱們站穩腳跟,那等大部隊過來,他們大概是打不過的。”
“那郭兄覺得怎麼處理?”張奎皺眉問道。
斥候是不能斥候的,因為十個斥候出去,都能被幾百人圍攻,甲胄雖然厚,但是厚也代表犧牲了部分敏捷屬性,吐蕃族也有一套用繩索撓鉤弄倒,然後從盔甲縫隙刺入這種應對甲胄的方法。
這就是一種抉擇,斥候損失多了,問題也大,所以選擇了收縮斥候。
嗯,以前都是梁山打的別人收縮斥候的。
“咱們沒跟吐蕃打過千人規模的戰爭,吐蕃也沒跟咱們打過。”郭世廣道。
張奎明白了,沒打過,代表不知道齊國的厲害,而戰爭規模的大小,打起來是很不一樣的。
“咱們一共是一千一百二十四人,山頂便是平坦些,就這地上的雪,騎兵也沒什麼用,如此便是步兵對陣。保守些,如果對手不超過三千人的規模,那應該是沒問題的。”張奎道。
郭世廣點點頭,明白張奎已經是心動了。
便是以少打多的混戰,便是有些身體上的不適應,郭世廣也覺得齊國士卒一打三沒有問題。
而張奎口中的三千也不是隨便說說,而是根據商賈打探迴來了的消息,思麻部總的人口都不多,還要防備著其他的部族,這種情況下,能抽調出三千的部隊,都可以算他們組織得力了。
“咱們是來報仇的,自然沒有避戰的道理,咱們身後雖然大部隊離的遠些,但是唿延通將軍領的三千步兵便在身後十五裏處,這邊打起來,他們往這支援,也不過一個時辰左右。”郭世廣道。
“等等他們?”
“咱們又不是沒兵,之所以就咱們一千多兵馬在這,不就是做選鋒的嗎?”郭世廣道,實際上,這邊沒打下落腳處,營寨紮不好的情況下,大部隊過來是很危險的。
非戰鬥減員會很大。
“郭兄言之有理,如此便跟身後說聲,然後咱們便上山。”
“喏!”
在張奎看不到的山頂,確實是有埋伏,隻是在人數上,可能超出了張奎預計億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