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話音落下,整個大殿落針可聞。
空氣都要凝固了。
武將文臣們就這麼目光炯炯的看著太子。
李泰剛想開口打破沉默,喉嚨咕隆幾下,又強行咽了迴去。
他還是稍微有點腦子的,知道在這個時候去拆太子的臺很不合適。
文官們也明白,倭國使臣這般囂張,要是在他們麵前上演一波內(nèi)訌,大唐的臉都要丟到海外去了。
李世民眼底閃過一絲詫異,更多的是欣賞。
太子在這個時候直接提出攻打高麗,群臣都沒反對的話出來。
最懵逼的,莫過於倭國使臣小野吉平。
什麼鬼啊。
我就隻是來大唐朝賀,順便看看能不能在大唐帶點好東西迴去,怎麼就扯上打仗了。
那可是高麗啊,你們中原王朝的上個朝代,不就是因為打高麗而滅亡的嗎。
怎麼到了你們大唐,又要去打高麗了。
要打也別拉上我們倭國啊。
頓時,倭國使臣的氣勢如同墜入穀底,一落千丈。
“怎麼,方才你不是聲稱你國的武士勇猛無畏嗎?怎到了此刻,卻變得畏畏縮縮了?”
“還是說,你方才所言的那些,不過是虛妄的自我吹噓而已?”
李承乾毫不留情地痛打落水狗,見倭國使臣半晌沒有迴應(yīng),再次咄咄逼人地逼問道。
倭國使臣小野吉平隻得硬著頭皮說道:“太子殿下,此事幹係重大,外臣需迴國向吾王稟報,方能做出決定。”
李承乾冷笑一聲,譏諷道:“看來你倭國不過是外強中幹,隻會誇誇其談罷了。”
聽著這話,小野吉平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他張了張嘴,想要辯解些什麼,但最終還是無奈地低下了頭。
李世民此時開口道:“太子所言有理,倭國若真有誠意,便應(yīng)積極響應(yīng)大唐的號召。”
小野吉平連忙點頭:“陛下所言極是,外臣迴國後定會如實稟報。”
對於大唐來說,如果能拉著倭國一起打高麗,文官們覺得也能接受,這樣至少很大程度上,能避免大唐本身的損失。
最主要的是,倭國是從海麵上進攻高麗,和大唐同時形成夾擊之勢。
至於能不能達成合作,這就要看以後怎麼發(fā)展了,僅僅隻是個使臣,自然沒有能力可以答應(yīng)。
但太子的這番氣勢,確實徹底的壓過了倭國使臣。
早朝結(jié)束後,李世民便召開君臣議事。
這次自然不會讓魏王參加,旁聽一次朝政也就算了,如果還讓其參加君臣議事,哪怕是魏征都要跳出來反對了。
兩儀殿偏殿。
這裏格局煥然一新,最為主要的是,殿內(nèi)多了十多把椅子。
這都是李世民讓工匠最新打造出來的。
跪坐是個很難受的事情,坐久了整個人非常累,雖說李世民都是坐在胡床上,但哪裏有這椅子舒服。
“賜座。”
“謝陛下。”
李承乾就不需要了,他有自己的四輪車。
其實自從李承乾把四輪車亮出來後,各大臣都迴去打造了自己的椅子。
大唐的風(fēng)氣很開放,有什麼好玩的,好用的,很容易就會被人接受。
包括魏征家中,也同樣打造了。
不過為了表達自己窮苦的風(fēng)格,魏征的椅子就要簡約許多,類似於後世太師椅的款式。
而不是像兩儀殿內(nèi),這種紅木沙發(fā)的造型。
群臣入座後,陳雲(yún)超推著太子四輪車到陛下左下後,便躬身退下。
李世民笑嗬嗬的說道:“太子造紙有功,不知可想要什麼賞賜啊。”
群臣心裏明白,一般陛下這麼說,就是不準(zhǔn)備給太多賞賜了。
如果是魏王,恐怕這賞賜早就直接給了,哪裏還需要問。
李承乾對賞賜無所謂,想要的,我自己拿。
轉(zhuǎn)而就早朝的問題直接問道:“大唐律法,親王不得參與朝政,這是祖父定下,陛下也在一直實施的規(guī)矩。”
“然今日早朝,陛下卻親手打破了自己定下的規(guī)矩,僭越讓魏王參與朝政。”
“難道陛下不明白,這意味著什麼嗎。”
李世民麵色微沉,大臣都在呢,你就這般質(zhì)問朕,讓朕顏麵何存。
長孫無忌見到這般場景,頓時正襟危坐。
雖說太子怒懟陛下,早有傳聞,可親眼見到這還是第一次,可不能錯過這場大戲。
其實長孫無忌也想說,陛下確實有些過分了。
不過如今太子已開口,他也不便說了。
“承乾。”
李世民沉聲道:“你為兄長,對於自己的弟弟,不必如何苛責(zé),應(yīng)當(dāng)是要大度一些。”
“朕之所以讓青雀今日旁聽朝政,是因為倭國使臣之事。”
“青雀的封地在揚州,臨海正是倭國,往後少不得來往,如此多接觸些,日後等青雀去了封地,自然更容易打交道。”
魏王李泰的封地雖然很多,但主要冊封的封地,還是揚州,其他地方屬於遙領(lǐng)。
李世民這說法,也算是有些道理。
“所以,陛下是準(zhǔn)備要讓魏王,前往自己的封地了嗎。”李承乾當(dāng)即逼問道。
李世民幹咳一聲,迴道:“青雀總歸是要去封地的,不過前些日子他身體不好,所以還是先在長安休養(yǎng)一段時間。”
到了這份上,李世民也不好當(dāng)著大臣們的麵,說要把魏王一直留在長安。
去肯定是要去的,但什麼時候去,這個就不好說了。
反正就一個字,拖。
李承乾繼續(xù)道:“魏王方才在朝堂上,可是中氣十足,可沒有半點身體不適的樣子。”
“陛下準(zhǔn)備讓魏王前往封地,然已近年關(guān),不如還是等過了年,再讓魏王去往封地吧。”
“屆時倭國那邊,也差不多能往來了,明年跟倭國洽談,合作征伐高麗之事,魏王也能出上不少力,陛下覺得如何。”
麵對李世民的說辭,李承乾順桿子就往上爬。
李世民卻根本不接太子的話茬,轉(zhuǎn)而道:“太子言之有理,這征伐高麗,是大事,若能讓倭國協(xié)助,對於我大唐來說,自然是大好事。”
“隻是那倭國使臣,朕觀之尤為狡猾,當(dāng)年便不肯臣服,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此番即便合作,也是與虎謀皮,還是要多加小心。”
話題直接被轉(zhuǎn)了過來,李世民不想在魏王就封的事情上,一直說個不休。
說完後,李世民的目光看向魏征,褚遂良等人。
魏征當(dāng)即道:“陛下,征討高麗之事,尚且未有定論,且此事關(guān)乎重大,不可倉促決定。”
“雖太子殿下提出聯(lián)合倭國共同征伐高麗之策有其可取之處,但倭國向來反複無常,其心難測。”
“若輕易與之結(jié)盟,恐生變故。再者,我大唐雖國力強盛,然戰(zhàn)爭畢竟勞民傷財,若不能確保萬無一失,當(dāng)謹(jǐn)慎行事。”
褚遂良是堅定的反戰(zhàn)派,此時也附和道:“陛下,魏公所言極是。”
“高麗之地,地形複雜,易守難攻。若要征伐,需充分籌備。”
“且倭國之兵,戰(zhàn)力幾何,亦未可知。若在戰(zhàn)事中,倭國反水,我大唐恐陷入被動。”
李世民沒有迴應(yīng),而是把目光投向太子。
李承乾根本不接,看向別處,當(dāng)沒看到。
你都這麼鐵了心要支持魏王,怎麼會想在這個時候我來幫你說話呢。
看太子不接茬,李世民也隻能掃視一圈後,自己開口。
“先前在朝堂上,太子言明明年,大唐將要揮師高麗,亦是以此逼迫倭國。”
“群臣當(dāng)時未有反駁,朕當(dāng)時也是默認(rèn),難道事後就要否認(rèn)嗎。”
“如此行徑,太子威嚴(yán)何在,群臣信義何在,大唐之威信何存。”
“難道要朕出爾反爾,朝令夕改嗎。”
借著太子在朝堂上的發(fā)言,當(dāng)時那種情況下群臣不好反駁,現(xiàn)在李世民直接蓋棺定論。
這讓魏征,褚遂良這些反戰(zhàn)派,一時間不知道如何開口。
其實話說迴來,李世民如果硬是堅持要打,群臣們也阻攔不住。
曆史上李世民打高麗,群臣也是全麵反對,聲勢很大。
然這次李世民就沒有聽從這些勸諫之言了,而是鐵了心的要打,甚至是禦駕親征。
現(xiàn)在之所以遲疑,一是擔(dān)心戰(zhàn)事不利,畢竟高麗之地易守難攻也是實話。
二是還沒感覺到高麗對大唐太過分。
現(xiàn)在的高麗,表麵上對於大唐還是俯首稱臣的,雖隻是稱臣不納貢,可性質(zhì)還沒到那般惡劣的程度。
後麵是高麗攻打新羅,連下城池四十餘座,新羅京師危在旦夕。
因為左右惡鄰,新羅一直對大唐是服服帖帖的,現(xiàn)在要亡國了,所以不斷請求大唐調(diào)和。
李世民讓高麗罷兵談和,然高麗是半點麵子都不給,這才有了後續(xù)李世民繼隋朝之後,再次三征高麗之事。
不過可惜的是,三次出征,並未將高麗亡國。
“陛下.”
褚遂良還想繼續(xù)勸說,被李世民直接打斷了。
“夠了!”
“朕不打高麗,難道要把打高麗的事情留給太子去做嗎。”
“還是爾等認(rèn)為,朕駕崩之後,太子會聽從爾等的勸諫?”
李世民直接把太子拿出來頂鍋。
至少這個時候來說,不管是李世民還是朝堂群臣,都是沒有要廢立太子的想法。
拿魏王跟太子打擂臺這樣的事情,於古往今來之王朝,亦是屢見不鮮,很是正常。
這麼一說,魏征和褚遂良,包括長孫無忌,房玄齡等人這才反應(yīng)過來。
是啊,太子天天喊著打高麗,現(xiàn)在還有陛下在前邊,若繼位後,誰攔得住?
李承乾在這個時候,給李世民來了一計神助攻。
緩緩開口,語氣堅持道:“我若即位,下的第一道詔敕,便是征伐高麗。”
這麼一說,群臣緘默無言。
太子這般強硬,肯定是聽不進他們的勸諫的。
總不能跟隋朝那樣,二世而亡吧。
況且太子又沒有領(lǐng)兵作戰(zhàn)的經(jīng)驗,相比起來,陛下軍功蓋世,戰(zhàn)功赫赫,大半個大唐天下,都是陛下打出來的。
讓陛下去打高麗,怎麼著也比太子去打高麗好。
即便是敗,也不會敗得太過厲害。
李世民語氣也軟了下來,看了眼李承乾說道:“趁著朕還有把力氣,騎得馬,開得弓,便把這高麗之事在朕的手裏解決吧。”
如此一唱一和,群臣也沒有了反駁的根基。
隻能無奈稱是。
李世民眉開眼笑的看向太子。
眼神的意思尤為明顯。
看吧,還是要你老子我出馬,這才能把事情定下來。
李承乾癟了癟嘴,扭過頭不看二鳳。
要不是我這個輔助,你能借此把群臣壓下?
事情定下,褚遂良也轉(zhuǎn)變了說法,提議道:“陛下,如今高麗尚且在名義上臣服,我大唐貿(mào)然攻之,師出無名。”
“因而建議先行派遣使臣前往高麗,令其向我大唐稱臣納貢,歸還隋末之際,趁機侵占的土地和城池,掠奪之中原百姓。”
“如若其聽從我大唐詔令,歸還土地城池,掠奪人口,如此也可避免戰(zhàn)爭。”
“若其執(zhí)迷不悟,抗命不尊,頑固挑釁,自我大唐出師有名,收複失地,壯我聲威。”
風(fēng)口轉(zhuǎn)變,魏征思索一番也建議道:“我大唐水師久未經(jīng)戰(zhàn),此番若征討高麗,當(dāng)水陸並進,形成以夾擊之勢。”
“臣建議,操練水師,海上軍演,一來可震懾他國,二來亦是能維護海上貿(mào)易之安危。”
“且那倭國,為海外島國,精通水戰(zhàn),若兩國交談,當(dāng)展現(xiàn)我大唐水師之威懾,讓其了解雙方差距,使其臣服。”
李世民點點頭:“諸卿說得在理,操練將士,備戰(zhàn)以先,為取勝之道。”
“各地糧草也當(dāng)先行籌備調(diào)動,以供大軍所需。”
李承乾微微瞇起眼睛,這話聊得,感情打高麗跟自己沒關(guān)係了吧。
當(dāng)下拱手道:“父皇,那高麗狼子野心,必然不肯乖乖臣服。”
“若征戰(zhàn)高麗,我當(dāng)領(lǐng)兵前往,讓那高麗知曉我大唐威風(fēng)。”
魏征跳出來反對道:“太子千金之軀,坐不垂堂”
李承乾質(zhì)問道:“難道我大唐天下,是坐在家中得來的嗎,還是你魏公覺得孤的長弓不準(zhǔn)否?”
魏征想起當(dāng)日太子箭射銅錢,頓時不知怎麼反駁了。
李世民道:“既然太子有領(lǐng)兵之心,也是好事,行軍打仗,太子還未曾參與過,暫先領(lǐng)五府之兵操練籌備吧。”
李世民也知道太子的想法,想要得些軍功,但他內(nèi)心其實並不怎麼看好太子。
畢竟這麼多年,太子從未參與過戰(zhàn)事,即便個人武力卓越,然領(lǐng)兵作戰(zhàn),又能好到哪去。
這次打高麗,李世民沒打算讓太子當(dāng)主帥,給些兵馬去見識下戰(zhàn)爭的殘酷也是好事。
“謝父皇。”李承乾這迴算是落了心。
不過李世民緊接著又道:“既是海上也要作戰(zhàn),魏王領(lǐng)揚州兵馬大都督,亦是需協(xié)同,便也領(lǐng)五府之兵,籌備操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