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際盡頭，有一青袍漢子踏虛而來，他相貌平平，氣質也不出眾，卻有一種強大的氣場，仿佛隻要有他在，天就塌不下來。


    望著那道身影，薑武如釋重負。


    周白亦恍然大悟，神情激動，聲音顫巍地道；“我明白了，天機預言中的天命人根本不是薑武，而是另有其人。”


    眾多修士本還處在靈魂的煎熬中，青袍漢子的身影如黑暗中驟然升起的太陽，誅邪退散，一掃陰霾。


    “我們得救了！”


    清醒過來的人們望向那道身影，眼神中充滿了敬意。


    “是王衍王前輩，那位曾經打遍大禹洲無敵手的王前輩，我們有救了。”


    有人認出青袍漢子，引起嘩然。他們似乎能從青袍漢子身上看到那股子無敵的氣勢，有他在，神亦可滅。


    但也有不少人懷疑，人間無敵手又如何？青雲劍宗的老劍神夠厲害了吧，極盡升華之後都沒能傷得了神使，這個出道不足百年的漢子又怎會是神使的對手？


    心懷踹踹，不少人默默逃離。


    高空之中，青袍漢子抱臂而立，與毀掉了豎瞳的神使遙遙相望。


    “你是誰？”神使喝問，表麵上鎮定自若，內心卻極度忌憚，因為他從這個人身上感受到了壓迫，一種類似於大道壓製的感覺。


    “可笑，三千下界豈有人能在大道上壓製我？”不等青袍漢子迴應，神使已然自嘲一笑，拋棄了那種荒謬的想法。


    青袍漢子審視對方，眼神中有種昂揚的戰意，他道；“鄙人王衍，你既是神族，本事想必不弱，不要讓我失望。”


    赤裸裸的挑釁。


    “狂妄！”神使大怒。


    其實在下界之前，族中長輩已然告知，此界之中或有異類降生，若有遇見，立即抹殺。此前他一直以為是薑武，現在看來，眼前此人才是擊退老祖法身的異類。


    大戰一觸即發。


    可薑武的身體偏偏在這個時候不爭氣，兩隻眼皮打架，意識再度模糊，將要昏厥。


    “別睡別睡，我要看師兄暴揍神使，千萬不能睡著……”薑武發狠咬破舌尖，強行讓自己保持清醒，可他透支太嚴重了，即便周白以丹藥救了他一條小命，此刻身體也到了瀕臨崩潰的臨界點。


    “你大爺……”


    最後，薑武破口大罵，兩腿一蹬，不省人事。


    ……


    當薑武再次醒來時，他已躺在了白玉京寢殿之中。


    寢殿雕梁畫棟、金碧輝煌、極盡奢華。四周十數名妙齡侍女環伺，每一個都身著宮紗，姿容絕俗，體態婀娜。


    如今的白玉京已經趨於大成，十二樓五城之中，這樣的侍女足有千餘人，皆是精挑細選的絕色女子。當然，這都不是薑武的意思，隻是下麵人為了討好他自作主張，薑武覺得看著也算賞心悅目，便沒有拒絕。


    “嘶！”


    薑武從噩夢中驚醒，醒來發現自己已在白玉京，當即急匆匆的下床，要找人詢問那場大戰的結果。


    可才是從床上爬起，腳還未曾落地，薑武便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大不如前，肌膚上皺紋橫生，抓起頭發一看，已是一片雪白。


    “我……已經這麼老了？”


    薑武愣住，一場大戰將幾十年的壽元都透支光了，如今已是垂垂老矣？


    “我還能安然無恙，說明神使並未得逞，是師兄勝了！”薑武心緒寧靜下來，環視了一圈侍立的侍女，每一個都恭恭敬敬地站在原地，低著頭，好似她們麵對的是一名人間帝王。


    “去，拿麵鏡子來。”


    薑武吩咐了一聲，當即便有一名侍女諾了一聲，匆匆而去，匆匆而來。


    薑武坐在打磨得極為光滑的銅鏡前正視自己，誠如所料，自己已經垂垂老矣，雖然還不至於老成身形佝僂的模樣，可那一身血氣已然不複存在，體內銘刻的符文也暗淡了很多，似乎不久之後都將全部磨滅。


    所有努力付之一炬了。


    這一刻，薑武心如死灰。


    殿外，數人聯袂而來，周白、薑夏、以及重新換迴道號流雲子的伍老道。


    “薑武！”


    “師父！”


    三人都沮喪著臉，為薑武遭此大變而感到惋惜。


    “哈哈……不必如此，原本我就沒幾年好活，如今不過提前了一點點而已。”薑武豁達一笑，把此事拋之腦後。原本他就死過一次，就算過不了多久又要死，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反正已經多活了二十年，而且還如此精彩，已經算是賺大發了。


    “哎！”


    三人以為薑武是在強顏歡笑，又齊齊地歎了一口氣，就像事先排練過一般。


    薑武沒當迴事，迴頭吩咐侍女去備上幾個下酒菜，準備和周白伍老道還有那徒兒薑夏一起邊喝邊聊。


    不一會兒，寢殿中的一張白玉圓桌上便擺好了碗筷器皿，精致地菜肴也在陸續上桌。


    “薑武，此次都怪我，沒有弄清楚天機扼要，便強行將你拉入這水深火熱之中，害你幾乎喪命，我……罪莫大焉。”周白歎息，滿肚子悔恨，這些日子也一直在自責中度過。


    薑武夾起一粒花生丟入嘴中，一邊嚼一邊沒好氣地道：“婆婆媽媽，不像個爺們。這事兒我比你清楚，其實那天你找到我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所謂的天命人不是我，而是我那大師兄。隻是當時我大師兄正在閉關，不能打擾，就沒有告訴你。”


    “其實這事你也不用自責，我若不去拖延時間，死得人隻會更多，老子爛命一條，能救下成千上萬的人族，已經積了天大的陰德了，迴頭就算是死了，來世也能投個好胎，我還得感謝你呢。誒，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等我真領了盒飯後，逢年過節你可得記得在我墳頭多燒幾個胸大屁股圓的美女，到了下邊可不能在做老處男了。”


    這話說完，伺候在一旁的侍女們都覺得臊得慌，一一個個低著頭麵紅耳赤。


    周白也哭笑不得，感受是好了一點，但心底裏那份愧疚卻沒減弱一分。


    “周前輩，伍道長……我師父……真的沒辦法了嗎？”薑夏眼角含淚，實在是不忍心師父從此一蹶不振。


    可早在薑武昏迷之時，這個問題他已經問過無數遍了。


    周白與伍道人相視一眼，默默無言。


    薑武的道與所有人都不同，此次遭遇重創，符骨磨滅，壽元大減，已不是靈丹妙藥能夠解決的了。


    “除非有真仙降臨，否則……”周白歎道。


    薑武根本不在乎，直接打斷了他的話，喝道：“行了，別婆婆媽媽了，趕緊給我說說那天的戰況……我師兄人呢？”


    周白再次麵色凝重，遲疑了片刻才將一杯酒水倒在桌上，又施法讓酒水凝而不散，不一會兒，酒水便倒映出了一段畫麵。


    “你自己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