焱獅的身體逐漸變得虛無，藍色的軀體仿佛煙霧消散，朝著心髒的位置凝聚，四肢和身體都變成細煙一樣的光逐漸消逝。


    小獅的兩隻爪子胡亂地想抓住那些消散的藍色光芒，那似乎是母親最後遺留的一絲一縷，隻剩一個頭部的時候，它慌張失措，徑直撲上去想最後抱緊母親的臉，卻也沒能如願。


    光芒徹底消失，最後變成一個拳頭大小的藍紅參半的內丹，懸浮在半空之中。


    小獅撲了個空，摔在母親才躺過的地上。


    這片土地如此冰冷無情，明明母親才消散，卻也頃刻就變得像什麼都沒有存在過一樣冰冷。


    它摔得不重，卻哭得比以往更加淚眼朦朧。


    樓聽許也曾經曆和母親的生離死別，隻不過她的更淒慘些，因此完全能共情小獅，故而並未打擾，率先去取冰晶之心。


    冰晶之心的特點猶如它的名字，樓聽許一眼就瞧見幹燥的山洞中，嵌在牆壁上的深藍色晶體。


    晶體周邊的石壁布滿寒霜，她抬手靠近時，掌心還未碰到便已經被寒氣涼到。


    樓聽許取下，放入朝宗，出了山洞時，小獅和澄灼仍舊對著那顆妖丹在掉眼淚。


    盡管不忍打擾，但時間畢竟不等人，她們的夥伴還在地宮中等候，她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眼下所有事都要比傷感更重要。


    “內丹我們不會收，這是你母親的東西，你可以自行保存。”她打破沉重的氣氛，“雖然你母親讓我們帶你去找你父親，但我們還有要務在身，即便帶你去，也不是現在，是走是留，你自行決定。”


    她的語氣是一貫的平淡無波，澄灼還以為她是不願帶小獅，心一驚：“小樓……”


    樓聽許看過去：“我們該迴去了，他們還在等我們。”


    澄灼張了張口，沒再說什麼，挪到小獅旁邊，絲毫不曾設防：“你可願意隨我們一起走？”


    小獅轉過臉來，盡管體型和澄灼差不多大，但畢竟還未成年，還算是幼獅，加上此刻哭得晶瑩剔透的眸子，怎麼看都叫人憐愛。


    它的眼睛在兩個人類身上轉來轉去，最後看看母親的內丹，垂下頭點了點頭。


    它還不會說太多的話，但母親要它跟隨，它不會不從。


    樓聽許鬆了口氣——她心裏也認下了這樁事，在小獅答應的前一秒還在擔憂，若它不願，該怎麼處理。


    現在好了，不必多費口舌。


    “那就走吧。”她說完，將澄灼扶起，頓了頓，又朝小獅伸出手。


    小獅趴在地上看著她的手，好半晌才直立起身，用毛茸茸卻有些冰涼的腦袋挨了一下。


    樓聽許指尖一頓，沒再說什麼，走在前頭。


    澄灼擦幹淨眼淚，把自己當做寶貝的手帕——鬱知給她的，也分享給小獅擦眼淚。


    那顆妖丹最終還是被小獅吞入腹中——它沒有儲物空間，因此隻能含在肚子裏保存，這樣也似乎能離母親更近些。


    樓聽許揮袖收下骨猙的內丹，這可是化丹靈獸的內丹，還是以骨骼防禦力強悍著稱的骨猙。


    若她修行順利，不日突破鍛體，那重修骨骼的材料，此物最合適不過！


    兩人一獸同行，澄灼在後頭不住地和小獅搭話，生怕她再想起傷心事，因此說些合時宜的笑話來逗她。


    小獅始終悶悶不樂，最多耷拉的耳朵動一下表示自己在聽。


    快要迴到地宮的時候，澄灼忽然不說話了，隔了幾秒，用一種十分嚴肅的口吻道：


    “我的母親也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了，我知道你很難過，但我們隻有快樂成長，才能讓母親安心。”


    小獅總算抬起頭看著她，澄灼因為提到母親又漾出淚花，她趕忙擦擦，生怕這份傷感傳染給小獅。


    “我……我就是在快樂成長啦，你，你也堅強一點，別那麼難過，好不好？”


    她滿眼傷感，不敢直視小獅，隻垂著頭和它說話。


    但小獅忽然抬著爪子碰到她臉上，似乎想幫她擦淚。澄灼驚愕地抬起頭，小獅聳著眉，可憐巴巴的樣子實在讓人心軟。


    它點了點頭。


    澄灼的眼淚頓時又收不住了，一把將小獅摟住：“從此以後你就是我親妹妹！誰也不能欺負你！”


    樓聽許側目看著身後相擁的一人一獸，眼睛一陣酸脹之後，些許霧氣轉瞬即逝。


    她下意識深吸一口氣，想到和母親見過的最後一麵，也十分懷念。


    不知您輪迴了沒有，生在什麼人家，這一生是注定幸福，還是仍舊坎坷。


    不過，沒有自己這個災厄之子，想必應該是十分幸福的吧。


    迴到地宮時，澄灼已經幫小獅取了名字——澄烑（yáo）。


    她在這件事上傾注了自己所有的文化，最後找到這個“烑”字。


    “烑”意為“明亮，熱烈”，她倒是也算寄托了自己的美好希望在裏麵。


    夥伴們仍舊在聽那個被冰封的老者講故事，他似乎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講的故事也一個比一個新奇。


    澄灼見此情景小聲感慨：“這個魔尊也不像別人傳的那麼兇神惡煞嘛，還是怪好相處的。”


    樓聽許不置可否，上前叫起眾人。


    寧鶴年一眼看到這個冰晶一般的可愛小獅，他憑空萌發的少女心忽然出現，夾著嗓子蹲下身套近乎。


    “哎呀！這個小家夥兒叫什麼名兒呀？”


    澄灼聽得頭皮發麻，踢他一腳：“好好說話，惡心死了！”


    其餘人都笑，樓聽許解答了他的夾子疑惑：“叫澄烑，澄灼取的。”


    澄灼霎時看向她，樓聽許垂著眼睫在看小獅，雖然沒什麼表情，但看得出她的眸光十分柔軟。


    澄灼有些感動，她原以為樓聽許置之不理的態度是不甚理會，她雖然知道她麵冷心熱，但她更知道樓聽許專注於修行的心。


    而送澄烑去找她父親，明顯是一件繞路的麻煩事，且危險重重。


    但想不到，她竟然早就在心裏接受了它，不然不會這麼主動告知小獅的名字。


    “小樓！”澄灼嗚一聲撲到樓聽許身邊，抱著她的手臂撒嬌，“你真好嗚嗚嗚！”


    鬱知磨了磨牙。


    樓聽許無奈地看著她，並未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