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物。
一個奇妙的詞匯,一個美好的詞匯,一個能夠所有人都喜歡的偉大詞匯。
【禮物】既象征著祝福與心意的表達,同時也是情感與意願的載體,它的出現(xiàn)是因為在心中所流淌的善意與敬意,而它的價值則在於這些善意與敬意的本身。
但無論如何,禮物都是被用來釋放友好信息,以及取悅另一個對象的:這一點,毋庸置疑。
隻是……
這個真理雖然如此簡單,但隻要它與某位人類之主扯上關(guān)係,就會不自覺的跌入無人可以預(yù)測的詭異未來之中:這也許是帝皇的某種天賦,又也許是他故意為之,以達成自己的某些無可奉告的計劃。
最起碼,當摩根從帝皇的口中聽到了【禮物】二字的時候,她的後脖頸的確因為某些算不上美好的迴憶,而泛起了陰森的冷霧。
恐懼女士異常罕見的,感受到了恐懼的真諦。
畢竟,那柄蘊含著無限可能性的【厄洛斯之矛】,如今還安詳?shù)卮谥┲肱实哪X海中,散發(fā)著攝人心魄的氣息:哪怕是摩根屠殺了整個冉丹帝國王冠世界,所得到的無以計數(shù)的異形冤魂,和如此巨大的【文明之死】,也隻是讓這柄令人捉摸不透的神兵,如同初春時節(jié)的巨熊一般,在半睡半醒間拾起了幾縷的意誌而已。
但就是這幾縷微不足道的本能意誌,卻足以讓摩根敬畏它的力量了:早在那場發(fā)生在冉丹母星的盛宴之後,某位酒飽飯足的阿瓦隆之主,就曾在膨脹的信心與閑情逸致的加持下,深入的探索了一番這柄被她漠視了太久的【武器】。
這番探索並不漫長,摩根的靈能觸須隻在【厄洛斯之矛】中潛伏了大約兩三分鍾的時間:但就是在這短暫的時間裏,基因原體的麵色從雲(yún)淡風(fēng)輕、到稍顯嚴肅、再到眉頭緊皺、接著冷汗低落。
最後,忍不住深唿吸的阿瓦隆之主匆忙的撤迴了自己伸出去的靈能觸須,並充滿了敬意地打量著這個其貌不揚的【禮物】:她確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無論她的基因之父處於什麼原因,將這個東西贈送給了她,她都必須時刻保持著敬而遠之的態(tài)度。
原因很簡單:摩根從【厄洛斯之矛】上,感受到了某種比死亡更令人絕望的氣息,那種氣息指向了全銀河最悲慘的命運,那是連基因原體都要為之恐懼,為之害怕到哭泣的命運。
也正是從那一刻開始,摩根明白了:這個【厄洛斯之矛】,這個所謂的禮物,根本就是帝皇交給她的另一項使命,是人類之主的無數(shù)後備計劃之一,而蜘蛛女皇則需要用一整場大遠征的時間,和無數(shù)文明國度的燃燒,來完成她的基因之父所交予的命令。
她沒有拒絕的權(quán)力。
但她可以因為這項強加給她的使命,而感到憤怒,而把這柄強大的神兵束之高閣,並在大多數(shù)時間裏無視它的存在:在這一刻,她終於理解了,為什麼黎曼魯斯會如此的痛恨他的酒神之矛。
與【厄洛斯之矛】相比,那顆燃燒至今的【金蘋果】,反而更具有一些使用的價值:最起碼,當摩根學(xué)會了忍耐著疼痛,去接引那些燃燒著的金色火焰的時候,她便驚喜地發(fā)現(xiàn),這些火焰能夠讓她心中的亞空間汙染投鼠忌器,變得不再那麼囂張跋扈。
至於【金蘋果】本身,摩根倒是一直沒有嚐試吃下它:冥冥之中的本能,以及迴蕩在心中的無數(shù)道輕語,都在告誡基因原體,一旦吃下了這枚【帝皇的饋贈】,她的命運就會與她的基因之父深刻的綁定在一起,不容改變。
而蜘蛛女皇自認為,還不是很想和她的父親同舟共濟:主要是擔(dān)心她本人的高血壓問題。
總而言之,在有這兩樣【珍貴禮物】珠玉在前的情況下,當摩根再次從帝皇口中聽到了【禮物】這個詞的時候,她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結(jié)束這場談話:畢竟,對於一場談話來說,她和她的基因之父已經(jīng)聊的足夠久了,不是麼?
想到這裏,基因原體便將那完美的笑容掛在了臉上。
【首先,真是感謝您的大度與慷慨,父親。】
摩根努力讓自己的謊言不要因為顫抖的腔調(diào),而太過於明顯。
【但是您看:這收集三枚亞空間神器的使命,本就是我們已經(jīng)談?wù)摵玫氖虑椋缫严蛭以S諾了相對應(yīng)的報酬,也就是幫助我解決太空死靈的威脅,而您也早在數(shù)年之前就做到了這一點。】
【我又怎麼好意思,向您索要更多的報酬呢?】
+真的?+
麵對著這虛假到連馬格努斯都能看出來的浮誇言語,人類之主卻沒有半分被蒙蔽的怒火:他隻是瞇起了眼睛,帶著滿臉的玩味,看向了心有不甘的女兒。
+我的女兒,如果你真的是這麼認為的話,那麼作為你的基因之父,我也不會強迫你:伱可以離開這裏,去做你自己的事情了。+
【……】
【真的?】
+我有什麼強迫你留下來的理由麼?+
人類之主笑了一下:那是同樣虛假的笑容,但是摩根已經(jīng)毫不在意了。
對於她來說,逃脫那個名為禮物,實際上可能又是另一項使命或者枷鎖的東西,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她現(xiàn)在最想做的就是離開卡利班星係,離開帝皇的視野,幫助莊森掃平接下來的麻煩,就趕緊帶著康拉德迴到遠東邊疆去。
而這些偉大計劃的第一步,就是離開這個房間。
【那麼,請容許我在此先行告退了,父親。】
摩根起身,行禮,眨眼間已經(jīng)退到了房間的邊緣。
【很遺憾,原本我還想與您再溝通一會兒,但我實在有事……】
+我理解,摩根,我對此也很遺憾。+
人類之主沒有阻止,他隻是勾起了一抹笑容,一抹讓基因原體感到有些不安的笑容。
帝皇隨意地揉捏著他掌中的棋子,就在阿瓦隆之主即將退出房間的那一刻,他用著剛好能夠覆蓋到整個房間的聲音,歎息著。
+原本我還以為,你會對破曉者們的基因病,有更多的興趣。+
【……】
【!!!】
——————
【……】
【請,父親。】
殷紅的酒液緩緩地流入了上等質(zhì)地的水晶杯中,透過這些價值連城的佳釀,那些散落在桌案上的棋子在赤紅色的帷幕下,悅動著扭曲萬千的舞姿。
人類之主伸出手,安然的接過了來自於基因原體的酒杯。
+你的事情不急了?+
他笑著。
【……】
【再急的事情,也比不上聆聽父親的箴言啊:怪我剛剛有些考慮不當,居然弄錯了這些再明顯不過的真理。】
如同侍女一般佇立在自己的基因之父身側(cè),阿瓦隆之主一邊為帝皇斟酒,一邊強壓住麵容與嗓音中的扭曲,滿麵笑靨。
這一切都被人類之主看在了眼底,他搖晃著酒杯,被沒有急於品嚐佳釀,而是在基因原體再次落座之後,用種真切的感慨作為話語的先鋒,敲響了摩根的腦海。
+你變了,摩根。+
【您剛剛就說過這種話了,父親。】
+不,這次不一樣。+
帝皇搖了搖頭,他的話語聽起來是如此的真實。
+在以前,你可從來不會像這樣的委屈求和。+
【……】
【您錯了,父親。】
【從我擁有自我意識的那一刻開始,委屈求和就是我最先學(xué)會的技能之一:當我身為凡人時,所經(jīng)曆過的一些事情,如果設(shè)身處地是帶入一下,足以讓我的某些兄弟們歇斯底裏了。】
+也許吧。+
人類之主揚起了短暫的笑容。
+在我們父女第一次見麵的時候:那不過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你就已經(jīng)學(xué)會了在我麵前隱藏起自己的本心與思想,用這幅完美無缺的微笑作為掩護,咽下那些令人難以忍受的苦果。+
【這是您給予我的力量,我隻是在合理的運用它。】
+的確。+
+但你還是變了,摩根。+
基因原體眨了眨眼睛。
【變在哪裏?】
帝皇看了摩根一眼,他的瞳孔中閃爍著某些色彩,讓基因原體感到了有些難受,又或者說:有些無能狂怒。
+在此之前,你的委曲求全都是為了你自己的利益:無論是隱藏身份時的掩飾也好,還是伺機而動時的虛假也罷,最終都是為了你自己這個唯一的個體。+
+而現(xiàn)在,你卻為了其他人而坐在這裏:違背了自己內(nèi)心中最強烈的欲望,強忍著繼續(xù)這場你我之間的談話,放在十幾年前,這對你來說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你是在什麼時候?qū)W會了:為他人著想?+
【……】
麵對著基因之父的輕聲詢問與玩味笑容,摩根隻是保持著表麵上的冰冷,就仿佛對於人類之主的話語毫不在意一般。
【我會坐在這裏,並不是在為了他人著想,父親:請您不要忽略一個明顯的問題,那就是破曉者是我的軍團,他們是我在某種意義上的私產(chǎn),他們的問題,就是屬於我的問題。】
【嗯……財務(wù)問題。】
瞥了眼摩根那冰冷的麵容,人類之主隻是勾起了唇角。
+也許吧:你說的很有幾分道理,那麼,現(xiàn)在就讓我這個兼職的財務(wù)總管,來和你聊一聊有關(guān)於破曉者軍團的基因病吧。+
+你有什麼想問的麼?+
【……】
【它能被解決麼?】
摩根幾乎沒有猶豫。
+不能。+
帝皇也沒有猶豫。
基因原體皺起了眉頭。
【為什麼?】
【無論是我們,還是我們的軍團,不都是您的作品麼:哪有雕刻家會對自己的石像無可奈何?】
+為什麼?+
帝皇發(fā)出了反問的笑聲。
+哪怕是最優(yōu)秀的雕刻家,哪怕是達芬奇和米開朗琪羅:在他們完成了一個作品的主體內(nèi)容後,難道還能去修改出現(xiàn)在石像核心部位的一條裂縫麼?+
+當裂縫出現(xiàn)的時候,一切就已經(jīng)太晚了,摩根,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期盼它能再晚一點地影響到整個作品,又或者將整個石像徹底地粉碎。+
+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
【真的?】
基因原體還是有著狐疑。
+聽著。+
人類之主換了個坐姿,他的麵色變得嚴肅了起來。
+我總共塑造了二十個基因原體,摩根,而他們中的至少一半都擁有著可悲的問題人格,同理,我塑造了二十個軍團,而它們的大多數(shù)也擁有著生來的詛咒,這些詛咒的名字就叫基因病。+
+絕大多數(shù)的軍團都會受到基因病的困擾,而其中的某幾個軍團在這方麵頗為明顯:我的那些好兒子們覺得隻要把那些犯病的子嗣雪藏或者處理掉,就能夠在這個問題上瞞天過海,這讓我不得不懷疑他們的大腦是否具有邏輯性。+
+在他們迴歸之前,這些軍團就已經(jīng)在我的麾下服役了,我親手締造了每個阿斯塔特軍團的第一批戰(zhàn)士,並於他們並肩作戰(zhàn):我怎麼可能不清楚他們的基因病,我隻是不在意這些問題罷了。+
+看著他們在那小題大做,掩耳盜鈴,為了這些毫無關(guān)係的小事兒整天憂心忡忡,倒是一場上好的現(xiàn)實主義諷刺文學(xué):但是其中有些軍團的基因病,的確嚴重到了讓我也不得不重視起來。+
【比如說我的軍團?】
摩根的一隻手拄著下巴,我迴憶起了自己對於破曉者軍團基因種子的研究:那是一場漫長、痛苦且毫無意義的酷刑,除了讓她對於疾病的理解更上一層樓,而且對於那些腐爛的血肉造物擁有了更強的思想準備外,毫無作用。
【我聽說千子軍團曾經(jīng)擁有類似於血肉異變的基因病,那麼我的軍團擁有哪種基因病,父親?】
摩根很在意這個問題。
+哪種?+
帝皇隻是嘲諷的笑著。
他停頓了一下。
+讓我們開門見山的說:基因病這種事情,其實是一個涉及到科學(xué)與神秘學(xué)的雙重領(lǐng)域產(chǎn)物,而原體作為基因種子的源頭,在這方麵擁有著最強的影響力。+
+也就是說,你作為破曉者軍團的基因原體,對於基因種子的影響力是絕對的:哪怕是那些不源自於你的基因種子,也會因為你的狀態(tài)而受到影響。+
+在這種基礎(chǔ)上,想想看,我的女兒:你的精神狀態(tài),你的內(nèi)心世界,甚至是你的內(nèi)在構(gòu)造,能夠?qū)δ愕哪切┗蚍N子造成什麼樣的影響,很難猜麼?+
【……】
+說的坦白一點就是……+
人類之主隨意地抽出了一張水晶卡:是【智庫】。
+破曉者軍團擁有著最糟糕的基因種子:這源自於你,他們的基因種子中攜帶著基因病,而且遠不止一種,這讓他們的基因種子比千子、太空野狼和聖血天使的基因種子更為劣質(zhì)。+
【……但是……】
【但是我的破曉者軍團到現(xiàn)在為止,並沒有任何有關(guān)於基因病爆發(fā)的記錄:除了那低到可憐的基因種子適配率之外,第二軍團的血脈傳承沒有任何問題。】
+是啊,這是一個受到命運眷顧的問題。+
人類之主打量著他的女兒。
+你知道為什麼,你的基因種子存活率如此低,而且從來不用擔(dān)心基因病的問題麼?+
+這不是因為破曉者種子中的基因病有多麼溫和:恰恰相反,破曉者軍團擁有著最可怕的基因病傳承,可怕到我一度想要放棄對於這個軍團的未來規(guī)劃。+
+但很快我就發(fā)現(xiàn):因為破曉者種子中的基因病實在是太多、太猛烈了,所以當其他軍團的基因病潛伏在種子裏,並等待著在未來的某一刻爆發(fā)的時候,破曉者的種子卻是另一種狀態(tài)。+
+任何一個攜帶著基因病源的破曉者種子,在它們被提取出來的那一刻,就會被強烈的基因病毒迅速地殺死:隻有那些完全不攜帶基因病的種子,才能活下來。+
+就這樣,任何一種能夠在破曉者軍團中潛藏的基因病,都會因為它們過於猛烈的效果,而在一開始就失去了傳染渠道:根據(jù)古神聖泰拉的諺語來說,這叫做出師未捷身先死。+
+陰差陽錯的,破曉者軍團的血脈傳承也因此異常純潔,甚至異常強壯。+
+所以,你的軍團中沒有任何的基因病:除了少到可憐的合格基因種子。+
【……】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一時有些沒反應(yīng)過來。
+因禍得福,不是麼?+
帝皇笑著,露出了牙齒。
+這就是你的軍團沒有被基因病困擾的原因,摩根。+
+而這,也是我留下第二軍團的原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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