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亞覺得這群人是悲哀的，但又開始覺得或許他們才是幸福的。


    能力不足，知曉得越多就越容易無能為力。


    但好巧不巧的是，他並不屬於一無所知的群體，這一路的坎坷磨礪出了裏亞現在的超凡能力，從模因九到模因二，所途徑的時間甚至不到一年。


    天空似乎再次有烏雲聚集了起來，將恩得勒斯籠罩上灰蒙蒙的陰霾，裏亞抬頭看了一眼連多餘的動作都不需要做，那些烏雲與霧靄便自行散去。


    陽光重新灑遍大地，自此霧之國度難得地迎來了長達數日的晴天。


    這就是模因二的失序者，僅次於天使的超凡階級。


    從天賦上來講，裏亞的晉升速度堪稱可怖，而他的能力又不遜色甚至壓製著所有同階級的人與超凡生物。


    他還年輕，應該有著大好的前途的時間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應該像早晨八九點的太陽一般朝氣蓬勃。


    但現在本該“朝氣蓬勃”的裏亞隻是一味啃著月蠕蟲汲取營養，然後在看完報紙後把那些買到的報紙以一紙勒一張的價格給賣了，完全不辜負自己黑商的使命。


    中途有自稱是貿易之主信徒的孩子過來找他，聲稱要給他建一座大教會，裏亞給對方塞了一張報紙說自己知道了，玩兒去吧，然後看著對方一蹦一跳地走了。


    他不由感到自己好像真的是缺乏活力，就像一個老年人一般難以對絕大多數東西提起興趣，真要說起來，他其實也懶得發展信仰，始終保持著管種不管發展，發展成什麼樣他其實都無所謂的態度。


    “這是不正常的。”


    裏亞深吸一口氣，開始迴想自己原本的生活，開始沉思正常人是怎麼為人處世，又開始購買一些書籍帶到旅店，和小史瓦爾一起探討人性。


    他們對著鏡子比畫笑容，扮演在不同場景下不同的笑容弧度，精確到每一個眼神，每一寸肌肉拉扯弧度。


    微笑、輕笑、嗤笑、狂笑……


    然後是憤怒，在他憤怒的一瞬，大地開始震動。


    “哢嚓”一聲巨響，麵前鏡子破碎成粉末，逼迫二者不得不收斂又動用超凡能力將一切恢複如常。


    “悲哀……哭是怎麼哭來著，流淚嗎。”


    裏亞試著哭泣，但憋了半天沒憋出一滴眼淚，倒是把眼白硬生生從白憋到紅，最終憋成黑色滲出漆黑的觸須，看起來比原先更滲人更像是邪物。


    比起這種情感強烈的表達，也許很多時候低頭沉默才是最佳表達方式。


    小史瓦爾自然也不清楚何為人性，它並不熱衷以人的姿態降臨世間，不過對於霧來說，隨意偽裝成任何模樣不成難事。


    裏亞拍了拍小史瓦爾的腦袋，指著書上的哭臉插畫，可以學習這個想想一些令你傷心的事：“哭。”


    小史瓦爾盯著那圖畫許久，不知想到了什麼絕望往事，眼睛瘋狂“啪嗒啪嗒”流淚，險些沒把房間給淹了。


    “很好。”裏亞誇獎了小史瓦爾演技逼真後它將那些淚水全部清理幹淨，二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對視半晌，實在是不清楚誰先忍不住笑了出來。


    “怎麼會有人為了表現得更像人而專門在房間裏做這種事？”


    若是傳出去，怕不是要引得一群人來嘲笑他，然後問他要不要去精神病院待著。


    裏亞覺得自己的行為應該算得上是滑稽，不過這些措施都是必要的，即便青年當前的人性已經相當微弱，他也努力想要將這些屬於人屬於自身的情感銘記。


    不能淪為那副好似無機物般的模樣。


    奈亞拉托提普給出的條例中有他將原初替代的選項，但裏亞並不願意，奈奧格也提出了反對。


    成神的路上注定要失去什麼……遺忘人性，那就學習人性，把遺失的事物通通補足。


    裏亞相當期待自己走向模因零的那一天，他很想看看，最終會是神性高於人性，還是人性永恆高於一切——


    “首先月蠕蟲應該是不能吃了，我們應該選擇正常的食物，比如麵包、幹酪和咖啡。”


    “咕。”小史瓦爾把儲存的月蠕蟲給掏出來預備丟進垃圾桶。


    “你還是能吃這些的。”


    “嗷！”小史瓦爾又塞迴嘴裏。


    接下來的時間內二者就待在一起安靜地吃東西，吃完後看書，看各種紙質類作品，除了人性和故事書籍中提到的神性外，裏亞也在翻閱那些與沙漠的國度有關的資料。


    黃沙、金字塔、陵墓、石碑、古文明。


    死亡騎士的咒印還未被揭開，目前已身死的三位咒印都歸於裏亞自身，但死亡咒印沒有，也許自祂消失後便繼續沉眠在了黃沙的領土。


    “那裏有著伏行混沌的召喚方法，畢竟這是祂行走在人間時諸多化身的故土。”


    “既然已經決定啟程，我們不妨策劃一份出國的方案書，屆時可以體會一番異域人文，而現在我們則應該來考量一番哪種出行方式較為實惠……


    你覺得我們應該坐船還是乘坐列車？”


    盡管已經知曉了小史瓦爾的真實身份，但裏亞還是習慣用以往的態度對它。


    “咕！”小史瓦爾舉起前爪，它覺得可以騎龍，速度特別快。


    小史瓦爾的多重身份中畢竟有一個龍王，隻要它一聲令下，需要多少條龍還不是手到擒來。


    隻是那些巨龍皆為渾身死氣泛濫的森寒骨龍，小史瓦爾並不樂意讓它們靠近裏亞。


    所以，權衡利弊之下隻能它勉為其難地接過這個工作，由自己帶著裏亞前往沙漠。


    裏亞覺得這是個不錯的主意，最主要是省錢，於是接下來便開始坐到桌前將一張紙放在桌上，拿起羽毛筆蘸取墨水做未來規劃，順便記錄一下目前已知的禱告詞避免遺漏。


    他寫得很快，“啪”最後一筆落下時，裏亞靜默半晌不再有任何反應，就當小史瓦爾看向他時，“咚”地一聲，他忽地倒在桌上睡著了。


    裏亞大概是太累了，需要安靜休息。


    陽光從白色窗簾的間隙中透過灑落在他的身上，照射那半邊輪廓金燦燦的，好似一件完美又無害的藝術品，令人不忍驚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