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怕什麼來什麼,華市長連夜從省城趕迴來,不就不想讓人知道他是去省城聯絡關係的事情麼?又出來了那麼一個不大不小的車禍事故,還幸虧劉一鳴在場,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這件事情也就算是遮掩過去了,哪知道突然冒出來一個不開眼的記者,最終還是把這件事情給捅出去了,一時之間錢康甚至想要掐死這個自作聰明的記者。
這個時候,錢康還不知道這事情是劉一鳴做下的,要不然,不知道他心裏有何感想。
孤立的事情倒不會引起人的注意,那麼如此巧合的兩件事情碰在一起,就足以吸人眼球了,華市長突然更換司機,而頗有影響力的《希望》雜誌上又刊登了這樣一則消息,清晨時分市長在郊區(qū)公路上古道熱腸的救援車禍傷者,這兩件事情都和華市長的專車聯係在一起,隻要是個聰明的人,就會聯想到其中有事發(fā)生。
一想到這裏,錢康就越發(fā)地冒火了。於是他忍不住開始調查這個《希望》雜誌以及這個記者的來曆。
當他得知劉一鳴是雜誌社的真正老板,以及這件事情都是劉一鳴操作的之後,他忍不住感慨了一句:“鳴哥,你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呀!”
市委市政府裏最不缺的就是聰明人,從各級領導到大小秘書,甚至打印室的那些小mm,小車班的駕駛員們,隻要進了機關這個大熔爐,再蠢笨的人都會變得聰明起來,善於觀察身邊的人和事,注意官場風向變化,站對隊伍,靠攏領導,實際上這才是他們的本職工作,平時百分之八十的精力也是放在這上麵。
眼下出了這麼大的動靜,其中的貓膩不被他們看出來才怪呢!
在去年的那場官場大變動中,除了市委書記是最大的贏家之外,最令人大跌眼鏡的可能就要數代市長華品源這匹黑馬了,原先主管衛(wèi)生廣電的副市長的他,竟然一躍成了市長,雖然前麵還有個代字,但是,總比之前的那個副字強多了。
通常來說,市長位置空出來後,由常務副市長接任,然後等組織程序完成,成為下一屆市長,但是河源市原來的那位常務副市長健康狀況堪憂,癌癥晚期,已經不能勝任領導職務,也不知道哪位省裏領導拍的板,居然點了排名相對靠後的華品源的將,讓他當了這個代市長。
為什麼要讓資曆最淺的華品源做代市長,這裏麵是有深層次的原因的,深諳官場之道的人都知道,這是各方麵博弈的結局。河源市市長這個位置空出來之後,原本最有希望擔任此職務的,自然是要數那位主管政法的副市長了,但是,讓華品源當這個代市長肯定是有著平穩(wěn)權力的作用的。
官場規(guī)矩是,隻要組織部沒有找你談話,這件事就沒有定局,所以河源市未來的市長究竟是誰,沒有人能猜得出,但他們知道一點,那就是華代市長的希望沒有主管政法那位副市長的希望大。
甚至連機關事務管理局的食堂大師傅都懶得去為了華代市長的口味學習一下他們家鄉(xiāng)口味的菜係,而是一如既往的研究著其它領導的嗜好,小車班那些油條子們更是不願意去跟華代市長。
司機和秘書一樣,屬於領導鞍前馬後最親密的跟班,跟了哪個領導,基本上一輩子就是這個領導的人了,領導們對下屬往往也很照顧,比如前任市委書記的司機,在領導調進省裏之後,直接進入交警隊當了個大隊長。
人比人氣死人,司機們雖然沒有秘書們野心那麼大,也是有上進心的,誰願意跟著沒前途的領導混啊,所以唯有老實巴交的老趙師傅跟了華市長當駕駛員。
雖然幾乎不被任何人看好,但是華代市長和他身邊的人,卻從未放棄過希望和努力,代市長這個臨時職務,說明華品源和那位主管政法的副市長也是站在同一起跑線上的,雖然華品源有著諸多不足之處,但他也有自己強大的資源,那就是省城的人脈。
不到最後關頭,絕不輕言放棄,這是華品源的人生信條,他把這種信念也傳授給了自己的秘書,當錢康拿著雜誌急匆匆的走進市長辦公室的時候,華市長很冷靜的揮著手中的《希望》雜誌說:“這個記者很會抓新聞啊,不錯!”
錢康很是尷尬地說道:“雜誌社是劉一鳴的,這個記者也是他派過去的。”
“出發(fā)點是好的!但是,沒在官場上混,終究是少了點政治智慧呀,這件事情不能怪他!”
華市長說道:“新聞是小劉登的,那就說明別人還沒有關注到,不用那麼擔心!”
錢康很不安地說道:“可是,萬一要是被人注意到了,再聯想駕駛員的事情,然後再一查……。”
華市長微微一笑,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說道:“小錢,你還年輕,這是好事不是壞事,不管怎麼說,咱們現在坐在這裏,而不是損壞的汽車裏,最危險的關頭已經過去,還有什麼可怕的,至於有人注意,那就讓他們注意去好了,我是代市長,對我進行偵查,那是違反組織程序的,沒有人敢這麼做,一個成熟的政治家,也不會這麼做。”
市政府的另一間辦公室裏麵,主管河源市政法副市長高達的辦公室裏,他的秘書也正拿著一份《希望》雜誌往他的桌上放,然後說道:“高市長,華品源那邊連這種辦法都用上了,那是在造勢啊!”
高達拿起雜誌很隨意地看了一眼,隨手一丟,說道:“未必如此!小張,我看你還是太年輕了點呀!依我看,是某個記者拍馬屁拍到馬腿上了吧,你沒注意到華品源今天還換駕駛員了麼?”
高達的秘書自然是知道這個事情的,但是出於巴結領導的目的,他要讓高達主動提起這檔子事。當領導點破這件事情之後,他才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說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呀,高,實在是高!”
高達搖了搖頭說道:“隻不過是一般地善後工作罷了,指望這種小事就給自己加分,就想把前麵的代子給去掉,那是幼稚的想法!”
高達的秘書眼前一亮,說道:“要不要調查一下,把這件事情給捅出去?”
高達一副老謀深算的樣子,搖了搖頭說道:“沒有意義,他們肯定已經把功夫給做足了,絕對是不會露出馬腳的,即使查出些什麼,也不會打擊到對方,反而顯得小家子氣了,懂麼?如果你真要想做點什麼的話,也行,你等下就去找下黃秘書吧!接下來,你應該知道該怎麼做了吧!”
高達的說的這個黃秘書,自然是就是河源市的第一秘書,河源市市委書記張國亮的秘書黃海濤了。副市長高達和市委書記張國亮乃是一派,一般不是太重要的事情,他一般都是讓自己的秘書去找張國亮的秘書的。
高達的秘書,想了想說道:“高市長,你就放心好了,我知道怎麼做!”
第二天,市政府辦公室發(fā)了個通知,小車隊全部去定點修理廠清洗油路,以備本市即將展開的乙醇汽油換代工程,消息傳來,錢康心裏就有數了,辦公室主任是高副市長的人,這一手明顯是衝著華市長來的。
遙想當年汽油價格高漲不下,國家搞了個政策,用添加酒精的乙醇汽油,現在糧食貴了,用乙醇汽油也不合適了,又添加了一些其他的化學物質,汽車油路如果不清洗的話會受到一定影響,作為市領導更應當以身作則,率先使用換代汽油。
多麼冠冕堂皇的理由,華市長沒有任何理由拒絕,他也沒打算拒絕,直接讓司機崔鬆開車去了修理廠。
黑色的奧迪a6進了修理廠,立刻就有人湊過來檢查車架號和發(fā)動機號,並且拿出登記資料來核對,讓他們大失所望的是,這輛奧迪正是市政府為華市長配備的那輛專車,如假包換,絕對沒錯。
他們當然不會知道,這輛車是劉一鳴找人連夜修理好的,幸虧發(fā)動機沒有大損傷,換個保險杠,前燈,鈑金敲敲打打就完工了,夜裏兩輛車就對調迴來,一點蛛絲馬跡都沒露出來,想在這件事上抓小辮子,那是癡心妄想。
此事過後,華市長做了幾件事作為迴報,首先是老趙師傅,遵照他個人意願,調去開大客車,開大客車相對比較清閑,不像小車司機那樣沒日沒夜,完全沒有自己的私人時間,老趙師傅五十歲了,家庭負擔比較重,也該休息休息了。
原騰翔公司保安,蒼鷹保全公司職員,退伍兵崔鬆,經正規(guī)組織關係調入市政府小車班工作,擔任華代市長的專職小車司機,享有全套保險和福利,雖然隻是一個駕駛員,但含金量不可低估。
崔鬆鯉魚躍龍門,成為公務員隊伍中的一分子,對劉總的感激之情那是沒的說,對華市長和錢秘書也很感激,雖然不能和兄弟們一起共事了,但是其他問題全都迎刃而解,據說當天晚上就有十幾個媒人跑到崔鬆家裏去提親,要知道崔鬆以前相了幾迴親,人家女孩全都嫌棄他的職業(yè)而毫不猶豫的和他說再見。
至於劉一鳴,華市長暫時沒有什麼表示,對此劉一鳴一點也不著急,畢竟通知李悅這件事情,事後他也覺得有些過了。
不過後來錢康又找了劉一鳴一次,跟他說一切沒事了,這也讓劉一鳴更加心安了,他知道,經曆這件事後,雖然略有瑕疵,但是華市長肯定是會對自己另眼相看的,或許自己馬上就會有一個官場上真正的靠山了。
但是,這個靠山又未必真的就那麼可靠,時代廣場,騰翔集團總部總裁辦公室內,劉一鳴正在和侯箐對麵坐著,研究著河源市的時局,對於蒼鷹保全公司極有可能失去市公安局三產公司的業(yè)務問題,劉一鳴隻字不提,他深信自己一定能把這件事情處理好的,沒有必要再給侯箐再添些無謂的壓力了。
“市長人選最強有力的競爭者不是華品源,而是主管政法的副市長高達,華品源隻不過是過渡階段而已,把騰翔集團的未來押在他身上,有些冒險。”熟稔河源官場的侯箐這樣說道。
“不對,華品源既然能擔任代理市長,說明省裏對他還是很器重的,雖然在大多數人裏他隻是個打醬油的而已,但是在我看來,他奪標的機會反而更大,河蚌相爭,漁翁得利,華品源的政治智慧不低,我相信他會是那個漁翁。”劉一鳴提出了自己的意見。
“可是……”侯箐還在猶豫。
“沒有可是,我問你,咱們騰翔集團在市裏最大的強援是誰?”
“我們騰翔集團的合同,大多是通過房改辦的關係,然後就是市委書記秘書黃海濤了,嗯,以前還有交通局的一個局長,這些人是騰翔集團在官場上的朋友。”侯箐介紹道。
“這就是了,集團沒有一個能稱得上真正後臺的人,這就是我們發(fā)展得這麼慢的原因了,人家蔡氏集團蔡彩華當年發(fā)展的好迅猛呀,才三五年就跨省了,但是咱們呢?”
聽了劉一鳴的話,侯箐若有所思地說道:“對,你說的有道理,即便華品源當不成市長,搞好和他的關係總不是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