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再次換上夜行衣的母女二賊直奔譚文傑的房間。
輕車熟路,比迴自己家還熟。
紅豆輕輕推門,門吱嘎一聲打開。
“又沒拴房門。”
有錢吊著,她們也顧不得想太多,反而慶幸譚文傑晚上睡覺不栓門的壞習慣,能方便她們動手。
二人分工明確,一個找暗格,一個直奔床上摘鐲子。
“又沒穿衣服。”
紅豆掀起被子,嫌棄著多看了幾眼。
幸好她不是好色的女人,否則一定在十個月後讓譚文傑好看。
這次運氣不錯,戴著鐲子的那隻手壓在被子上,她掏出小手鋸,馬步蹲在譚文傑的身上,一下一下猛鋸。
金子柔軟,可是她一連鋸了十幾下,竟然一點豁口都沒有。
“你那邊怎麼樣?”
“還沒找到呢。”
母女二人,一個在床上一個在床下。
“老爺怎麼又沒關門?”老秦又提著燈來了,準時準點。
紅豆熟練的用被子將自己蒙住,想了想,又將手放在了譚文傑的胸口。
這下感覺就對了。
老秦完成自己的固定工作,關上門嘟囔一句離開。
母女兩個則鑽出來繼續各忙各的。
一時間床上睡覺的,鋸金鐲子的以及翻箱倒櫃的,各幹各的。
“該不會是金剛鐲吧?”紅豆鋸了一陣子不成功,隻能收起鋸子。
正想再嚐試能否將鐲子摘下來,一條胳膊又伸過來,連帶著翻身將她摟住,抱著側躺。
臉頰放在枕頭上,還是昨晚的位置。
就是臉近了一些。
還好她是一個善良的女賊,看在對方睡著的份上就不計較了。
“找到暗格了!”
聲音驚喜,隻是聲音有點大。
“嗯?”譚文傑迷糊著,“誰啊。”
不好,人要醒!
“快點!”紅豆掙脫手臂的同時催促,卻見自己老娘已經跑了出去。
紅豆也跟著出去。
這次她們沒有再等,知道譚文傑晚上醒來後可能要練莫名其妙的功,所以直接迴了柴房。
迴去以後她們才複盤。
“你怎麼不拿錢?”紅豆忍不住問道。
那可是距離錢最近的一次。
“暗格下麵還有個上鎖的箱子,而且箱子我還拿不出來,鎖也沒來得及開。”
見自己老娘表情尷尬,紅豆也不好說什麼。
“隻能等明晚了。”
又到早上,當紅豆梳洗起床再見譚文傑時,卻見他表情嚴肅。
“譚老爺,怎麼了?”
“家裏招賊,我放錢的暗格被找到了。”
紅豆心中咯噔一聲,昨天他剛告訴自己有暗格,晚上就遭賊,隻要稍微動一下腦子就猜得到肯定和自己有關係。
該跑路了。
否則等官府的人搜過來,她們母女兩個必然吃不了兜著走。
每次行騙偷竊後她們就會遠遁幾百裏,全國流竄作案,從不原地盜竊原地銷贓。
也因為這份小心謹慎,她們的名氣才會高過其他同行。
“放心吧,我放錢的箱子可是專門請人打造,一般人打不開,而且昨晚我發現有賊後就把錢換了個地方藏。”
“換了好,更安全一些。”
紅豆懊悔,早知道昨天晚上再多等一會兒好了,今晚又要重新找了。
沒被懷疑也讓她鬆了口氣,隻是心中不免覺得他實是呆,又不是個好色的人,隻因為自己死了老娘就無條件相信自己。
既然這麼呆,不如把錢交給自己。
“吃早飯了。”
譚家的飯吃著就是香,紅豆搶食上十分積極,而且這次也是她難得的勝利。
今天早上吃的是包子,一頓飯吃完,罩杯都大了一倍。
饒是譚文傑看了也嘖嘖稱奇。
“不燙嗎?”
……
“燙死我了!”
柴房裏,紅豆將藏在懷裏的包子拿出來遞給裝死屍的老娘。
“終於看見葷腥了。”
連續吃了兩天饅頭配水,紅豆的老娘吃到熱乎乎的包子也忍不住熱淚盈眶。
做賊混到這個份上,自己都覺得自己可憐。
她們四處作案別看賺的多,花的也多,又一直藏頭露尾,過不上安生日子,可以前再怎麼慘至少頓頓有酒有肉,所以她決定等偷到錢以後,接濟貧窮的自己。
說人話,偷了錢去揮霍一把。
“他又把錢換了地方藏。”紅豆看自己老娘被包子噎住,幫她輕拍後背,同時說出自己打探來的消息。
“還有那個箱子也不好開。”
“今晚再去試試就知道了,哼,世上沒有我朱小倩打不開的鎖!”
在宅子裏過了這兩天,雖然她們吃不好睡不好,晚上還要上夜班,但是看著譚文傑每次出手都是金子,更加堅定這裏有錢。
賊不走空,老祖宗的傳統不能丟。
又又入夜。
熟悉的流程不必贅述。
紅豆先鑽被窩,再倚在枕頭上與譚文傑麵對麵,一切都行雲流水。
當然少不了把手放在熟悉的位置。
房間三人加上提著燈籠來堪比存檔點的老秦,各司其職,互不打攪。
在兩個女賊來打卡的譚文傑適時出聲:“嗯?誰啊?”
他的演技爐火純青,更何況一迴生二迴熟,賊母女每天晚上來做的事情都差不多,他要說的臺詞也差不多,要不是每天晚上都有紅豆投懷送抱,他早就撂挑子不幹了。
兩人默契跑路。
“讓人睡覺也睡不安生。”
吊兒郎當的下床關上門,譚文傑忽然覺得自己虧了,每天晚上都讓紅豆又抱又摸又鑽被窩,萬一對方肚子大了,豈不是要他負責。
“明天穿條內褲好了。”
接下來幾天,白天相安無事,晚上女賊忙活。
最後依舊沒穿內褲。
不穿比較涼快。
白天,吃早餐。
有了之前的搶飯吃經驗,紅豆已經提前做好了準備。
“譚老爺,你幫我葬母,於情於理我都該嫁給你。”
為了吃一口飽飯她絞盡腦汁,隻要能打斷譚文傑的動作,讓他思考,自己就能多吃幾口。
“我這麼有錢,你想嫁給我當老婆至少也要有十幾斤黃金珠寶首飾做嫁妝。”
紅豆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自己如果真的有那麼多錢何必出來做女賊,早就買個宅子做養尊處優的大小姐去了。
早知道和他說不通。
不過趁機能多夾兩口菜也是賺。
剛才那句話她就多吃了一口,贏!
入夜,母女二賊再次潛入房間找藏錢的位置。
不過紅豆的老娘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
女兒在磨洋工。
未來得及說她兩句,定點刷新的門房老秦提著燈籠又來了。
“怎麼又沒關門。”
棒讀。
換成別人,這個門房誰愛當誰當,但這個人是老秦就不一樣了,好死不如賴活著。
天地會的入會審核沒過,老秦如今還是實習生,有一點做的不好就會翹辮子。
加入天地會的大多數是激進份子,再加上陳近南行事作風囂張,天地會四處建立結社,四處漏風,每段時間都會優化一批會員。
不想被“優化”,隻能努力拚業績了。
活得越久,就越想活得更久。
探頭隨便看了一眼,老秦關門。
看不懂沒關係,老爺的事他少管,既然譚文傑事關自己考核大事,要會來事。
紅豆的老娘重新鑽出來,忙碌了一陣子卻沒聽見聲音,轉頭看向床上時發現兩人擁抱在一起。
“紅豆!”
她們母女以賣身葬母作為行騙套路,但不可能真的發生什麼,虧是一點也不會吃的。
都來偷東西了還要付成本,那還叫偷嗎,偷東西第一條規則,必須零成本。
“他要醒了,走吧。”紅豆熟練從懷抱中掙脫。
太熟悉,心裏沒有任何的起伏。
明天再見麵一樣要搶他早餐吃,別以為每天晚上不穿衣服就能明天多讓他吃兩個包子。
離開譚文傑的房間。
“紅豆。”
“媽,怎麼了?”
“你看今晚的月亮怎麼樣?”
“你思春啦?”
“我看你才是思春了。”
“我隻想趕快找到錢,然後離開這裏。”
“你知道就好。”
她們不適合在一個地方長時間停留,結婚生子太遙遠,一入江湖身不由己,強行停留才是害人害己。
若被人家知道自己母女二人是賊,再好的姻緣也要散。
躺在床上的譚文傑聽著二人竊竊私語說話的聲音越來越遠。
“門都不知道關。”他擺擺手,一陣風吹過,門自動關上。
早上,餐桌前。
紅豆款步走來。
一個不急著走,一個沒也沒趕人,加上這段時間一日三餐總在一起吃,兩人卻有種奇怪的默契,好似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
譚文傑卻忽然提到:“你媽的屍體還沒處理,快爛了吧。”
正狂往嘴裏塞東西的紅豆被嗆住。
“咳咳!!”
“慢點吃。”
紅豆轉過頭去用手遮住臉,避免自己暴露。
“我、我還舍不得她。”
悲從中來的表演難度太高,她手上又有包子的油漬,不適合揉眼睛。
說話的時候還趁機多往嘴裏塞了兩口包子。
譚文傑卻說道:“那可不行,屍體停放久了會臭的,如果被老鼠啃了遺體又該如何是好,這樣吧,我等會安排人幫你媽下葬,你放心,全程不用操心錢也是我出。”
“能不能明天?”紅豆的雙眼咕嚕嚕一直轉,鼓著腮問道。
同時大腦也在迅速思考應對的策略。
“我想再陪我娘最後一天。”
拖字訣。
“我知道你很有孝心。”譚文傑點頭,“那就明天吧,火葬?”
“咳咳。”紅豆嗆住。
腦海中出現自己老娘裝屍體然後被丟進火中焚燒,對方卻還要一直假扮屍體的場景。
打了個哆嗦。
“土葬,我們家鄉不用火葬的。”
“不火葬容易變僵屍。”譚文傑卻皺著眉頭,“屍變不是鬧著玩的,不過有我在也不用怕,實話告訴你,我最擅長就是抓鬼抓僵屍。”
“嗯嗯,我信你!”紅豆狂吃。
說什麼她就信什麼,耳朵聽得飽不如肚子吃得飽。
吃過早餐,紅豆以思念母親為由前往柴房。
譚文傑則找來老秦,讓他跑腿。
忙活著,到下午時候老秦迴來了,後麵還帶著一個穿著白衣的身影。
“老爺,這位是天地會陸壬家陸大俠。”
“譚大俠!”來人主動打招唿,手裏還捧著一個箱子。
“來就來吧,帶什麼東西啊。”譚文傑熱情伸手。
“咳咳,老爺,箱子裏是您要的東西。”老秦咳嗽著提醒,“手續費還收了一成。”
這麼黑?
自己搶劫賺的那點血汗錢也不容易,還要精心挑選害怕誤殺好人擔了因果,天地會竟然還趴在自己身上吸血。
賺了自己這麼多錢,上門也不提二斤水果。
“請坐。”
兩人聊天幹幹巴巴,譚文傑不懂現在的江湖風向,兩人聊天始終有些驢頭不對馬嘴。
什麼武功高手,在他眼裏看著都一般般,一掌連一座小山都推不翻,劍法也用不出萬劍歸宗,還好意思說自己高手。
他都不敢自稱高手。
“陳總舵主最近如何?”
提到天地會的絕對核心,陸壬家終於打開了話匣子:“總舵主正因一件事頭疼,如今江湖上有一禍害馬寧兒,此人曾是少林寺俗家弟子,因貪圖榮華富貴投靠清廷,後來被洪熙官打成重傷未死逃過一劫,又被西域妖僧以奇術加藥水浸泡,製作成了毒人,身上有一層刀槍不入的毒鱗,江湖之中再難有其對手。”
“那你們有沒有想過別用刀槍,用炸藥。”
陸壬家一怔,還可以這樣嗎,為什麼天地會那麼多人沒有一人想到。
但很快又搖頭,奇淫巧技當不得什麼。
“總舵主已經想到了應對方法。”陸壬家說道,“他找到了天下名劍之一的巨闕,有此劍可破盾陣,即便對方刀槍不入,也未必能抵擋。”
頭真鐵。
天地會有錢有人有渠道,按照譚文傑的方法直接找一百個人,每個人扛著五十斤炸藥堵住馬寧兒,就不信幹不掉對方。
在陸壬家看來總舵主陳近南實力乃是當今天下一等一的厲害,又有神兵傍身,擊敗個馬寧兒還不是手拿把攥。
聊了一陣子陸壬家便主動告辭離開,他還有很多工作呢。
譚文傑則拿著箱子迴到房間,將其放在櫃子上。
“她們兩個那麼蠢,能不能找得到?”
想了想,又挖了一個暗格。
順帶著一不小心忘記給箱子上鎖。
就差拿一張紙寫上“這裏沒藏錢”。
“這下子應該沒問題了。”
柴房裏,母女二人正商定接下來的行動計劃。
紅豆已經將譚文傑吃飯時說的話告知自己老娘。
“不如用迷藥?”
“他睡的那麼死,沒必要吧。”
“今晚不管成不成,都要趕快離開。”
再不走就要被火葬了。
到吃晚飯時,紅豆已經做好了準備,坐在餐桌前提起筷子,就像等發令槍起跑的運動員。
剛動筷子卻發現譚文傑在一旁遲遲未動筷。
“你不吃嗎?”
“我智齒發炎。”
“那就隻能我享用了。”紅豆露出笑臉,“多不好啊。”
真的讓紅豆敞開肚子吃,她才發現自己的戰鬥力很差,菜還剩下一半。
不過剛好打包迴去讓自己老娘吃個飽飯,裝屍體也很累的。
“對了,紅豆姑娘。”
“怎麼了?”剛拿出油紙準備打包的紅豆一頓。
“明天送你媽上路,我為她準備了一桌酒席路上吃,等一會兒就供上吧。”
“啊?”
再次迴到柴房,等前來送酒席的人都離開,紅豆立即關上門。
“哇,這麼香!”
裝屍體的老娘已經坐起來,看著麵前的燒雞、豬腳、扣肉等,大流口水。
“摳門的小子這次真的大出血了。”
咬一口雞屁股。
“香啊!”
提起酒壺再喝一口。
“爽!”
紅豆坐下看著自己老娘吃。
“他明天想要埋了你,這是送你上路的。”
“能吃這麼好,我每天上一次路也沒問題。”
入夜,等確定譚文傑睡下後,她們再次換上夜行衣。
一切照舊。
紅豆熟練來到床上摘鐲子。
還未來得及發力,忽然聽見自己老娘說話:“找到了!”
找到了?這麼快!
箱子打開,寶物讓兩人雙眼目眩神迷。
“哈哈哈,這小子竟然忘了把箱子鎖上,走了!”
“等等,金鐲子還沒到手呢。”
“這裏的金子至少十幾斤,不缺他一個金鐲子!”
“他雖然蠢了點呆了一點,還有點好吃懶做,可是沒錢肯定會餓死。”紅豆點頭,“給他留個金鐲子好了。”
又迴頭看了床上的人一眼,紅豆和自己老娘一起扛著箱子快速離開。
譚文傑睜開雙眼。
“這就滿足了?”
怪不得兩人混了這麼久還隻是小賊,如果她們再稍微細心一點點就會發現,在暗格下麵還有一層,裏麵放著一遝銀票。
都是順帶手搜的,現金都花不完,那些銀票就成了壓箱底的東西。
眼界太低,偷這麼點錢,自己都不好意思討迴。
忽然又聽見紅豆的聲音傳來,譚文傑再次閉上雙眼。
“等等,我忘記拿東西了。”
“快點去。”
紅豆再次迴到房間,摸索著來到床邊。
確定譚文傑唿吸平穩,沒有醒過來後掀開被子熟練的鑽進去,隻將一顆腦袋露在外麵,枕著枕頭。
想了想將譚文傑的手臂拉過來放在自己身上。
感覺少了點什麼,又抬手按著他胸口。
她什麼非分之想也沒有,隻不過來都來了,不按照步驟走一遍總覺得缺了點什麼。
“紅豆!”催促的聲音在外麵響起。
紅豆快速起身離開。
“還以為劫財以後劫色呢。”譚文傑再次睜開雙眼。
在紅豆鑽進被窩的時候他都做好了十個月後當爹的心理準備。
被迫保住了清白的譚文傑起身穿上衣服,再次換上白色夜行衣。
逗小女賊遊戲結束,該順道去救陳近南了,還要領教一下馬寧兒的厲害。
有清兵來到鎮上,譚文傑又不是聾的瞎的,不是今晚明晚就是後晚,總之最近一個月,肯定會開打。
隻要時間線拉的足夠久,他就能算無遺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