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黎這酒一喝，那話一說，特別是瞧見徐貞、王琇二人，在自己起身之際，似有勸說之意，可最後卻沒有表露，楚淩猜到這場家宴的目的。


    家宴，參加的隻是皇室成員嗎？


    不止啊。


    還有三後的母族。


    對。


    徐黜沒來。


    可孫河來了，王睿來了。


    一個(gè)是太皇太後的親侄子。


    一個(gè)是皇後的親父。


    也是在聽到孫黎所講，楚淩發(fā)覺到一點(diǎn)，作為大虞榮國公，領(lǐng)大司馬大將軍的孫河，似乎行動(dòng)有些不便。


    就像有傷一樣。


    可在朝中，在虞都，乃至是天下，又有誰能叫孫河受傷？


    此君有今日之地位，是太皇太後的母族親侄不假，可人家能力不俗啊，在孫家，與之能相提並論的，還有一位。


    那就是孫斌！


    這兩位都不簡單。


    看來在上林苑時(shí)，朝中發(fā)生的事不少啊，圍繞著權(quán)力博弈與爭鬥，除了外朝以外，在京的一些人也牽扯進(jìn)去了。


    楚淩心裏思量起來。


    “皇帝，你站在這裏，家宴還要繼續(xù)嗎？”


    孫黎放下酒觴，看向楚淩道：“皇帝站著，他們坐著，知道的，是皇帝在關(guān)心哀家，不知道的，是有些人忘了規(guī)矩！”


    這話一出，一些人坐不住了。


    紛紛從席位上起身。


    楚淩很想笑，但他必須要忍著，薑還是老的辣，一言一行間，拿自己豎起規(guī)矩了，看來有些事的發(fā)生，叫立場不同的三後，反倒是站在一起了。


    “孫兒不懂規(guī)矩，可孫兒卻知感恩。”


    楚淩知道，他要講些什麼。


    “沒有皇祖父，皇祖母，就不會(huì)有孫兒的今天，皇祖母，孫兒能坐到您身邊嗎？端茶遞水。”


    孫黎看著楚淩，眼神有些複雜。


    她知道她的孫兒早熟，是背著她，也背著另兩位，選擇去做些什麼，可經(jīng)曆今夜這些，孫黎的想法有了變化。


    至少楚淩沒惹她生氣！


    更沒有觸碰她的底線！！


    楚淩過去做的種種，都是作為一名皇帝必須要做的，尤其是在李進(jìn)一事上，楚淩做的就很好。


    可有些人卻忘乎所以了！！


    “過來坐吧。”


    孫黎收斂心神，平靜道：“端茶遞水，這不是皇帝該做的，皇帝有皇帝該做的，感恩是好，但規(guī)矩也要守，沒有規(guī)矩，天下人怎樣看待？亂了綱常，這天下還會(huì)太平嗎？”


    “皇祖母教誨，孫兒定謹(jǐn)記於心。”


    楚淩抬手作揖道。


    在尋常人的眼裏，這場帶有深意的家宴召開，三後肯定要說些什麼，甚至做些什麼，但事實(shí)並非這樣的。


    有些話，有些威，講的過於直白，做的過於明顯，反倒起不到想要的作用，在笑談間，閑聊下，把想表達(dá)的表明，這才是最好的。


    三後的默契真高。


    坐到孫黎身旁，楚淩觀察了下徐貞、王琇，可自始至終，二人沒有露出別的表情，依舊跟先前一樣。


    楚淩就知道，這場家宴要起的敲打與震懾，是以孫黎為主的，也是通過這一點(diǎn)，楚淩明白過去發(fā)生的一些事，定然是叫一些人鑽了空子。


    掌權(quán)的人多了，難免會(huì)有這種事發(fā)生。


    “徽兒，你來。”


    在楚淩思量之際，一直沉默的徐貞，此刻卻發(fā)生了。


    “皇嫡母！”


    楚徽忙起身作揖，隻是他有些猶豫，這等場合下皇太後叫他過去，是有什麼深意嗎？


    而這一幕，同樣也落在眾人眼中。


    又一輪！


    楚淩眉頭微挑，盡管徐貞沒多說別的，可他卻瞧出來了，這分明是在隱晦的表達(dá)一點(diǎn)，你們所不在意的人，因?yàn)楸緦m，因?yàn)槿龑m，那他就是會(huì)不一樣，你們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罷，事實(shí)就是這樣。


    而楚徽來到徐貞身邊，被安排坐到一旁，就更驗(yàn)證楚淩這一猜想了。


    特別是孫黎、王琇沒有任何反應(yīng)，平靜的坐在各自位置上，楚淩就很感觸，遇到這幫厲害的人，究竟是他的幸運(yùn)？還是他的不幸？


    但凡他自大一些，在這個(gè)皇位上，他所做的種種，隻怕在很多人的眼裏，就跟笑話一樣吧？


    家宴又開始了。


    殿內(nèi)很熱鬧。


    可氣氛卻明顯不同。


    楚淩在孫黎身旁坐著，有意無意的看向一些人時(shí)，楚淩能明顯感覺到他們的情緒，似乎很局促，甚至是慌亂。


    ‘笑看風(fēng)雲(yún)變吧。’


    楚淩沒繼續(xù)想下去。


    不管這之前發(fā)生了什麼，跟他的關(guān)係不大，嗯，也有關(guān)係，那就是角逐權(quán)力底線唄，但他的權(quán)，眼下在三後手裏掌著。


    有些事他是要摻和，就像李進(jìn)一事，這前後讓楚淩收獲不小。


    但有些，他不能摻和。


    就像這次。


    摻和的多了，非但不會(huì)有收獲，相反會(huì)有重重壞處。


    楚淩在這個(gè)位置上，可沒有那麼多試錯(cuò)成本，正如他能成功一百次，但卻不能失敗一次，敗這一次，就會(huì)被很多人記在心裏，繼而在心理上產(chǎn)生微妙變化。


    “有些人，不好受了。”


    昌黎露出戲謔，瞥了眼孫河，目光又掃了幾處，側(cè)身對宗川道：“你說，這爭啊，鬥啊，能給他們帶來什麼？死了，是能帶走呢？還是能繼續(xù)享用呢？”


    “攪吧，攪吧，這大好局麵，非要折騰出些事，一個(gè)個(gè)才心滿意足，老子……”


    可說著，說著，昌黎卻眼神變了，緊攥著手中酒觴，手背青筋暴起，銅製酒觴被捏的有些變形。


    “老幺！”


    宗川皺眉，“你要是能待，那就待著，不能待那我就向三後告罪，說你身體抱恙。”


    被宗川這樣一講，昌黎忍著想殺人的情緒。


    他也明白，這場家宴，是三後用來立威，用來敲打的，他要是做些出格的舉止，那隻會(huì)給這朝堂，帶來更大的變數(shù)。


    可對大虞而言，最不能出現(xiàn)的就是變數(shù)了。


    ‘陛下，你到底何時(shí)能及冠啊。’想到這些，昌黎複雜的目光，看向坐在孫黎身旁的楚淩，心生悵然，‘陛下，你要是再大些，或許朝局就不是這樣了。’


    隻是昌黎也知道，這是種奢求罷了，如果新君的年歲真大了，那在寶座上坐著的，就不是新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