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壞了吧,姑父。”
夜無聲而來。
雨依舊在下。
楚徽端著一盞茶,麵露關切的走來,好不容易才休息會兒的劉諶,掙紮著要坐起身來,可全身襲來的疼痛,叫劉諶眉頭微皺。
“哎呀,怎成這樣了。”
楚徽忙將茶盞放下,伸手攙起劉諶,“這給學子準備吃的,喝的,總不至於叫姑父親自上陣吧。”
“別提了殿下。”
劉諶哭喪著臉,抓住楚徽的手,就訴起苦來,“給這些學子準備吃的,喝的,臣是一點都不敢懈怠啊。”
“不管咋說,入口的不能大意。”
“更別提還是科貢這等大事。”
“臣是跑了這邊,跑那邊,跟底下的人,是強調了一遍又一遍,必須幹淨,誰要是敢吃壞了肚子,就抓到錦衣衛詔獄你。”
你個老狐貍,可以啊。
拿錦衣衛的招牌嚇唬人。
楚徽心裏暗罵起來。
不過這招確實可以,不管怎樣,這屆科貢選拔召開不易,一應學子在貢院期間,是一點意外都不能有。
有了,就會有新的扯皮。
“殿下這是巡察完了?”
見楚徽不語,劉諶看了眼堂外,遂對楚徽關切道。
“嗐,別提了。”
楚徽聽後,擺擺手道:“侄兒幾次想去巡察,徐彬、宗織、昌封、李斌他們,一個個搶著替侄兒巡察。”
“說什麼下的雨大,淋著侄兒了不好,他們皮實,淋點雨沒啥的,侄兒怎麼說,他們都不聽。”
劉諶:“……”
咋不淋死你啊!!
人與人的喜悲,果然是不能互通的,累個半死的劉諶,還想從楚徽這找點安慰,可人呢,連做做樣子都沒有做。
不對!!
來我這不就是在做樣子嗎?!
想到這裏的劉諶,雙眸微張的瞅著楚徽。
“姑父為何這般看著侄兒?”
楚徽眨著眼睛,露出疑惑的表情,“這貢院外圍的巡視、巡察,侄兒安排的很妥當,還下了令,何處出了問題,那就找何處的追責。”
“姑父就放心吧,這貢院外圍出不了任何差池!!”
“殿下做事,誰不知必然穩妥啊。”
劉諶嗬嗬笑道,可心裏卻暗罵起來,就算啥也不做,也不可能出任何差池,畢竟在貢院外圍的外圍,那是韓青所領北軍把守,別說是人了,就算是有鳥飛過來,那也第一時間給射下來了。
如此陣仗,除非誰腦袋叫驢踢了,才會鼓搗些事情。
今下貢院這一帶,說是僅次於虞宮宿衛,這話一點都不誇張。
三步一哨,五步一崗,警戒極其森嚴!
“皇兄的良苦用心,希望在貢院的那幫學子,一個個能感受到吧。”楚徽眉宇間透著感慨道。
“科貢選拔乃是我朝掄才根本,是確保國泰民安的關鍵,這次抽調如此多人手,就為確保一個公平的環境,侄兒希望能多湧現些翹楚才俊。”
“殿下說的是極。”
劉諶點點頭道:“今下的大虞啊,就需要翹楚才俊選進仕途,特別是年輕的,有他們躋身仕途,才能多為百姓做些實事。”
楚徽笑而不語。
年輕跟能否做實事,這兩者沒有必然關係。
不過楚徽卻知道,年輕代表著涉世不深,如此對一些不好的風氣影響就少,在一些時候他們敢講出心中所想。
“姑父,你說如今在這貢院裏奮筆直書的,有多少學子,是誰的門生,是誰的子侄,是誰的姻親呢?”
楚徽端起那盞茶,笑著看向劉諶道:“如果他們高中了,那又會有多少人在暗中發力,以求能鋪好他們的仕途之路呢?”
“渴了,渴了。”
劉諶的表情有些不自然,隨即就撩袍要起身。
“姑父,茶不是在這裏嗎?”
楚徽向前探探身,將茶遞到劉諶跟前。
“臣再去沏一盞。”
劉諶含笑道:“殿下說那麼多,也渴了。”
“侄兒不渴。”
楚徽卻盯著劉諶,“再說了,送出去的東西,侄兒沒有收迴來的習慣,這是皇兄教侄兒的。”
“那臣喝。”
劉諶忙接過茶盞,在楚徽的注視下,大口的喝了起來。
“殿下!有些事兒,是扼殺不了的啊!”
不知過了多久,捏著茶盞的劉諶,長歎一聲道:“即便在先前的科貢泄密案,是逮捕了一批學子,有在學宮進修的,有出身不錯的,可今歲來參加科貢選拔的學子,就是要比往屆的多。”
“三載動蕩結束了,大虞需要休養,需要治民,那就離不開官員,這道理誰都能看明白,想明白。”
“臣知曉殿下的意思,可有些事就是這樣,臣有時也厭惡這種往來,但沒辦法啊,總不能什麼都不顧吧?”
“姑父說的是啊。”
楚徽有些悵然道:“這等道理,你我都能想到,侄兒覺得皇兄更能想到,要是解決不了此事,那科貢舞弊的事,今後還是會發生。”
“所以要殺人,殺很多的人。”
劉諶放下茶盞,皺眉道:“那些涉案的官吏,還有別的嫌犯,最好全都殺了,隻有這樣才能起到震懾作用。”
楚徽撩撩袍袖道:“可要是這樣的話,除非有震驚天下的事,與之一起傳遍天下,這才能起到姑父說的震懾作用。”
“但侄兒思前想後,卻想不到有什麼好法子,能起到這樣的作用,僅靠維係一個公平,似乎還遠遠不夠。”
劉諶沉默了。
這事兒他沒有想過,也不會去想,因為這超出了他要管轄的範圍。
“殿下,還是別想太多了。”
沉默剎那,劉諶說道:“先把眼前的事做好,比什麼都重要。”
“也對。”
楚徽言簡意賅道。
不知為何,在楚徽的心底總有一種想法,自家皇兄對於科貢選拔似還有後手,不然的話,這為了維係所謂的公平,鬧出的陣仗太大了。
即便是到最後,真的增錄一些員額,可有些事並沒有完美解決啊,再者言,被破壞了算計的人,那一個個真的會善罷甘休?
楚徽可不這樣覺得。
可關於這後手是什麼,楚徽是想破了腦袋都沒想到,本想從劉諶這找尋些答案,但看模樣是找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