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運(yùn)皇帝,詔曰:掄才取士國之根本,太祖……”微妙的氛圍之下,鴻臚卿尹玉捧著聖旨,字正腔圓的宣讀起來,分站各處的羽林及禁軍將士遞次傳唱,以叫參加大朝的文武大臣都能聽到。
朝班中的大臣們,聽到宣讀旨意的內(nèi)容,那一個個露出各異神情,心底的猜想得到了驗(yàn)證。
此次大朝召開,真就是為了殿試,而非是別的!!
交頭接耳的聲音出現(xiàn)了。
‘看來群臣之中,有些的怨氣壓不住了啊。’
與張恢站於一處的楚徽,當(dāng)瞧見眼前的朝班,有些大臣開始交頭接耳,楚徽的眉頭微皺起來。
其實(shí)在楚徽的心底,一直都有一個擔(dān)憂。
即自家皇兄?jǐn)[駕歸宮以來,都是處在壓的境遇下,特別是一次次風(fēng)波下,就有對應(yīng)的群體被查被抓,甚至是被處決。
的確。
這能起到震懾作用。
尤其是提拔特擢的一批批新人,在對應(yīng)的挑戰(zhàn)與困境下扛住重壓,把分領(lǐng)的差事辦的很漂亮。
這也叫很多人心生忌憚。
可老話說得好啊,過剛易折啊!!
當(dāng)怨氣達(dá)到一定程度,一味地去強(qiáng)壓,這勢必會在一些時候爆發(fā)的,至於會產(chǎn)生什麼後果與風(fēng)波,這是誰都無法預(yù)料的。
眼下就楚徽掃了一圈,他就察覺到一些人有異常。
這是要跳出來反擊啊。
他們會從什麼地方反擊?
楚徽開始思索起來。
‘陛下啊陛下,您沒必要搞如此大陣仗啊。’有此想法的,何止楚徽一人,在朝班中站著的劉諶,此刻是心急如焚。
處在朝班之中,他觀察的更真切。
尤其是一些人的反應(yīng),那都盡收劉諶的眼底。
大虞的掄才大典,過去是止步於科貢選拔,可今下呢,天子特設(shè)了殿試,如此長的時間下,其中蘊(yùn)藏的深意,該想明白的早已想明白,沒有想明白的就不配待在中樞,而今下呢,天子大費(fèi)周折的召開大朝,要幹的事情居然還跟殿試相關(guān),這讓一些人站不住了。
真要這樣搞下去,那有他們的好?
“太皇太後駕到!!”
“皇太後駕到!!”
在尹玉剛宣讀完聖旨,劉諶瞧見一些大臣,準(zhǔn)備從朝班中站出之際,突如其來的聲響出現(xiàn),這讓不少人一愣。
尤其是聽到皇太後駕到時,不少目光聚焦到徐黜身上。
“太皇太後怎麼來太極殿了?她老人家不是在靜養(yǎng)嗎?”
“不清楚啊。”
“皇太後也過來了,看來這大朝有的開了啊。”
“是啊,開大朝就開大朝,天子就算乾綱獨(dú)斷,那也不能絲毫不顧禮法宗規(guī)啊。”
太極殿前的朝班中,議論聲多了起來。
一些目光更是看向禦前。
本坐著的楚淩,此刻已站起身,看向一處。
兩支浩浩蕩蕩的鑾駕朝太極殿而來。
楚淩的眉頭緊皺,這場大朝,他沒有想到自家祖母會來,這件事楚淩就沒有想過讓孫黎摻和。
這絕非楚淩有什麼顧慮,而是楚淩擔(dān)心孫黎的身體。
“臣等拜見太皇太後!!”
“拜見皇太後!!”
隨著山唿聲響起,兩支鑾駕隊(duì)伍停下,而在此等態(tài)勢下,楚淩沒有絲毫猶豫,抬腳就要朝鑾駕走去。
“太皇太後懿旨!”
可在此等態(tài)勢下,站於鑾駕前的梁璜,朗聲道:“著八殿下接駕!!”
楚淩伸出的腳收迴。
這意思他聽懂了。
這是叫他保持天子威儀。
“臣孫領(lǐng)旨。”
在一眾文武大臣低首行禮之際,楚徽的聲音響起,緊接著,楚徽便快步朝太皇太後鑾駕跑去。
此刻的太極殿外靜悄悄的。
站於禦前的鴻臚卿尹玉,盡管保持著作揖姿勢,可他的眉頭卻微皺起來,在他負(fù)責(zé)的傳臚大典上,可沒有太皇太後、皇太後駕臨這一出啊。
汗珠,在他鬢角流下。
尹玉不知道,接下來會發(fā)生什麼。
萬一失控了,該如何收場。
“臣孫奉旨接駕!!”
楚徽的聲音再度響起,太極殿前所聚文武百官,一些人開始微微抬頭,想去看太皇太後、皇太後下鑾駕的場景。
可是這一看不要緊,不少人驚住了。
駕臨太極殿的,居然不是聖列昭豫慈壽皇太後!!?
而是昭聖壽恭聖母皇太後!!!
“長這麼高了。”
而在此等態(tài)勢下,神采奕奕的孫黎,笑著伸手輕撫愣神的楚徽臉頰,“皇後,瞧這哥倆長的多像啊。”
“母後說的是。”
黃華露出淡笑道:“徽兒長的,是與淩兒有幾分相似。”
“母後~”
從震驚中迴過神來的楚徽,此刻朝黃華露出笑意道,但他卻也沒敢動,因?yàn)樗淖婺福潜涞氖郑p撫著他的臉頰。
那股涼意,叫楚徽心跳加快不少。
黃華保持笑意,微微點(diǎn)頭示意。
“走吧,莫要叫你皇兄等久了。”
孫黎看了眼楚徽,手緩緩放下,語氣平靜道:“今日對大虞而言,那可是個重要日子啊,哀家不請自來,莫要耽擱了時辰。”
“是,是。”
楚徽忙伸手?jǐn)v住孫黎手臂,低首道:“皇祖母能駕臨太極殿,怎麼會耽擱時辰啊,皇祖母,您慢點(diǎn)。”
“嗬嗬~”
孫黎笑笑,邊走邊說道:“你們哥倆,真是一個德性,油嘴滑舌的。”
楚徽訕訕笑了起來。
“皇後。”
可走了數(shù)步,孫黎卻停了下來,看向黃華道:“下旨吧,叫他們都免禮吧,都是我大虞的肱股。”
“是。”
黃華微微低首道,隨即便看向身旁親侍,“叫他們免禮吧。”
“是。”
那親侍當(dāng)即作揖應(yīng)道,隨後便轉(zhuǎn)過身去,朗聲道:“昭聖壽恭聖母皇太後懿旨,諸卿免禮!!!”
對這樣的聲音,孫黎沒有在意。
在楚徽的攙扶下,孫黎朝前走著。
“徽兒啊,你皇兄大婚了,你這歲數(shù)也不小了,也該成婚了。”
“皇祖母,臣孫聽皇兄的。”
“嗬嗬,你這是在敷衍哀家啊。”
“臣孫不敢啊!成婚這等大事,臣孫哪裏敢做主啊。”
“好啦,知道你聽你皇兄的話,你的婚事啊,哀家就不過問了,等你皇兄為你尋到合適的,就叫你皇兄給你做主。”
“臣孫謝皇祖母恩典!!”
孫黎在前走著,楚徽在後攙著。
而在旁的黃華,聽到祖孫倆的對話,這心裏生出了唏噓。
可三人前行之際,身後的朝班卻炸了!!
誰都沒有想到,陪太皇太後來太極殿的,居然不是鳳鸞宮那位,而是昭聖壽恭聖母皇太後!
這就意味深長了啊。
‘薑還是老的辣啊!!’
朝班之中,感受到周圍異常的劉諶,尤其是瞧見左相國徐黜,右相國王睿的表情,那心裏生出了驚歎。
在這等特殊的關(guān)口,她老人家領(lǐng)著天子生母來此,卻沒有鳳鸞宮、長秋宮那兩位,這深意太不一般了。
迴想天子入主大興殿之際,這虞宮是三後格局,但除了太皇太後以外,其他兩位跟天子並不親近。
畢竟今上克繼大統(tǒng),是倉促下禦極登基的。
可現(xiàn)在呢?
一切都變了!
是,今下的虞宮內(nèi)有五後,但在如今的重要場合,太皇太後卻與天子生母一道過來,這寓意還不明顯?
這是給天子增添大義來了啊!!
太皇太後是老了,但她老人家不一樣啊。
那可是太祖高皇帝的原配,大虞首位皇後,講一句不好聽的,她老人家就是大虞活著的大義!!
從她老人家嘴裏講出的話,那就是帶著法理與大義的,畢竟這天下,是人丈夫在亂世下打拚出來的。
這下穩(wěn)了啊。
思緒萬千的劉諶,當(dāng)瞧見天子朝太皇太後走去時,他那懸著的心落了下來,今日,別管天子在太極殿做什麼,誰敢站出來反對,那死都是白死!!
“祖母,您老人家怎麼來了。”
彼時,在太極殿前。
楚徽麵露關(guān)切的上前,準(zhǔn)備伸手去攙孫黎。
“今個兒,是我大虞的大日子,皇帝,哀家難道不該來嗎?”孫黎的話,打斷了楚淩,一旁的楚徽,則有些緊張的站著。
這個時候,楚徽想到的他的皇祖母為何會過來。
這是給自家皇兄震群臣呢!!
可別覺得他的皇祖母老了,但她老人家的威望,在大虞是極高的,影響大虞極深的逆藩叛亂,是她老人家主持鎮(zhèn)壓的,想趁亂進(jìn)犯大虞疆域的外敵,是她老人家選派人手阻擊的,更別提在那動蕩之下,是她老人家坐鎮(zhèn)中樞維穩(wěn)的,單單是這樣的事兒,就足以叫很多人臣服。
這還不是關(guān)鍵。
關(guān)鍵是逆藩之叛結(jié)束了,逆藩雄、逆藩風(fēng)這兩位,是她老人家當(dāng)著滿朝文武的麵,讓天子講出該怎樣處置的。
孫黎站在這,那就是定海神針般的存在。
“祖母當(dāng)然該來。”
在楚徽思緒萬千之際,楚淩笑著說道:“是孫兒考慮不周,隻想著讓您靜養(yǎng),卻忽略了今日對大虞而言,是一個大日子。”
“這孩子就是太孝順了。”
孫黎聽到這,伸手指向楚淩,看向一旁的黃華道:“孩子為咱們娘倆想這麼多,咱們啊,也不能給孩子拖後腿,皇後說是吧?”
“母後說的是。”
黃華表情複雜的看向楚淩,隨即朝孫黎作揖道。
聽到這話的楚淩,內(nèi)心深處生出複雜之意。
自家祖母為何過來,他怎麼會不清楚呢。
原本按楚淩所想,在今日召開的傳臚大典,他是要直麵一些反撲的,畢竟壓製的太多了,太久了,那怨是會像彈簧一樣反彈起來的。
為此他做了很多準(zhǔn)備。
楚淩當(dāng)然知道,自家祖母過來,能夠幫他省去多少麻煩,但是楚淩沒有這樣做,是擔(dān)心自家祖母的身體吃不消。
“皇帝,做你該做的事吧。”
在楚徽的攙扶下,孫黎緩緩轉(zhuǎn)過身來,俯瞰著殿前的文武百官,“楚家的江山社稷,能有這麼多肱股在,哀家的心裏很欣慰啊,這樣的江山社稷交到你的手裏,哀家這心是定的,你祖父,你父親要是知道的,也會很欣慰的。”
在孫黎說這些話時,一旁站著的梁璜,字正腔圓的開口道,傳著孫黎講的話,而分站各處的羽林及禁軍將士,遞次傳唱著大虞太皇太後所講。
這些話,傳到每位大臣耳朵裏,使得此間的氛圍變了。
‘大虞幸得太皇太後坐鎮(zhèn)啊!!’
朝班之中,蕭靖露出複雜表情,看向禦前,內(nèi)心久久不能平複,“您老人家真是用心良苦啊,今日的大朝結(jié)束,陛下的威儀,必將推到一個高度,今後將再無人敢在法理及大義上指摘絲毫啊。”
在大虞中樞,聰明的可不止劉諶一人。
聰明的人太多了。
“為大虞賀!!”
“為天下賀!!”
在此等態(tài)勢下,禮部尚書熊嚴(yán)撩袍跪倒在地上,朝禦前行跪拜大禮,語氣鏗鏘有力道。
“為大虞賀!!”
“為天下賀!!”
接著,禮部不少官吏,跟著就跪倒在地上。
“為大虞賀!!”
“為天下賀!!”
而見到此幕,劉諶跪倒在地上,聲音如虹的喝喊起來。
“為大虞賀!!”
“為天下賀!!”
越來越多的人跪倒在地上。
山唿聲迴蕩此間。
人潮此起彼伏。
攙扶著孫黎的楚徽,瞧見眼前這一幕幕時,他的內(nèi)心震撼極了,這就是他皇祖母的威儀啊。
“淩兒,這是哀家能給的,最後一份大禮了。”
而孫黎的聲音響起,讓楚徽的手微顫。
他太清楚自家皇祖母講這話的含義了。
她老人家的地位與威望,在大虞是毫無爭議的,誰敢造次的話,都不需要她老人家出手,就會有很多人出手。
而在今日,此時此刻,在他皇兄打算幹一件大事時,她老人家領(lǐng)著她認(rèn)可的皇太後,出現(xiàn)在這裏,這深意再明顯不過了。
昭聖壽恭聖母皇太後,那是毫無爭議的。
不管是從大義上,亦或是法理上,再或是禮法宗規(guī)上,這都是毫無爭議的。
而這一切加持到自家皇兄身上,那就更厲害了。
大虞的皇位傳承,沒有絲毫的問題。
誰給皇帝找不痛快,誰就是亂臣賊子!!
有逆藩雄、逆藩風(fēng)的前車之鑒在,誰要是敢做些什麼,那就看看吧,大虞不是沒有肱股,大虞的肱股,在麵對動蕩時,那是會挺身而出的!!
而能統(tǒng)禦大虞肱股的,唯有大虞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