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臺(tái)，看茶。”朱讚斟滿茶杯，放到蘇夜麵前。


    “您這茶幹淨(jìng)嗎？”蘇夜瞥向茶杯裏的茶水，鼻頭輕皺，一臉嫌棄相。


    “茶館裏上好的茶葉，如何不幹淨(jìng)？”


    “您的手不幹淨(jìng)。”蘇夜趁機(jī)指桑罵槐。


    朱讚皺起眉頭：“兄臺(tái)，鄙人好心請(qǐng)你喝茶。


    不知感謝，反倒出言譏諷，實(shí)在有辱斯文。”


    “大乾修仙之風(fēng)盛行，煉丹師就是高人一等。


    您一介腐儒，我說什麼，您都得聽著。”


    朱讚橫了蘇夜一眼，偽裝出僵硬笑意：


    “大乾推崇儒道，身為皇家正統(tǒng)，比煉丹師更高貴。”


    “哦，真的嗎？”蘇夜嘴角挑起邪魅弧度，“您讀幾本酸臭到腐爛的舊書，一年能掙多少銀子？”


    “庸俗！”朱讚冷哼道，“鄙人本以為你是個(gè)富有良才之人，沒成想竟會(huì)如此不堪。”


    “您辟穀，就花不著銀子了？”蘇夜上身後仰，淺笑道，“煉製丹藥的藥材，裝載法陣的羅盤，製符的黃紙和朱砂，護(hù)身的靈寶，哪一樣不是白花花的銀子？”


    朱讚啞口無言。


    額上青筋直跳。


    “迴到最初的問題，您一年能掙多少銀子？”


    “兄臺(tái)，如果你不想喝茶，盡可以離開。


    沒必要用你那粗淺的技藝，嘲諷我們這些腳踏實(shí)地的修仙之人。”


    “我沒嘲諷您的意思，隻是想讓您認(rèn)同，煉丹師高人一等。”


    “你這年輕人，剛才講話還挺通達(dá)，怎的此時(shí)這般令人生厭？”茶客們聞聽蘇夜言語，對(duì)他的印象，從馨香墮落成惡臭。


    “誰告訴你，煉丹師高人一等？”又有茶客附言。


    “銀子告訴我的，”蘇夜提起放在桌麵上的茶壺，在眾人麵前展示，“茶館裏這種上品茶葉，你們甘之如飴……說句得罪人的話，當(dāng)漱口水都嫌它柴。”


    “出去！”店掌櫃急赤白臉，轟趕口出狂言的蘇夜，“小店盛不下您這尊大佛……覺得哪裏的茶葉好喝，您就上哪兒去。”


    蘇夜召出一錠銀子，扔給急了眼的店掌櫃。


    又是一錠銀子。


    “剛才一時(shí)語失，冒犯了客官，”店掌櫃自掌嘴巴，陪著笑臉道，“您想喝什麼茶，盡管吩咐。我立馬讓小二出去買。”


    “諸位，事實(shí)勝於雄辯，”蘇夜攤開雙手，滿臉的意氣風(fēng)發(fā)，“現(xiàn)在我說煉丹師高人一等，還有人覺得不對(duì)嗎？”


    眾人默然。


    角落裏的茶客，怨憤地罵了一句：


    “他娘的，有錢是好。”


    沉默變得更加刺耳。


    茶客們對(duì)蘇夜的嘲諷，被鐵一般的事實(shí)，打迴到他們臉上。


    說是出塵無為，可是玉葫蘆裏的兵器和法寶，一應(yīng)物件都需要銀兩購買。


    除非真能做到深山苦修，否則終難逃離塵世。


    錢難掙，屎難吃。


    大把撈金的煉丹師，確乎高人一等。


    他們心裏也明白，隻是不想承認(rèn)現(xiàn)實(shí)。


    “先生，您現(xiàn)在還認(rèn)為，能和我平起平坐嗎？”蘇夜?jié)M臉欠揍的表情，盯著麵色鐵青的朱讚。


    朱讚眼底閃過一抹寒意，皮笑肉不笑道：


    “在鐵一般的事實(shí)麵前，鄙人也不再狡辯。


    隻是你這囂張態(tài)度，容易給自己招來禍端。”


    “願(yuàn)聞其詳。”蘇夜坐迴條凳。


    右腳踩在上邊，一副浪蕩公子作派。


    “實(shí)話難聽，忠言逆耳。你得懂得中庸之道，方能避免行差踏錯(cuò)。”朱讚坐得格外端正，語氣儒雅得體。


    蘇夜不屑道：


    “隻要有煉丹術(shù)，我走到哪兒都能當(dāng)坐上賓。”


    茶客們皺起的眉頭，再?zèng)]舒展開來。


    暢談煉丹術(shù)的少年，竟是個(gè)如此討人嫌的存在。


    隻能當(dāng)作瞎了眼，誤聽他的高談闊論。


    朱讚凝望得意笑談的蘇夜，眼神不易察覺的數(shù)度變幻，終於化作一抹笑意：


    “兄臺(tái)，鄙人有不少好友急缺丹藥……不知可否請(qǐng)你與我同行，賺一筆你最歡喜的銀子？”


    “隻要是銀子，來者不拒。”蘇夜立馬起身，“賺得多了，請(qǐng)您喝絕品鐵觀音。”


    朱讚召出幾枚銅子，不顧店掌櫃“不必客氣”的客套話，照例付了茶錢。


    文人風(fēng)骨。


    比銀兩更值錢。


    蘇夜跟隨朱讚出了茶館。


    一陣黑風(fēng)起，罩住蘇夜周身。


    動(dòng)彈不得。


    朱讚手中召出一粒魔丹，冷笑道：


    “這就是用煉丹術(shù)煉出的丹藥……隻要服下去，餘生都得當(dāng)鄙人的丹奴。”


    蘇夜裝出一副驚恐表情。


    朱讚掐住蘇夜臉頰，迫他張口，將魔丹喂進(jìn)口中。


    魔丹入口即化，胸口一陣灼痛。


    黑霧散去。


    朱讚仰起頭，爽朗大笑：


    “煉丹術(shù)，果然是絕妙。”


    蘇夜暗施慈悲引魂渡，包裹住魔丹中的怨魂之力，將其從指尖引進(jìn)掌心中的八卦囚天盒。


    八轉(zhuǎn)陰陽鏡古篆字亮起，吸收掉魔丹餘毒。


    僅憑妖毒就想取走蘇夜性命的時(shí)光，已然一去不複返。


    朱讚看著不住顫抖的蘇夜，眼神中滿是冰冷：


    “從今往後，你就是我的丹奴。


    隻要乖乖幫本大爺煉丹，伺候好了，還能發(fā)些慈悲，免你毒氣侵蝕內(nèi)髒之苦。”


    “求……求您。”蘇夜暗掐大腿根，疼出滿頭汗，“我願(yuàn)意為您赴湯蹈火……”


    朱讚居高臨下俯視蘇夜：


    “現(xiàn)在是誰高人一等？”


    “我的主人……是您高人一等。”


    朱讚仰天大笑。


    喂蘇夜服下沒有效果的解藥，帶他穿街過巷，迴到位於城西的私宅。


    雙手黑氣縈繞，指尖凝聚黑色圓形魔印。


    力量牽引，開啟空間門。


    蘇夜跟隨朱讚踏進(jìn)門扉，瀑布淋身般的感覺，頃刻壓製住對(duì)方位的判斷。


    身體恢複和暖，發(fā)現(xiàn)身處一座燈火通明的洞府。


    身穿魔教黑衣的徒眾，環(huán)繞中間高臺(tái)打坐，靜默修行魔教功法。


    蘇夜站在朱讚身側(cè)，可以看清楚每個(gè)人的臉龐。


    與常人無異。


    “丹奴，煉製一爐固本培元丹，讓本大爺瞧瞧你的本事。”朱讚對(duì)蘇夜姓甚名誰，完全不感興趣。


    坐在石質(zhì)高靠背椅，撕破偽裝出的斯文，臉頰變得淡青。


    蘇夜當(dāng)即召出玉葫蘆中預(yù)先準(zhǔn)備的凡品丹爐。


    當(dāng)即開爐煉丹。


    八卦囚天盒裏的怨魂邪力，外加被陰陽鏡鎮(zhèn)壓的魔毒，盡皆迴歸丹爐。


    還有一縷瀉藥。


    丹成，爐啟。


    朱讚俯身觀瞧：


    “怎的還有一粒金色丹藥？”


    “晚輩一來為認(rèn)錯(cuò)，”蘇夜躬身道，“二來您身份尊貴，自然要享受最好的固本培元丹。


    隻望日後常分發(fā)解藥，莫要讓我受苦。”


    朱讚召起金丹，放到鼻尖嗅聞，並未發(fā)覺異常。


    立即服下丹藥。


    入口即化。


    瀉藥與魔毒兩相夾攻。


    拉了一褲兜。


    朱讚強(qiáng)忍痛苦，召出解藥，迅疾服進(jìn)口中。


    右手黑印凝聚，眼中殺意盎然。


    “您不能殺我。”蘇夜大聲打斷施法。


    “為何？”朱讚自認(rèn)為隨時(shí)可取蘇夜性命，想聽他如何詭辯。


    “我隻是服下魔丹，便模仿煉製出了類似丹藥，”蘇夜低聲道，“您要留著我，日後能幫您煉多少丹藥？


    這筆賬，您要算清楚。”


    朱讚眼神閃爍，收斂黑霧魔印。


    當(dāng)務(wù)之急，是先換條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