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公,定天下者,必明於天下之大勢,而後可以決天下之,漢王據雒陽,按圖籍,興漢家,天下莫敢不聽,此王業也!
“依我之見不如降劉氏,以漢王之度量,必會赦免袁氏之過,袁公可細思之!
有掾吏撫著長須,拱手作揖討好笑道。
其餘人也連連附和,並非他們沒有爭奪天下的雄心,而是劉玄德勢頭太猛了。
已然雄踞青、兗、徐、豫與河雒之地,且袁本初一死,誰還能阻止其吞並河北各州郡。
屆時漢王率軍南下,袁公用什麼去抵抗,難道就靠殘破的九江郡與廬江郡嗎?
與其等著被青州軍打得摧枯拉朽,暴骨無全軀,還不如盡早投降。
袁術聽見堂下一片附和聲,麵龐瞬息漲成紫紅色,眼裏兇光畢露道:“汝等皆為術所辟用,就應心向袁氏,劉玄德與汝又有何恩惠,竟想替他勸降我袁術乎?”
“袁氏寧為蘭摧玉折,不作瓦礫長存!劉備不尊天子,乃漢室逆臣也,汝等應當與我共同討之,豈能為其威懾,不戰而降。”
袁術額頭青筋暴起,怒斥眾人道。
劉備犯天下之不韙,在雒陽自封為王,攝大司馬與各州之權,擺明了和董卓一樣,甚至比董賊更為猖狂。
他袁公路乃高門大戶,汝南四世三公之後,在董賊霸占雒陽之際,便已起兵討賊,還讓孫文臺收複雒陽。
在袁紹欲立劉虞天子時,更是出言反對,提出尊奉關中天子,又在袁紹奪冀州陰殺韓馥,站出來說了公道話。
怎麼看他都比天下諸侯更像漢室忠臣,為何袁紹、劉備等人,皆可名揚四海,聲名顯赫,反觀他則喪師失律,敗不旋踵,逆賊劉表、婢生子僮仆曹操,先後爭相侵犯淮南,連年略地侵城,以至於他成為南邊諸侯中最弱。
連被劉備打得無立錐之地的曹孟德,治下尚有四郡之所,我袁術何至於此,竟連曹操不如。
袁術想到這裏,內心便不禁生出一股悲憤,以他的聲望,劉景升與曹孟德兩家應摒棄前嫌,奉他為主,再聯手討伐不尊天子的劉備。
即便他袁公路私藏玉璽,又散播讖語,但至少沒像劉備一樣,在雒陽公然攝位,還敢稱天下無主。
於情於理,此刻也應該遣使來訪,三家成鼎足之勢,共抗宗室之賊。
怎麼能眼睜睜看淮南兵敗如山倒,難道忘了唇亡齒寒,福禍彼此休戚相關嗎?
袁術忍不住怒罵道:“曹孟德、劉景升蠢如鹿豕,不來援我淮南,為鼠目寸光,不知禍患就在眼前,若無我擋在前麵,兩家定為劉備所滅矣!”
……
不僅袁術被各處傳來的壞消息,搞得焦頭爛額。
被他罵為蠢彘的劉表,此時更是心底涼了半截。
劉備進封為漢王的消息傳來,還沒待他喘口氣,南陽郡各士族、豪族已舉郡而降引青州軍攻宛城了。
南陽共計三十七縣,幾乎處處有豪族帶部曲、僮客反叛,各地瞬間亂成一團。
駐軍在宛縣的文聘也被各處聲勢嚇得不敢率軍去平叛,害怕出了城門沒進兵多少裏路,宛縣就已失守了。
隻能在宛城憑借堅固的城牆,來固守待援,直到看見張益德的旗幟飄揚在城下,而景升公的兵馬久久不見蹤影,無疑讓文聘眉頭皺成川字形,眼底染浮現一抹焦急。
其實在文聘防守宛城時,劉表並非沒想過遣援軍疾速前往南陽郡平叛,以防劉玄德趁勢掩殺而來。
主簿蒯良則首個站出來反對,打恭作揖解釋道:“景升公,眼下劉玄德進封漢王,乃攜天下之威,奮雷霆兮以震萬裏,一時明並日月,此勢之大不可與爭鋒。”
“南陽為光武中興之鄉,附漢家者比比皆是,然覆水不可再收,樹木已成舟,實難挽迴。”
“須知荊州還有南郡、江夏、武陵、長沙、零陵、桂陽六郡,倘若再有豪族趁機生事,則景升公領荊襄之地,必將難以為繼……”
蒯良話到嘴邊,便點到為止。
目光略有深意地望向劉表,拱手行禮道。
荊州可不是景升公一言九鼎的地方,荊南可還有不服者在蠢蠢欲動,這才是心腹大患。
將荊州之兵引向南陽,一旦兵敗,大事立即不可挽迴。
假設荊州將徹底淪陷他人之手,與其送給荊南豪族,倒不如送給漢王,為子孫謀長久之計。
劉表聽罷,沉吟不語許久,又長付一口氣,對蒯良問策道:“子柔,依你之見,我應當如何是好?”
對於蒯良,他還是非常相信的,要不是蒯氏與蔡氏助力,當年也難以坐穩荊襄。
“令南陽守軍勿要臨陣廝殺,立時棄新野、走襄陽……效竇融舊事上書漢王,願為漢家鎮守荊南之地,以避開漢軍鋒芒。”
“故楚有江川澤山林之饒,可遷州治於江陵,定荊南四郡,南據江陵,北守襄陽,進可為荊州之主,退亦為漢家之臣,此為避害就利,保業守成之策也,景升公未嚐不可行之!
蒯良拱手再拜道。
若能使上下相親,晏然富殖,保荊州一方百姓平安,料想以漢王攬四海之胸襟,必不會重責景升公。
隻要景升公別學隗囂行短視之見,放棄了歸附光武,選擇據兵對抗,危眾以舉事,違義以挾功,使自己陷入死地。
那麼一切都還有機會轉圜匡救。
劉表看了看蔡氏眾人,又望了望諸多掾吏,心知劉備勢大,這些人不願意和他去對抗劉玄德,但和南陽郡宗族不同,南郡有很多士族豪族與他親近。
隻要他還沒與劉備交戰,許多人就不會背主去投靠劉玄德,怕遭天下所輕視。
若能勸降他歸順,亦是大功一件。
眼下勸他主動放棄南陽,將精力轉向荊南,既不與劉備交惡,也可依舊效忠於他劉表,堪稱兩全其美也。
“也罷,既然勢不可遏,那便先北麵稱臣,交好劉玄德,以阻其攻略荊州!
“子柔,替我走一遭罷,去雒陽拜見漢王,就說荊州劉表無爭雄之意,隻願安土息民,行孔孟之道,保全一方而已!
劉表長噓短歎道。
南陽本就人心不附,即便沒了也並非不能接受,隻可惜襄陽成了要衝之地。
江陵雖好,卻也遠不如襄陽,看來須盡早奪取荊南四郡之權,不然雖名為州牧,實則為太守矣。
麵對青州的強軍,劉表隻能徒唿奈何。
誰讓他不擅長兵略,又不能像高祖那般親自率軍出征,使得上下同心所欲。
誠若如此,天下焉能有劉玄德之事。
待想到劉備,劉表心裏便難掩羨慕,漢王啊,哪家宗室子弟,年少時不想成為漢王,繼高祖之業複興漢室。
“劉備啊,劉備,為何能有如此幸!”
劉氏宗親不計其數,隻有你成了漢王,大丈夫當如此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