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徽宗引眾出了宴殿,抵達一個四處開闊露天的小廣場。那廣場四周皆有水池相連,荷花綻放,荷葉吐綠。如若雨後起霧,便仿若天宮一般,妙不可言。
張明遠、費無極、種浩、段和譽,疑惑之際,已見有許多人風塵仆仆趕來。華蓋高擎,宮女徐步,公公俯首,眾人畢恭畢敬,不敢作聲。侍衛抬著許多案幾、凳子,擺在亭臺樓閣之間。
一個禦座被抬來,蔡京示意,幾個公公和宮女,侍候宋徽宗威風凜凜之際,慢慢坐了下來,張明遠等人也一一入座,盡皆斂聲屏息,靜觀其變。那美酒、香茶和葡萄、荔枝皆擺放在桌上。隻聽嘩嘩作響,禦酒早已倒上。眾人皆看向宋徽宗,宋徽宗微微一笑。
宋徽宗見眾人恭敬拘謹,就笑容滿麵道:“我大宋點茶禮儀即刻開始,朕親自操辦。爾等不必客氣,諸位皆是朕的摯友,自當隨意,不必拘禮。”話雖如此,眾人依然頗為客氣,點頭允諾。
畢竟宋徽宗是一代帝王,自然不可隨意,哪裏聽得進去宋徽宗的客套話。如若信以為真,便是自尋煩惱了。伴君如伴虎,實乃天下人間、江湖之間,人人皆知之理。
蔡京瞇眼道:“點茶還要聖上親自操辦,老臣心有不安。”童貫道:“太師言之有理。”雖說與蔡京為了收複幽雲十六州之事有不同看法,但心不合麵卻合,便笑了笑。
高俅陪笑勸道:“聖上還是歇息如何?”李邦彥不安起來,站起身來,勸道:“聖上龍體要緊,這等事還是宮女來做,不知尊意如何?”
宋徽宗道:“明遠,你們以為如何?”環顧四周,哈哈大笑,馬上問張明遠。
張明遠心想,既然皇上要親自點茶,自然有他的道理。想到這裏,就笑道:“皇上親自點茶,可見必有獨道之法了。”
費無極心想,何不借機奉承幾句,讓皇上為我效勞一番,可謂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何必拒絕,就樂道:“皇上為我等點茶,世所罕見,傳出去也是千古佳話,後人當以皇上為聖主明君了。”
群臣聽了都瞪了一眼費無極,怪他大逆不道又有恃無恐,不懂禮數。可費無極卻置若罔聞,並不生氣,付之一笑。
種浩道:“點茶可是一門大學問,素聞東京點茶,天下聞名。今日得見,還是皇上親自教誨,自當受益匪淺,感激不盡。”點點頭,樂此不彼。群臣更是麵無人色,李邦彥朝種浩翻個白眼。
段和譽道:“大理國絕對沒有,恐怕天下人間隻有大宋有了。素聞東京鬥茶大會,有許多點茶高手,想必都要佩服皇上的點茶技藝了。既然皇上有意親自操辦,我等恭敬不如從命。”
蔡京、童貫、高俅、李邦彥,這才無言以對,一個個畢恭畢敬,見宋徽宗喜樂無比,都笑容滿麵開來。強顏歡笑,一目了然。
宋徽宗認真介紹道:“大唐茶神陸羽的《茶經》早已說的清楚明白。所謂,五之煮,三之沸。這妙法便在三之沸。沸如魚目,微有聲,乃第一沸;緣邊如湧,泉連珠,乃第二沸;翻波鼓浪,去無影,實為第三沸。蔡襄在《茶錄》裏也說,煎水為先,煮茶為後。茶少湯多,雲腳散;湯少茶多,粥麵聚。點茶貴在品味,如若點不出味道,就了然無趣了。朕的七湯點茶法,想必會流傳千古。”說話間喜上眉梢,頗為得意。
費無極聽了,興趣盎然,趕忙追問起來:“皇上,何謂七湯點茶法,還望賜教?”
宋徽宗笑道:“朕就親自示範一番,你們且看且聽,朕仔細道來,如何?”馬上讓蔡京布置一番,就開始了點茶。
張明遠道:“東京鬥茶大會,如若是陛下評點,恐怕誰勝誰負,一目了然,誰也騙不了陛下。”費無極道:“那還用說,畢竟皇上技藝高超,一目了然。”宋徽宗捋了捋胡須,笑出聲來。
眾人都瞠目結舌,沒想到他二人如此口無遮攔,皇上居然付之一笑。
不多時,內侍準備妥當,宋徽宗邊說邊做,隻見,他拿起茶碗,用小勺取些茶粉,沸水倒入,不停攪拌,擲地有聲道:“一湯,量茶受湯,調如融膠。正所謂調膏,茶粉一勺半,沸水注入,使茶粉之間咬合在一起。二湯,擊拂既力、珠璣磊落。這一步要急速而有力,泡出而成。三湯,擊拂輕勻,栗文蟹眼。水要少,用茶筅勻速將大泡擊碎為小泡。四湯,稍寬勿速,輕雲漸生。茶麵顏色要變白,乃最高境界。五湯,乃可稍縱,茶色盡矣。正所謂,水乳交融,隨意而為。六湯,以觀立作,乳點勃然。此乃翻江倒海之狀,意為攪拌其餘茶粉。七湯,乳霧洶湧,溢盞而起。此為最後一搏,快速擊打,使之凝固。”越說越快,手上卻有條不紊,眉飛色舞,神采飛揚,好生了得。費無極樂個不住,張明遠也喜笑顏開。
眾人見狀,一個個異口同聲,喜樂無比,讚不絕口道:“皇上妙手,天下無敵。可謂大飽眼福,微幅不淺。”
蔡京捋了捋胡須,喜道:“聖上七湯點茶,天下無人能敵。”童貫環顧四周、,笑道:“我大宋點茶,自然比唐朝厲害”
高俅眉開眼笑,伸出大拇指稱讚道:“我大宋點茶高手,無出其右,非陛下莫屬。”
李邦彥揚起袖子,眉飛色舞道:“皇上點茶技法,奴才想學,不過就是太愚昧,不得要領,如之奈何。”
張明遠喜道:“皇上七湯點茶,獨步天下,名不虛傳。”費無極道:“七湯,如若不是點茶,還以為是煮羊肉湯了。”眾人捧腹大笑。
種浩揉了揉眼睛,喜不自禁道:“點茶之法,我京兆府也有,可今日看皇上如此七湯,世所罕見,妙不可言。”
段和譽瞠目結舌,讚道不覺站起身來再拜道:“大宋點茶果然厲害。皇上的七湯點茶法果然名不虛傳,看來本王要派人來學習學習才好,不然我大理喝茶就俗不堪耐了。”
宋徽宗擺了擺手,笑道:“好了,諸位對這七湯點茶,可明白了?點茶不過技法,味道還須自己品味。下麵就獻茶好了。”
頃刻,蔡京示意下,宮女成群結隊,前來獻茶。宋徽宗接過香茗,示意眾人隨意,一個個才不再拘謹,接過宮女遞過的茶碗,端了起來,品起茶來。
此時此刻,劉貴妃前來,原來劉貴妃方才匆匆忙忙離去,便是為了親自準備這個,還叫來許多畫師。那些走在最前麵的畫師皆是老頭,那中年男子居中,小青年斷後。
蔡京道:“聖上,貴妃娘娘,老臣素知這天下畫科,以我大宋為最。我大宋畫科,聖上實為天下第一人,此番翰林院畫師都到齊了,就請聖上出題,考一考他們,如何?想必他們一個個也是翹首以盼,得到聖上指點,也算他們三生有幸了。品茶賞畫,便是美不勝收,不知聖上意下如何?”說話間笑出聲來。
宋徽宗道:“過譽,過譽。朕也是隨便畫畫。既然畫師到了,就請他們寫生好了。不錯,太師言之有理,品茶賞畫,自然妙不可言。今日高朋滿座,自當受享一番。”頓時笑容滿麵,隨即放下茶碗。
劉貴妃笑道:“後生可畏,不過少不了陛下親自指點。種師道老將軍的二公子也是青春俊傑想必以後會做畫學正,就看他的造化了。”宋徽宗示意劉貴妃近前坐了下來。劉貴妃點點頭,馬上過去。
張明遠等人聽劉貴妃提及種溪,放眼看去,都在尋找種溪,偏偏不見他的麵孔,不知他到哪裏去了。張明遠問宋徽宗後,才得知,種溪去了南京應天府有要事在身,張明遠也不好多問,故而不知種溪做什麼去了。
李邦彥道:“他們也不能隨便寫生,還要有了題目才是。”瞅一眼宋徽宗,畢恭畢敬之際,媚笑開來。
高俅喜道:“陛下畫作天下第一,故而有陛下指點,他們的畫作才可有所長進。”童貫道:“如若沒有皇上提攜,恐怕這翰林院的畫作就難成大器。”
張明遠道:“皇上對畫作如此了如指掌,指點一二,也是,讓我等大開眼界了。”看著宋徽宗,喜笑顏開。
費無極問道:“素知我大宋畫作名揚天下,就是不知翰林院有何傳世之作?”
種浩四下張望在找弟弟種溪,便笑道:“京兆府也有畫院,不過與東京一比就愧不能及了。”
段和譽顧四周,看這畫師一個個年齡懸殊頗大,年老體衰者,年紀輕輕者,比比皆是,隨即道:“沒曾料想,大宋翰林院的畫師也是人才輩出,後生可畏了,新老交替,好生了得。我大理可沒這般陣勢,愧不能及,也在所難免。還望皇上指點,也讓本王見識一番大宋畫作,豈不令人喜樂無比?”
宋徽宗熟思片刻,猛然想起離開瓊林苑的場景,隨即喜上眉梢,擲地有聲道:“既然如此,朕就卻之不恭了。那就以‘踏花歸來馬蹄香’為題,諸位以為如何?”
劉貴妃道:“這名字果然妙不可言,真是陛下的奇思妙想了。這圖畫院在陛下栽培之下,必會更上一層樓。”不覺點點頭。
正在此時,一個穿著藍色內侍官服之人近前笑道:“聖上所言極是,貴妃娘娘所言極是,我等遵命,即刻就讓畫師和畫學生以此作畫。聖上別出心裁,我等愧不能及。此題甚好,妙不可言。”隻見這人,賊眉鼠眼,不覺媚笑開來。
宋徽宗介紹一番,張明遠才知道,他便是內侍總管藍從熙,眼下深得宋徽宗寵愛,目前作為殿頭官掌管延福宮,也掌管睿思殿。
張明遠等人去睿思殿時沒見到藍從熙,原來他正在延福宮,督促宮女太監裝扮亭臺樓閣,那些盆景皆是藍從熙親力親為,就怕宋徽宗不滿意,故而還親手去精挑細選那些中看的花石竹木,頗得宋徽宗賞識,此人成為延福宮的掌管者,頗有權位,原來宋徽宗這些年常居新延福宮,想要進延福宮見駕,必得藍從熙的相助。就是那艮嶽,宋徽宗也信得過藍從熙,故而藍從熙專管皇城所有禦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