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一拍即合
迴到東京,張明遠和費無極有些心灰意冷,畢竟救援太原府失利,心中頗多感傷。子午四人卻不想這件事,而是擔心張孝純的安慰。
費無極擔憂道:“太原府大勢已去,眼下形勢危急,刻不容緩。”
張明遠道:“皇上要我們去太原府,原來是要勸降王稟和張孝純。等我們明白過來,為時晚矣。”
子午道:“如若皇上怪罪我們抵抗金人,如之奈何?”
普安驚道:“他還有臉說?他騙我們,又待怎講?”
餘下冷笑道:“你敢當麵去說麼?我看我們都不動聲色的好。”
武連道:“不錯,這件事,我們裝聾作啞,自然風平浪靜。如若不然,不知道怎麼說才好。左右為難,很是苦惱呢。”
張明遠捋了捋胡須,歎道:“你們此番長大了,不錯,我們不動聲色的好。看皇上又待怎講。”
費無極氣道:“為何派路允迪勸降太原府,我或許明白了。定是皇上自覺理虧。受不了金國威逼利誘。如若不然,朝廷怎會割舍太原府,那可是邊關重鎮。”
師徒幾人在張小寶府邸之中說了一會話,夜色漸深,都徹夜難眠,心中有些空落落的,眼睜睜看著太原府喪落敵手,一時間百感交集,寢食難安。
過了三日,已是金秋十月,子午、餘下、普安、武連走在汴河邊,但見垂柳蕩漾,蘆葦飄搖,漁舟穿梭,鳥雀鳴叫。
武連看向遠方,喃喃自語開來:“中秋佳節就要到了,不知李綱大人目下如何?他不能與家人團聚,心裏恐怕不是滋味。”
餘下神情肅穆,淡淡的道:“聽說,有名無實,吃了好幾次敗仗!”
子午義憤填膺,握了握拳頭,恨恨的道:“李邦彥一派胡言,說李綱大人‘專主戰議,喪師廢財’!”
普安冷笑道:“如若我是李綱,我就不幹了。實屬李邦彥等人戲弄於他,他何必如此任人擺布。可惜一個文武雙全之人,被玩弄於亂臣賊子的股掌之間,如之奈何?”
武連擔驚受怕,歎道:“我看李綱大人兇多吉少。”不覺看向遠處,隻見蘆葦搖曳。
餘下驚道:“何出此言?說說看,別大驚小怪。”
聽了這話,普安頓時魂不附體,驚道:“莫非李綱會成為種師中老將軍,會慘遭毒手不成?”
子午破涕一笑,搖搖頭:“我看你們是被完顏宗翰嚇破了膽。”
武連冷笑一聲,歎道:“完顏宗翰有什麼了不起,如若不是我們又饑又渴,體力不支,焉能慘敗。”蹲了下來,手裏去拔草,又扔到水裏去,一條魚,噗通一聲,跳了出來,水麵波光粼粼,蕩漾開來。
餘下心有餘悸,歎道:“也是姚古與張灝,這兩個人糊塗。他們都是貪生怕死的膽小鬼,其心可誅。比起張孝純與王稟,他們豬狗不如。”
普安冷笑道:“他們居然聽信謠言,按兵不動。那混蛋叫什麼焦安節的,他膽小怕事,居然謊報軍情,真是狗膽包天。又是姓焦的。西夏有個焦彥堅,如今又冒出來個焦安節,此賊最是可惡。”氣得跺了跺腳,一腳將眼前一塊石頭,提到水裏去,噗通一聲,水花四濺。
子午仰天長歎,噓唏不已:“我以為姚古手下的焦安節是故意而為之,他想搶頭功,不想讓種家軍名揚天下。姚平仲跑了,姚古形單影隻。這焦安節覺得種家軍人多勢眾,故而他動歪腦筋,害死種師中將軍,我們自然就坐以待斃了。”
武連道:“我們如若坐以待斃倒是我們的不是了,可我們哪裏坐以待斃了,我們是殊死搏鬥,大勢已去。沒想到,西軍離開童貫,還是舊病複發,這內訌就無休無止。”
餘下氣道:“如何在我大宋地麵與女真人打仗,我們還一敗塗地,說出去都感覺丟人現眼,難以啟齒。”
普安氣喘籲籲,歎道:“這有什麼可丟人現眼,難以啟齒的。常言道,‘勝敗乃兵家常事。’人家進來做客,咱們關門打狗。”
子午瞥了一眼普安,冷笑道:“我最討厭這句話了,別拿這個自我安慰。”
武連笑道:“可不是!”也瞥了一眼子午。餘下樂道:“子午,你是不是想哭了?”
子午眼裏含淚,歎道:“哭什麼?哭的日子還少麼?種師中將軍和王稟將軍慘遭毒手,種溪慘遭毒手,黃友將軍一命嗚唿,張孝純被俘,你們難道覺得要興高采烈麼?”
普安低下頭,淚光點點道:“不錯,要哭,可哭不出來。”武連道:“哭不出來,就笑。”仰天長歎,看向遠方,幾條漁船漸行漸遠。
餘下搖了搖頭,哭笑不得之際,歎了口氣:“笑不出來。”子午苦笑道:“隻能哭笑不得了。”
普安拍了拍子午的肩膀,安慰道:“師兄,別這樣。我們都一樣傷心難過。”
武連心想如今就麻煩了,頓時擔驚受怕,長長的歎息一聲:“李綱將軍恐怕也是束手無策,自身難保。”
餘下手指頭捏的咯咯作響,擲地有聲道:“可不是,女真人前腳一走,皇上就被李邦彥和白時中拉過去了,看看皇上最近,聽說歌舞升平,好似太平的不得了。”
子午恨恨的道:“李邦彥,這個浪人!可惡之極。”普安納悶道:“何出此言?”
子午哭笑不得,搖搖頭,冷笑道:“聽說李邦彥這個太監,會唱歌。”
武連冷嘲熱諷道:“莫非會唱歌的男人都討人喜歡?”餘下氣道:“可他是個太監出身,算什麼男人。”
普安撓了撓後腦勺,想不通,自言自語道:“畢竟是男人!童貫、李邦彥、梁師成,三個大太監,太上皇如何弄了這麼多太監在身邊。”
子午分析開來:“可能太上皇當年認為,太監不會造反吧。咱太上皇喜歡舞文弄墨,世人皆知,做事曆來是感情用事,喜歡蹴鞠,有高俅;喜歡唱歌,有李邦彥;喜歡石頭,有朱勔;喜歡書法,有蔡京;喜歡溜須拍馬,有朱勔、王黼、童貫。最奇怪的是童貫,他居然不像個太監,還帶兵打仗,連明浩都崇拜,真是可怕!如若後世皆以童貫為英雄人物,就貽笑大方了。”
餘下冷笑道:“皇上派我們跟隨路允迪去太原府,我們以為是要與金人血戰到底,固守城池。沒曾料想,皇上的主意居然是跪地求饒,向金人投降。自己給金人當狗,還要咱們一起當狗,豈有此理?”
子午捂住餘下的嘴巴,小聲道:“不許胡說八道,以免惹禍上身。心知肚明就好。這件事如同當年蔡京、童貫誆騙種師道老將軍進京一般,他們威逼利誘種師道交出先天圖、無極圖、太極圖,又答應讓種師道做永興秦風節度使。後來不了了了之。”
普安冷笑道:“自古以來,皇帝說話,就聽聽好了,別當真。人家騙你沒商量,反正知道你無可奈何,你又不敢問,也不敢說,打碎牙往肚子裏咽。你隻能如此,又能如何?”
武連轉過臉,指了指:“你們看,那不是趙香雲與明紅麼?”眾人看到趙香雲悶悶不樂之際,低頭與明紅走在一起。
眾人走上前去,問道:“你們怎麼了,看上去很為難?”
趙香雲沉默不語,明紅代替她喃喃道:“皇上要召你們入宮,不知所謂何事。”
武連看向趙香雲,笑道:“雲兒,你如何啞巴了,誰又惹你不高興了,但說無妨,我替你報仇雪恨!”趙香雲撲哧一笑:“什麼報仇雪恨,一派胡言。”
子午問明紅:“到底什麼事?”
明紅對子午耳語開來:“皇上召見你們,我們自然不知道什麼事,我問帝姬殿下她偏偏不說,就是悶悶不樂。你們還是看看去!畢竟皇命難為!”
子午召集武連、餘下、普安近前對他們耳語道:“皇上要我們進宮,不知所謂何事,且看看再說。”
子午問明紅:“明浩與月兒還好麼?”
明紅微微一笑:“他們玩的不錯,隻是明浩夜裏念念不忘哥哥明哲,總是嘴裏胡說八道。”
武連問趙香雲:“有什麼不可以對我說的?”
趙香雲對武連耳語:“皇上哥哥好像有什麼密謀,我倒是偷聽到了幾句說什麼一網打盡,什麼亂臣賊子,要替天行道,要讓黎民百姓歡欣鼓舞。我就不知道說的什麼意思了。恐怕沒什麼好事!”
子午昂首挺胸,大手一揮:“事不宜遲,我們即刻進宮!”四人且走且談,漸行漸遠。
明紅歎道:“但願皇上召他們,別有什麼危險的事要他們做!”
趙香雲急道:“跟著老將軍去了河北一趟,迴來搞的遍體鱗傷,真是令人擔驚受怕!”此言一出,明紅與趙香雲對視一怔,看著他們離去,不由擔驚受怕,提心吊膽。
子午四人被邵成章引到延福宮禦花園,隻見潺潺流水,假山矗立,亭臺樓閣,雕梁畫棟。宋欽宗正在逗著一隻八哥,喜笑顏開,樂個不住。
邵成章奏報道:“皇上,四位少俠到了,微臣告退!”隨即漸行漸遠。
宋欽宗轉過臉,喜樂無比,微微一笑,上前拉著四人的手,笑道:“四位兄弟來了,快過來,朕得到江南進貢的鳥,很好玩,你們過來玩一玩。”
四人走了過來,馬上齊聲拜道:“子午、餘下、普安、武連,拜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宋欽宗一怔,大手一揮,笑出聲來:“看看你們,不要一見麵就拜了又拜,我們是哥們弟兄,你們不必拘束。”
子午四人齊聲道:“不知皇上召見,我們來晚了,還望見諒。”
宋欽宗心裏不覺說不上的不是滋味,沒想到他們與朕隔閡開來,還記得禦花園第一次見麵,說說笑笑,無拘無束,如今卻這般陌生,真是難以置信,一瞬間,神情恍惚,馬上熱淚盈眶:“你們怎麼了?朕做太子時,你們說說笑笑。如今朕做皇上了,你應該說說笑笑。難道你們不高興?何必拘束起來,朕莫非做了什麼錯事,讓你們敢怒不敢言,你們但說無妨,朕絕不加罪。畢竟我們認識一場,算是哥們弟兄!”
子午誠惶誠恐,帶頭拱手道:“弟子不敢與皇上稱兄道弟。”普安、餘下、武連三人麵麵相覷,緊隨其後。
普安道:“弟子不敢與皇上開玩笑。”餘下道:“弟子不敢在皇上麵前沒大沒小,沒輕沒重。”武連道:“弟子,不敢覺得皇上有過錯。”
宋欽宗頓時一怔,眨了眨眼睛,目光呆滯,一時語塞。
普安見狀,馬上安慰:“皇上,怎麼了?”
宋欽宗緩過神來,微微一笑:“沒什麼,你們坐下說話。”說著走到小亭,坐了下來。小亭裏有一桌,四周有座。桌上擺著許多水果和香茶,還有果子、點心,還有香爐,一股幽香飄飄蕩蕩。
子午尋思,不知所謂何事,且問一問,隨即問道:“皇上有何吩咐,但說無妨。”
宋欽宗招唿四人近前,耳語道:“你們對蔡京、童貫、梁師成、王黼、朱勔,恨之入骨還是佩服有佳,但說無妨。朕隻說一句話,朕要把他們一網打盡!你們不必低估朕的決心與信心,朕這迴為了大宋江山社稷,為了黎民百姓,天不怕,地不怕!太上皇那邊朕也探了口風,除了道家事,他一概不管,朕就放開手腳,意欲大幹一場。可思前想後,沒什麼得力助手,就覺得你們四人嫉惡如仇,行俠仗義,一定不錯。你們不必有後顧之憂,也不必顧慮重重。朕禦賜你們四人,令牌,可隨意出入皇宮大殿,作為朕的密差,為國為民,替天行道。以後皇城司的小子們歸你們統領,你們可先斬後奏。此番,朕想建功立業,你們也想行俠仗義,名揚天下。如此一拍即合,還猶豫不決,瞻前顧後,豈不可笑?”
四人一聽,大驚失色。他們素知這東京有八人為非作歹,令世人唾罵,便是:蔡京、童貫、高俅、楊戩、梁師成、朱勔、王黼、李邦彥。如今,楊戩早死,高俅病亡,就剩下六個大賊了。世人稱之為“六賊”,如今天下大亂,內憂外患。方臘宋江事後,亂臣賊子,弄權誤國就越發不可勝數。如今人心惶惶,民心浮動。看來皇上也夠聰明,意欲斬殺亂臣賊子,博得民心。這與太上皇的《罪己詔》似曾相識,如出一轍。隻是太上皇舍不得殺人放火,而皇上年輕氣盛,就不得不鋌而走險,意欲以此謝罪,懲治亂臣賊子了。一則,可震懾朝廷官員,二則,可籠絡人心。可見皇上想力挽狂瀾!可這於國於民其實沒什麼大用,這些人,皇上棄之不用就可以了,用不著斬盡殺絕。當務之急是枕戈待旦,抵禦金人。而皇上卻好殺人,雖說可大快人心,不過不可株連他人,否則後果不堪設想。想到這裏,四人麵麵相覷,心知肚明,又驚又喜,又高興又擔憂。
普安拜道:“不知皇上意欲何為?”說這話時也是謹小慎微,不敢怠慢。
宋欽宗招唿四人近前:“此事機密,隻天知,地知,你們知,朕知!朕早有安排!你們隻須予以配合即可。目下,先從蔡京下手,他年齡大了,也該頤養天年,可惜東京百姓容不得他,如此一來,一篇大文章,就做得容易許多。陳東雖說走了,可據朕所知,你們四個也在現場目睹了朱拱之的一命嗚唿,故而再來一次,未為不可。”宋欽宗詭秘一笑,知道了許多,也是情理之中。不過並不責怪子午四人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睛罷了。如若找他們的麻煩還不是一句話的事,隻是宋欽宗裝聾作啞,置若罔聞。
子午四人尷尬一笑,誠惶誠恐:“皇上,原來,您知道了。”
宋欽宗哈哈大笑,樂道:“如若什麼都不知道,還做什麼皇上!這東京城的一舉一動,朕都清清楚楚,陳東平安脫身,也是朕的恩典,如若不然,他就該一命嗚唿了。還有你們,如若不是朕網開一麵,你們也難脫幹係。有了皇城司,朕耳聰目明,心明眼亮,皇城司便是朕的千裏眼,順風耳。”隨即拉著四人的胳膊,推心置腹開來。
子午四人趕忙跪拜:“多謝皇上恩典。”
宋欽宗一一扶起,笑道:“怎麼又跪下了,男兒膝下有黃金嘛!何必如此,咱們都是好兄弟,不必如此客氣,沒人時,就自由自在好了。”說著摟著子午四人的脖子。普安道:“皇上想再來一次‘太學生風潮’?”
宋欽宗點了點頭,喜道:“你們就到西華門外集會,朕會安排李邦彥、白時中請蔡京到皇宮後苑賞月,蔡京路過,你們就鬧將起來,至於如何折騰,你們四個謀劃便好,記住,不可過頭,點到為止。朕要的是結果,這來龍去脈,就不必給朕娓娓道來。”子午四人領命而去,宋欽宗樂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