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
李靈運與李平安下山,一同到馬氏商隊的鋪子裏道謝。
店小二好像早就知道二人的來意,領著他們到堂後就坐,自己則去通知掌櫃。
師兄弟坐在堂內。
李平安一臉好奇地打量四周,精美的門飾雕刻,栩栩如生的財神圖,還有散發著特殊香氣的木桌與木椅。
這可著實讓他開了眼界。
畢竟,李靈運至少還是出過遠門的,但李平安在過去的十年裏卻一直待在山上。
如今見了些杏花村平日沒有的事物,也讓他對外麵的世界生出了向往之情。
當然,還有一點。
他知道二人今日能被奉為座上賓,這是因為二師兄他爹的人脈。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本來,李平安一直以為二師兄與他一樣,都是沒爹沒娘的。
結果反轉來得這麼快!
饒是他心裏知道這樣不對,也難免會生出一分落差感。
李靈運將李平安的反應盡收眼底。
他不覺稀奇,畢竟落差也是人之常情的一種。
他幼時不想走路的時候,也曾羨慕過大師姐出門可以被人抬著走。
但這種羨慕,也隨著知其全貌之後,徹底煙消雲散了。
歸根結底。
真要讓李靈運取代大師姐,去波詭雲譎的京城與人鬥智鬥勇,那他寧可在山上練劍練到累死為止。
不一會兒,一個富態的胖子掌櫃走出來。
他姓馬,名為馬富貴。
李靈運與其交談之後,得知這次派他們來鎮場子的是如今信州軍府的都督,郭止攸。
馬富貴表示,未來的一段時間,他都會坐鎮在此,負責商隊在本地的業務開展。
李靈運隻要有麻煩,都可以來找他。
麵對這份盛情,李靈運沒有推辭,但他早已打定主意,不到萬不得已絕不去麻煩他們。
畢竟,自己每勞煩他們一次,那麼李胡的人情賬上就得多記一次。
這種消耗情分的事情,如何謹慎都不過為。
馬富貴作為商人,看人是何等的敏銳,立刻就察覺到李靈運態度的敷衍。
這可不好辦。
畢竟他這次是帶著信州都督的任務來的,務必要通過李靈運這條線,搭上其父李胡的關係網。
如果李靈運軟硬不吃,那就從他師弟的身上下手。
馬富貴是看出來了。
比起李靈運,這位李平安小兄弟要好搞的多。
隻要把李靈運師弟搞定了,還愁無法拉近關係麼?
……
就這樣,轉眼到了年關。
李靈運的徒弟還沒找到,倒是有一個從京城送來的包裹,裏麵裝著些曬幹的魚蝦、貝類,還有肉條。
除此之外,還有師父李通的一封信。
他說今年無法陪著師兄弟過年了,而且又趕上是小師弟上山的第十個年頭,特意送了些耐放的吃食迴來。
據說,草原上的人就喜歡用這些幹貨燉湯,煮得軟趴趴再吃。
師兄弟倆也覺得新奇,於是一人張羅炭火與鍋子,一人則去揀些山上自己藏的醃菜當佐料。
起碼這是素的。
正所謂,葷素搭配,吃貨不累。
等到這一切大小的東西布置好了,師兄弟倆已是滿頭大汗了。
這極寒的天,好像也不冷了。
大火煮開。
李靈運舀了一碗蝦湯給師弟,又給自己添了一碗。
然而,他們朝著列祖列宗的牌位磕了個頭,這就算是過年了。
“師兄,你說咱以後還有機會與師父一起過年麼。”
李平安故作深沉地喝了一口蝦湯,很快被燙得嗆出了眼淚。
李靈運遞給他一塊抹布,用勺子舀了舀自己的湯,散去熱氣:“許是沒機會了。”
說罷,他斜眼看了看師弟,揶揄道:“怎麼,你小子還想等著師父給你提親去?”
這話像是踩中了貓尾巴!
李平安的臉“咻”一下就紅起來,也顧不得燙,直接埋頭灌起了蝦湯。
哼哧哼哧!
一碗喝完之後,他大概是怕李靈運又要繼續剛才的話題,也顧不上鍋還滾燙的,立馬又要給自己添一碗。
“嘴巴不要了?”
李靈運攔住了他,然後把自己的碗遞過去:“喏,喝我這碗。”
李平安被看破了心思,隻得尷尬一笑。
“謝謝師兄。”
李靈運撿起他用過的碗,不緊不慢又打了一碗,悠悠道:“你小時候把屎拉在褲子上,師父嫌你髒,也是師兄給你擦的屁股。怎麼,師父能做的事情,師兄就不行了?”
聽到這話,李平安還以為師兄生氣了,立刻認錯:“二師兄,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對這個比自己大了十六歲的師兄,有著一種長兄如父的感覺。
甚至,真要論關係親疏的話,就是師父都不及從小拉扯著他長大的師兄親厚。
但也正是因此。
李平安就更加不好意思開口了。
“師兄,那馬掌櫃不是有意要接近你麼……師弟我自己沒出息就算了,哪能再麻煩師兄。”
李平安雖然沒見過世麵,但這不代表他就好忽悠。
打從上次離開商隊。
馬富貴就不時會約他下山喝茶,雖然沒有送什麼珍貴的東西,但卻給他講了不少商隊走南闖北的精彩故事,直接把李平安的好奇心釣起來了。
可他也不傻。
人家一個日進鬥金的商隊掌櫃。
找自己這種一文錢都得掰成兩半來花的窮鬼圖什麼?
醉翁之意不在酒。
這擺明了是衝著他師兄來的。
李平安同誌的意誌最開始堅定不渝的,直到偶然一次見了馬富貴的閨女兒。
他發誓,自己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白淨美麗的姑娘。
白天見著,夜裏想著,夢裏念著,醒來濕著……
日複一日。
李平安覺得自己連孩子的名兒都想好了。
李靈運也是一番查探之後,才知道了師弟的心思。
為此,他還特意見了馬家小姐一麵,確實是難得的佳人。
就是美若天仙的大師姐,在她這個年紀也不及馬家小姐對男人有吸引力。
女子慕強,男子慕弱。
這本就是慣常之事。
馬小姐沒有大師姐的那種強勢風範,可不就吸引人麼。
現在,他總算知道平安這小子怎麼這麼變扭了。
合著是與自己客氣上了。
但是傻師弟呀。
其他的事情都能客氣,終身大事就這一次,能一樣麼。
李靈運自己打光棍就算了,可沒想著讓師弟與自己作伴,真要是看對眼了,做師兄的也會盡力幫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