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都,皇宮中。
從天順十一年,天順帝聯合宗室諸王將青嵐公主的勢力連根拔起,至今已經過去十六年了。
義軍四起,宗室爭權,後宮鬥計……
一樁樁讓天順帝煩心的事情接踵而至,不勝其擾。
他手握這天底下至高的權力,仿佛可以做到任何事情,又像什麼都做不了。
天順帝看著底下遞來的奏折,知道了雍王與朱平安、上官慶三方各自派出心腹,暗中進行會晤的事情。
雍王此舉,無疑觸及到了天順帝的底線。
他可以忍受雍王手握重兵,甚至刻意留下一部分義軍,隻為養寇自重。
因為雍王畢竟是宗室。
隻要有他坐鎮,天下義軍就不敢小覷大元皇室。
天順帝也可以借雍王打頭陣,將三軍的兵權收迴,這就是他存在的最大意義。
但問題在於。
雍王對他的旨意陽奉陰違,而且暗中接洽大元南方的勢力,又兵出西南。
這是想要做什麼。
風水輪流轉,皇帝到你家?
想到這,天順帝下意識開口,對著心腹大太監招唿。
“德安,筆墨。”
然而,他的這一番話,卻遲遲沒有得到迴應。
天順帝眉頭微皺,剛剛把頭抬起,就見到一個身材幹瘦的,看打扮是侍候冷宮的老太監。
他心中警兆大起:“來人!”
然而,這聲音像是沉入了海裏,偌大的宮殿沒有傳來任何迴應。
這放在平時是難以想象的。
老太監不緊不慢,看向天順帝的眼神裏多了一絲戲謔。
“陛下還想做些什麼。”
天順帝意識到來者不善,強作鎮定。
“你是何人?”
老太監微微拱手:“咱家的賤名不足掛齒,是在乾順末年進的宮,可惜當時認的幹爹沒鬥過九千歲,於是就被發配到冷宮裏。”
“這一待就是六十年,陛下不認得也是正常的。”
天順帝後退半步:“你要做什麼?”
“當年進冷宮時欠了一個人情,恩公現在來討要了,條件就是請陛下上路。”
老太監麵帶微笑,身形一晃就出現在天順帝的身旁,雞爪般幹瘦的指頭,扣住了這位九五至尊的脖子。
生死當頭。
天順帝已經顧不得皇帝的體麵,告饒道:“朕知道你是知恩圖報之人,隻要你今日罷手,朕也欠你一個恩情。當年是九千歲害你,朕可以下令,再將周氏罪人開棺戮屍。”
老太監不為所動:“陛下的誠意咱家看到了,隻可惜來得太晚。”
“陛下心比天高,下輩子還是要認清自己才好。”
……
老太監殺了人,大搖大擺沿著正殿出門,剛抬頭就看到房簷上站著的一道人影。
周圍還有火光四起。
偌大的皇宮,今日竟然著火了。
宮殿前還趴著一群侍衛和宮女的屍體。
老太監來到那人的身後,語氣中多了幾分疑惑。
“恩公在這大內之中布局多年,各宮娘娘的心腹,還有大大小小的太監,不少都是恩公的耳目。這般殺死元帝,除了引發各宮的皇子和朝中的大陣爭位,導致內外混亂,好像沒有好處吧。”
聞言,那人轉頭看了他一眼。
這是一張傷痕累累的臉龐,仿佛被雷劈過一樣。
“這大元不亂,其他人又怎麼能有機會?”
老太監不解:“恩公,這大元滅了,不是平白便宜了其他人?”
“何來的便宜?人間王朝本就是借著‘天子’之名,才得以統一四海。但這父子情分可不是白來的,每過千年天子就要代天受一次劫,以償還情分。”
老太監聞言,瞳孔俱震:“恩公的意思是……”
“不錯,這一次償還情分的時間就要到了。”
“既然注定有王朝覆滅,倒不如再為我發揮一點餘熱。”
那人說著,翻身步入陰影之中,很快消失不見。
……
天順帝駕崩的消息傳出。
本來就蠢蠢欲動的雍王先坐不住了。
他嫌棄天順帝的同時,卻也清楚他就是平衡大元國內各方的一個支點。
天順帝駕崩,勢必就會有人補上他的空缺。
雍王可沒有引頸就戮的習慣。
他立刻放下了南麵的布局,連夜迴到軍營中帶兵,朝著京師趕去。
這新君的人選,將會直接關係到自己的身家性命,不得不防。
……
劍池上
李靈運收到了來自西南的來信,這是他爹的親筆手書。
李胡接管平西軍之後,向內整頓和收編了原有的殘軍,掀起了對蠻族的血腥鎮壓。
在這個過程中,他提拔了一批西南本土的人才,與原有的派係形成製衡。
李胡自己穩坐釣魚臺,擔任仲裁者。
此舉看似不爭不搶,但每一次的仲裁都會帶來利益讓渡,逐步恢複了平西大將軍的權勢。
不同於朱平安的公私分明。
李胡對這些門道,全部都是在信裏一一闡述的。
父子之間無所不談。
李靈運算著他爹的年紀,再有兩年就得過七十大壽了。
也不年輕。
所以要準備一份賀禮,但人就不去了。
父子二人這些年隻靠著家書往來,自從二十多年前認親開始,更是再沒有見過麵。
這也是一種心照不宣。
因為人和神仙都一樣,爬得越高,受到的束縛就越大。
平西軍接觸劍池 ,容易會引得各方投鼠忌器,懷疑李胡是不是要借助江湖勢力殺人了。
劍池與平西軍牽扯太深,也會不可避免陷入到大人物的博弈之中。
這都是他們不願意看到的。
李靈運走到長著老樹的亭子下,望著日漸飄落的花絮,提筆寫下了一封書信。
不過,這不是送去西南的。
而是要送到西域去,交到拜火聖子的手裏。
他能預感到,自己距離得道的最後一分火候,就是落在那武穆的身上。
所以他要參與到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