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的桃花道觀如期開放。
武穆是不缺銀子的主兒,他活了幾百年,清楚這些小民的偏好。
銀子能使鬼推磨,銀子當然也能讓人拜神。
餘沅得到了武穆送來的錢糧,不論男女老少,一人免費發一升米,所以拖家帶口的能拿得更多。
不止如此。
隻要向桃花仙的神像祈福上香,還能有求簽問命的機會。
最次是中簽,可討吉利。
若得上簽,送雞蛋。
上上簽,送肉食。
這種明擺著勸人占便宜的事情,直接讓桃花道觀在開觀的第一天,就聚攏了不少人來。
餘沅給他們講述了桃花仙的神通廣大。
凡有病災,心誠者求於桃花仙,可得桃花水,包治百病。
此外,不少人知道這道觀前的一日,桃花觀裏是沒有這尊高大的神像的。
不知道餘觀主用了什麼辦法。
竟然能瞞天過海,將這麼一座雄偉的神像連夜搬進來。
有人好奇想問,餘沅笑而不語。
這般作態在旁人眼裏就是默認了。
一時間,他本人的形象也突然變得高大起來。
有人據此戲稱一句“道爺”。
餘沅照單全收。
他與桃花道觀的風頭,也傳到了秦王府和北平參讚處。
北平參讚宋遷沒能看成笑話,同樣因為這事,心裏對桃花觀生出了幾分忌憚。
在讀書人的眼裏,搬神同請神。
這餘沅即便隻是肉體凡胎,其本身必有神異。
宋遷不想惹禍上身。
因此,對於桃花觀聚集教眾的事情,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這件事算是有利於民的。
隻要他們拎得清,宋遷不介意相安無事到自己離任為止。
……
秦王府。
秦王聽聞了這般神奇的事情,本來想去看熱鬧。
但架不住李胭脂會賣慘。
她本就是香火祭祀所化的神女,與桃花仙同屬陰靈體係,存在競爭關係。
隻需將此事推到香火之爭上,以秦王對她的寵溺程度,沒怎麼猶豫就放棄了一探究竟的想法。
到了夜裏。
待得秦王睡去之後,血蛟得以清醒過來。
它消化過秦王白日裏的記憶,對李胭脂的恨意濃烈到無以複加。
“這個礙事的女人。”
血蛟剛痛罵完畢,目光再度望向桃花觀的方向,眼底閃過了一絲向往之情。
倘若當初隻是簡單的猜測。
那麼它現在幾乎可以肯定。
桃花觀裏的那一位,實力絕對在李胭脂之上。
不論如何,自己一定要想辦法接觸到他。
如果有必要的話。
血蛟不介意拚死一搏,它才不想困在秦王的體內,每天像是割肉一樣,淪為秦王修煉“天地交泰縱”的工具。
就在這時,有一朵桃瓣忽然飄來,最終停在血蛟的頭上。
下一秒。
血蛟帶著滿身的劍獄枷鎖,就出現在了一處種滿桃花的小院子裏,在他麵前還有一位身著桃紅大袍的仙君。
這仙君看著和煦,卻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
血蛟不敢放肆,規規矩矩見禮:“小龍參見仙君!”
“本仙今日將你招來,你心裏可有數?”桃花仙淡淡的聲音響起。
聞言,血蛟隻是腦海中一番思索,納頭就拜。
“不敢妄加揣測,願為仙君驅使。”
桃花仙見狀大笑:“不愧是從鎮國神龍身上分出來的,你這蛟龍竟然還學到了官場之道,有趣!”
“你心中所願,本仙早已有數。不過,那李靈運的道行不俗,本仙不可明著幫你,倒是可以賜你一線脫困的機緣。”
血蛟聽到這話,心中大為震驚。
在他看來,麵前這位大人物絕對是仙人無疑。
李靈運固然厲害。
可是凡人和仙人,這兩者之間存在絕對的鴻溝,桃花仙如何不敢直接下手?
他這麼沒用……自己是不是選錯邊了?
血蛟這個想法剛閃過,再抬頭時就對上了桃花仙的目光,隻是那眼神多了幾分玩味,像是看穿了它的想法。
“你想的不錯,本仙的確是忌憚他。不過,這與你無關,你也別無選擇。”
桃花仙顯得漫不經心:“你的存在隻是故人留下的一枚棋子罷了,秦王與你隻能活下來一個。可惜故人已逝,而我將代他重掌棋局。”
“現在,本仙再給你最後一次做選擇的機會。”
血蛟神情苦澀。
它知道自己無路可走。
如果不舍命一搏,那就隻有魂飛魄散的結果。
隨後,桃花仙賜下了一道法門,名為“五柳仙經”,這是古仙“柳仙”留下來的傳承。
五柳仙經,寓意是“手植五柳而成仙”。
修仙不問出身。
隻要勤奮不輟,終究會有成果。
便是以桃花仙如今的眼界,在得知五柳仙經代表的深意之後,對那位柳仙的存在也心生敬仰。
血蛟若能掌握這門仙經,就可以在不觸動劍獄的前提下壯大自身,直至潛移默化之下,一舉奪了秦王的身軀。
這算是莫大的機緣了。
血蛟千恩萬謝,而後又被桃花仙驅趕。
……
在他走後,桃花仙掌心之內,躺著一片綠葉。
須臾間,原本生機盎然的綠葉仿佛瞬間走到了生命的盡頭,變得枯黃而凋零。
他抬起頭,目光像是望著蒼天。
桃花仙繼承了劫主之位,僅有落子的權力,算是劫數的半個主人。
剩下的一半,歸於天地自己。
桃花仙喃喃自語:“王朝末年,當有浩劫。倘若天時不佑,人心不足,不過是自取滅亡。”
“而我……即是人心!”
……
一晃眼,大半年過去。
書院外出的主講,如今或多或少,都收到了心儀的弟子。
寧缺毋濫。
這是書院夫子們的共識。
因為教人本來就是一個言傳身教的過程,尤其是前麵的弟子,將來就是後來者的表率。
倘若有東郭混入其中濫竽充數,就容易導致上梁不正下梁歪。
東宮之內。
太子妃常氏幫著皇長孫朱北定換上了“農事院”的衣袍。
看起來格外合身。
她叫來太子,夫婦倆對著朱北定一番打量,感覺像是收獲了一個新兒子。
朱北定在父母跟前就隨意了許多,撇了撇嘴:“父王,母妃。孩兒還是更想到文院去,可以早點接觸理政之事。”
“你將來有的是機會,現在別這麼多主意。”
太子學著幼時李靈運敲他的姿勢,同樣是一個板栗落在了兒子頭上。
朱北定一臉吃痛的捂住腦袋。
太子看著他,認真道:“你與父王不同,你這輩子大抵是沒機會出去走動的。你皇祖是千古一帝,咱們爺倆,肯定也不及你皇祖有出息。
你是大明的皇長孫,你當然可以不吃苦,但是不能不識民間疾苦。”
朱北定聽出他爹的嫌棄,本來想反駁一句,自己其實挺接地氣的。
可是又怕挨打,隻能老實配合。
太子接著看向他,忽然有些不厚道的笑了。
“對了,你皇祖知道你要進書院,親自給你取了一個名字”
皇長孫一聽是皇祖取的,不由期待了起來,豎起耳朵。
“是什麼。”
“叫朱狗蛋,這才像是莊稼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