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培風老臉一黑，都懶得與她爭辯自己是少年喪母，不是幼年喪母！
從母親鬱鬱而終的結果不難得知，世事不盡人意。其念叨過很多含糊不清的話，等他慢慢長大後，才不經意間地明白。
推算時間，智遠至少先十到二十年返迴桐州，那是何原因使外公獨自停留九幽呢？
這些事，楊培風都說不好。
好在這些所謂的撲朔迷離，世上尚有人能解，而且都與眼下困局無關。
楊培風不懂陰謀算計，就隻能一遍遍捫心自問，自己要什麼、以及猜測別人要什麼。
中年男子要太華劍。
上官林琴話語間滿是對太華殿的不耐煩，其所要無非是自己前半生不曾有過的安穩。
她與自己為難，多是心疼兒子，為其出口氣罷了。
終其所有，無非都要自己一個讓步。
想通這些，楊培風就能做出取舍，起身抱拳，緩緩道：“在下確有上官血脈，但此次東進梁國是受大虞皇帝陛下命，持節赴約瓦山，此亦為扶風楊氏之意誌。”
“兩軍交戰尚不斬來使，又有亡母的關係在，前輩定要為難我，委實說不過去。也恐生出更多的事端。”
“這柄劍物歸原主！另外，我以楊氏百年聲譽立誓，梁軍不會進犯桃源郡。”
“對於這個結果，不知二位前輩可有補充的？”
中年男子望向上官林琴，後者一言不發。
楊培風權當二人均無意見，便乖乖給出木奴。
十二境，僅次於滄淵大妖以及智遠的實力。還是兩位，十個自己都不夠殺。
卻在這時，一股陰風悄然吹過，眾人驚覺寒意徹骨。太華劍懸於虛空，任由中年男子去抓而又拿不住。
中年男子當即暴跳如雷，“你這是何意！”
楊培風雙手一攤，尤其無辜道：“它一向不聽我話，我哪曉得？”
老嫗猛敲拐杖，驚歎道：“是她，是她！她迴來了……”
“誰？”
楊培風脫口而出。
眾人亦心生困惑。
然而緊接著，他們便知道老嫗所說的“她”，是誰了。
一名十二三歲的紅衣少女，手持太華劍，漠然立於場中。
她軀體虛幻，冰冷的眸光掃視一圈後，喃喃搖頭道：“不是，不是！這裏不是太華殿，更無他的氣息。”
說罷，她便徹底消失。
太華劍飛迴楊培風手中。
中年男子勃然大怒：“你搞什麼鬼？”
楊培風懵了，也沒誰告訴他木奴的“劍靈”，是這麼個小妹妹啊！話說，那是劍靈麼？
“甘棠！”老嫗痛不欲生道：“你執念太深重了。十三境，你今不惑之年，來日方長，何必執念於一柄邪劍？”
“她是誰，你就當真一點都想不起來？”
中年男子默默搖頭。
上官林琴忽地漫不經心道：“上官氏一脈相承的薄情寡義，隻是林琴後來嫁人了，似乎也沾染到一些人味兒。”
“林琴你此話何意！”中年男子眉頭緊皺，厲色道：“我念及過往不願與你為難，莫要不識好歹。”
上官林琴充耳不聞，自顧自道：“記得有一年夏時，我們去摘李子，小子兒坐在地上隻管吃，我坐在更遠處。陪你上樹的人，那天過後，你有再看見過她嗎？”
中年男子腦子裏轟的一聲，一片空白，頓了良久後，朝老嫗彎腰道：“奶奶，甘棠失陪了。”
老嫗點點頭，不厭其煩地叮囑道：“慎思、慎行。你們這輩人境界來得太輕易，順風順水，哪曉得大道艱辛、人心叵測……”
實難想象，這是對四十多歲的人的勸告。
隨著中年男子的離去，大廳內直接少了一半人。
“老祖宗，該迴了。”有人向老嫗請示。
“不忙，你們先出去，我有幾句話與他們單獨講。”
老嫗道。
“是。”
眾人一一離場。包括上官林琴的兒子也一同退下。
“原諒我，孩子。關於太華殿的醜事，老身礙於立場、顏麵，實在羞於啟齒。你若有想知道的，可以問問林琴，也就是你的姨母。”
老嫗先將這件事堵住。
那邊，上官林琴仍抱著小孩逗玩，嘀嘀咕咕道：“小時候多可愛啊，可別學你哥哥，長大就不聽話了……”
“林琴！”老嫗再喊。
“行行行，你別嚇著孩子。”上官林琴依舊懶散地迴了一句。
這個時候，老嫗也終於替上官林琴說了句話：“你故友之子交給林琴不算壞事。她心不壞，不會虧待他們。孩子，原諒老身毒舌。我觀你命途多舛，難得始終啊！他們跟著你，實為大不幸。”
楊培風神色凝重道：“培風會仔細斟酌。”
老嫗問道：“楊氏那位前輩，指點你修行麼？”
楊培風搖頭：“沒有。我自己瞎練的。”
“嗯。”老嫗淡淡點頭，又話鋒一轉道：“智遠這個人深謀遠慮、深不可測。他從百年前開始的圖謀，讓原本凋敝的桐州慢慢散發出盎然生機。如今許多新晉十一二境修士，多是他揠苗助長的成果。不能說空有境界，但與他那樣的人比，哪怕同境之爭也差之甚遠。與天宮及別州的高修，亦不例外。”
“你要相信，就方才所有人齊出手，都很難是其一合之敵。”
楊培風深以為然道：“我領教過的。”
何止領教過，智遠曾借給他一次十二境修為，說是毀天滅地都不為過。一跺腳，翻天覆地；一抬手，移星換鬥。
當日，智遠更一劍斬了個十二境助興！
那什麼靈華仙人除了幹瞪眼，又待如何？
老嫗道：“明白就好。你太急了，老身幾年前見過一個人，同樣天心修為竟能比肩十二境。他不是桐州人。說這些，是希望你莫要小覷天下英雄，莫要莽撞天宮。”
楊培風笑道：“老婆婆說這些作甚？”
上官林琴替其解釋道：“奶奶是太華殿唯一的大術士，應是推演你將來要與天宮糾纏，以作警醒。或許是你的死劫。”
意思也很明確，你要有智遠的能耐，那就足夠和天宮扳手腕。
否則，趁早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