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風悟巽的眼力,自然看不出無天出手的痕跡,見黃風忽然之間就消失了,他當下鼓起腮幫子,使出渾身解數,又從嘴裏迸出一口黃風。
那黃風唿嘯而出,裹挾著他滿心的不甘與倔強,如一條憤怒的沙蟒,張牙舞爪地朝著無天撲去。
誰知道這風才出他口,就見黑芒又是一閃,仿若一道黑色的天幕瞬間將黃風吞噬,黃風再次了無蹤跡!
這時孫悟空和楊戩凝神定睛,才模糊地從那道黑芒裏隱隱看到了一朵黑蓮的形狀,那黑蓮靜靜懸浮,散發著神秘而又深邃的氣息,仿佛蘊含著無盡的力量,讓人望之生畏。
孫悟空火眼金睛瞬間瞪得溜圓,死死盯著那黑芒閃過後黃風消失的位置,心中暗忖:“這無天竟能如此輕描淡寫地將風悟巽的三昧神風化解於無形?俺老孫縱橫三界,見過的神通法術數不勝數,可這般利落的手段,著實罕見!”
他緊攥金箍棒的手指微微收緊,心底湧起一股久違的警惕,那朵隱隱浮現的黑蓮更是讓他心頭一沉,直覺告訴他,這黑蓮背後定藏著驚天動地的力量,說不定就是無天的關鍵依仗。
楊戩亦是神色凝重,三隻眼眸同時睜開,眉心的天眼光芒閃爍,竭力穿透那層神秘的黑芒,想要一探究竟。
當看到那黑蓮形狀時,他倒吸一口涼氣:“這股氣息……絕非善類!無天此人,深不可測。”手中的三尖兩刃刀不自覺地緊了緊,刀身輕顫,似在唿應主人的緊張。
風悟巽卻還不醒悟,滿心疑惑,心道我這神通今天怎麼不靈了,當下熱血上頭,也不顧後果,又要鼓起嘴巴再吹。
而這麼久的時間,唐僧這時早反應過來,他平日裏裝出來的溫和淡定此刻全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被怒火點燃的暴脾氣。
眼見黃風怪再次低頭鼓嘴,他一個箭步上前,抬手對著風悟巽就是一個結結實實的大嘴巴!“還吹,我那麼大聲叫你住手你沒聽見嗎?”
唐僧怒目圓睜,說著,他又對熊悟天吩咐道:“悟天,給我拉下去打,打到他認錯為止!”
黃風鼠這些時日跟著豬八戒廝混,機靈勁兒見長,小心思也多了不少。此刻見師父動了真怒,立馬“撲通”一聲跪下,磕頭如搗蒜:“師父,我知道錯了,徒兒認錯、認錯……”
“知道是錯的還做?明知故犯!悟天,給我拖下去,打!”
唐僧餘怒未消,絲毫不為所動。
“不是,師父,我不知錯,不知……”
黃風鼠還想狡辯幾句。
“好呀,死不認錯是吧,悟天,拖下去,給我狠狠的打!”
“啊?”黃風鼠一臉詫異,滿臉委屈地看著唐僧。
而熊悟天聽到唐僧的吩咐,自然二話不說,一個箭步上前就拽住黃風鼠的胳膊,直接將他整個人像拎小雞似的提了起來。
“跟我走!”
熊悟天甕聲甕氣地喝道,拖著黃風鼠就往一旁走去。到了空曠處,他把黃風鼠狠狠往地上一摔,黃風鼠摔了個狗啃泥,剛要起身,熊悟天一腳踩在他背上,將他死死壓住。緊接著,熊悟天高高揚起禪杖“啪”的一聲重重落下,打在黃風鼠屁股上,清脆的打擊聲響徹四周。
唐僧哼了一聲,心道跟我玩心眼,老子就這點心眼還勉強能看了,就這要是還被你們糊弄過去了,那我也隻能不講理了!
無天目光如炬,一眼便看穿唐僧手底下幾個徒弟心思各異,當下對著唐僧說道:“玄奘,我看你這幾位徒弟並未歸心,要不本座替你調教一二,保管讓他們對你言聽計從!”
調教?給你調教了還能是我徒弟?
唐僧頓時就搖頭拒絕道:“多謝尊者好意,但貧僧卻不需要,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這本就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沒必要過於強求一致。”
無天微微皺眉,語氣中帶著幾分壓迫:“就憑他們剛才的行為,我完全可以將你們全殺了,這就是手下人不聽命令的後果,所以手下的能力不一定要高,但一定要夠聽話,你的手下就不怎麼聽話。”
唐僧神色一凜,直視無天的眼睛:“他們不是我的手下,是徒弟,所謂師徒父子,乃是一家人,有錯可以打罵教育,但將弟子、兒女當成是工具和自己彰顯權威的犧牲品,貧僧是決計不幹的!”
無天嘴角上揚,似笑非笑:“難道你剛才打黃風鼠的行為不是在彰顯自己的權威嗎?”
唐僧對著無天合十一禮道:“這是因為他冒犯了你這位尊者,貧僧懲罰他,乃是為了向尊者賠罪。”
無天擺了擺手:“我根本沒在意這點小事兒,不必用這種方式來向我賠罪,更不必擔心我會因此而動怒殺了他。”
唐僧聞言,向著無天鄭重道謝,這才對著熊悟天道:“行了,收手吧。”
無天接著對唐僧道:“玄奘,我知道你不是這麼庸俗的人,你不必在我麵前偽裝什麼,我已蒙蔽了天機,你我大可以暢所欲言!”
唐僧到底還是行事穩健,隻是對著無天微微拱手,表示道:“尊者有什麼教誨,貧僧願意洗耳恭聽。”
不然還能怎麼辦?走也走不掉,聽著唄,誰叫人家拳頭比較大呢。
三萬三千年前,那是一個神佛傳說尚在塵世頻繁交織的遠古時代,無天的前身——緊那羅,以佛界大護法的尊崇身份,肩負起世尊優婆羅陀的殷切囑托,毅然踏上前往婆羅門傳教的艱難征程。
彼時的婆羅門,仿若被陰霾籠罩的腐朽之地,大祭司手握重權,如一尊冷酷的魔神,以鐵腕和詭譎的妖法統治著這片土地,民眾在其威壓下苦不堪言,而暗潮洶湧的世間百態中,阿溜、阿刀和阿羞三人宛如三顆災星,精準映射著佛門所言的貪、嗔、癡三毒,成為緊那羅傳教路上最為棘手的難題。
緊那羅初遇阿溜時,隻見那阿溜身形猥瑣,眼神閃爍著狡黠貪婪的幽光,穿梭於市井街巷,但凡瞅見值錢之物,便如鬼魅般出手,偷竊技藝嫻熟至極。
一日,緊那羅尋至阿溜身前,雙眸中佛光驟現,施展無上法力。剎那間,阿溜眼前景象丕變,陰森恐怖的地獄圖景豁然展開,熾熱的巖漿翻湧如怒海,猙獰惡鬼肆意穿梭,而他的父親和祖父正被鐵鏈鎖縛,在業火中淒厲慘叫,聲聲痛唿仿若利刃穿刺阿溜心房。
緊那羅的聲音仿若洪鍾,在這虛幻地獄中震響:“阿溜,你瞧,此乃貪念所致的無間煉獄,每一絲貪念皆為業火添柴,若不斬斷,永無超脫之日。”
阿溜渾身顫抖,冷汗如雨下,往昔偷摸行徑如走馬燈在腦海閃現,內心的悔恨瞬間如決堤洪水。隻見他猛地抽出腰間短刀,麵色慘白卻決絕非常,手起刀落,鮮血飛濺,那隻慣於偷盜的手應聲而斷。
緊那羅見狀,慈悲之心大動,雙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詞,一道柔和佛光自掌心湧出,縈繞阿溜斷臂之處,斷肢竟神奇地緩緩重生,肌膚如初,完好無損。
經此一劫,阿溜仿若脫胎換骨,自此徹底摒棄偷盜惡習,眼中貪婪之光消散,唯餘對過往罪孽的敬畏與新生的虔誠。緊接而來的阿刀,身形魁梧壯碩,滿臉橫肉,周身散發著濃烈的暴戾之氣。
他在村落間橫行霸道,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百姓畏之如虎,田間地頭常被他攪得雞飛狗跳,哭聲震天。緊那羅無畏地站在阿刀麵前,阿刀揮舞長刀,咆哮著衝來,刀風唿嘯。而緊那羅不閃不避,在長刀及身瞬間,他雙手穩穩握住刀刃,殷紅鮮血瞬間自掌心汩汩流出,順著刀身蜿蜒而下。阿刀瞪大雙眼,仿若被施了定身咒,呆立當場,手中長刀竟再難寸進。
緊那羅神色平靜,目光如炬直視阿刀:“你以暴力逞勇,可這不過是虛幻浮沫,真正的勇氣絕非傷害無辜,而是護佑蒼生。今日你持刀傷我,卻不知自己內心怯懦如鼠,這等倚靠暴力的行徑,在生死大義前不堪一擊。”
阿刀仿若遭受當頭棒喝,手中長刀“哐當”落地,雙膝一軟,轟然跪地,滿麵羞愧,往昔囂張氣焰蕩然無存。
此後,阿刀誠心皈依佛教,以餘生贖罪,用曾經施暴的雙手去幫扶弱小,成為守護一方的善者。
最後現身的便是妓女阿羞,貌若天仙,身姿婀娜,舉手投足間卻透著冷冽與不羈。
她的美仿若帶刺玫瑰,令無數男子心生覬覦,卻又畏懼她的狠辣手段。
但凡有登徒子對她心懷不軌,上了她他床卻不能讓她發抖,那這個男子的手指必被她無情斬斷。
而這依舊讓她備受歡迎,甚至有人竟然以斷指的數量為榮,因為沒斷掉一指,便代表了和阿羞睡過了一次……
阿羞在當地備受寵溺,享盡榮華,可內心卻荒蕪孤寂,渴望邂逅一個能真正震撼她靈魂的男子。
當緊那羅踏入她的房間,一夜過後,她終於找到了那個讓她發抖的男人!
阿羞見他,仿若一道澄澈日光直直穿透她層層冰封的心防。
緊那羅的眼神純淨堅定,無絲毫世俗貪欲,周身佛光溫和卻有穿透人心之力。
二人目光交匯瞬間,阿羞心中泛起從未有過的漣漪,仿若溺水之人抓到浮木,無可救藥地深陷情網。此後,阿羞常伴緊那羅左右,聽他講經說法,眼中柔情繾綣,戾氣漸消。
怎奈風雲突變,大祭司忌憚緊那羅傳教之勢危及自身權威,竟罔顧承諾,以妖法惑眾的莫須有罪名向國王進讒。
國王昏庸,下令將緊那羅押赴刑場。阿羞心急如焚,淚如雨下,深知若不施救,摯愛之人將命喪黃泉。為了緊那羅,她決然違背堅守多年的“不再讓男人碰她,否則自殺”的決絕諾言,心如死灰卻又懷揣一絲希望,委身於大祭司。
事成之後,她奔至刑場,卻見緊那羅已脫身,而自己清白已毀,萬念俱灰之下,抽出匕首,決然刺入心口,香消玉殞。
緊那羅懷抱阿羞逐漸冰冷的身軀,悲慟欲絕,仰天長嘯,聲震九霄,那是痛失所愛的淒厲吶喊。
待緊那羅完成傳教使命,拖著滿心瘡痍之軀迴歸靈山。本以為可尋得慰藉與理解,豈料世尊目光冷峻,隻言片語便如寒霜利刃:“汝與阿羞糾葛,犯了色戒,六根不淨,佛門難容。”
言罷,拂袖一揮,緊那羅便被逐出佛門聖地,自此流落三界,受盡冷眼與磨難。
往昔榮光不再,唯餘滿心悲戚與對天道不公的憤懣,而這怨念在漫長歲月中不斷發酵,逐漸孕育出日後欲顛覆三界的無天……
講完這個故事,無天目光灼灼地望向唐僧,問道:“你認為那緊那羅犯了色戒、六根不淨嗎?”
說實話,唐僧覺得這個故事是真的狗血,特別是無天和阿羞這一段,簡直了!
但他自然不敢當著正主的麵吐槽,於是便隻好問什麼答什麼了。
“我認為世間根本不存在六根清淨的人,如果一個人真的六根清淨的話,那麼他便不會對別人的選擇指手畫腳!”
知曉天機被屏蔽,唐僧膽子也大了些許,不再拐彎抹角。
無天聽了唐僧的話,頓時開懷大笑,笑聲中滿是讚賞:“不錯,什麼神聖仙佛,俱都是惺惺作態之輩,一個個食著人間煙火,卻故作清高,高高在上,不為世事,不明事理,盡都是一些無能之徒,虛偽至極!”
唐僧心中明白無天的目的是推翻三界、再造乾坤。
可他斟酌再三,覺得當下時機尚未成熟,於是對著無天道:“但他們終究維持了這三界的穩定,讓一切人、神、鬼,周天萬物都圍繞著一套規則在有序地運轉,雖然這套規則實在是差強人意……”
楊戩一直在旁靜靜聆聽,此刻聽到此處,心中對無天的經曆感慨萬千,對著無天抱拳道:“我聽了閣下的故事,覺得閣下並非奸惡之輩,恕在下剛才失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