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瞰之下,螻蟻的力量第一次這般的偉大。
隻見密密麻麻的軍列擴散開來,像是流水一樣洗刷著古老的城牆。這些軍士不懼生死,踩著屍體向上攀爬,嘶吼聲伴隨著上方而來的箭矢聲共同咆哮著黑夜。
這是一支屬於秦國的精銳的軍隊,在大小將領(lǐng)匣火的加持下,他們的力量得以超越凡人的極限, 對戰(zhàn)功的渴望,讓他們摒棄懦弱而勇往無前——他們聲嘶力竭著,述說著先人的榮耀,意圖讓隱忍百年的秦國以一種嶄新的方式出現(xiàn)在七國的麵前。
黑色的秦字旗幟迎風(fēng)招展、獵獵作響,騎士騎著高頭大馬在步卒後麵做好了充足的準備,他們將是秦軍的眼睛,必須先一步進入城內(nèi)。
在他們的眼前:
數(shù)不勝數(shù)的頭顱滾滾而落,盛大的火焰燃燒著荒蕪的一切。
風(fēng)吹來了灰燼,裹挾著無數(shù)亡靈。
然而他們認為,這是英勇的犧牲者。
對這樣的人,當(dāng)敬之。
……
戰(zhàn)爭到來了,悄無聲息的。
不知是守衛(wèi)城牆的軍士發(fā)出刺耳的叫聲起,還是城門像有力的心髒一樣撲通撲通跳動時,焦飛發(fā)現(xiàn)了這個令人絕望的事實。
他想不通為什麼隻差一步就能出去,卻總是這麼多的劫難呢?
“我們怎麼辦?”芽柳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焦飛恍然迴頭,發(fā)現(xiàn)芽柳的臉變得髒兮兮的,往日的俏皮可愛消失不見,眼睛裏滿是對接下來一切事情的惶恐不安。
那個居高臨下以一種英雄姿態(tài)救他性命的芽柳在這一剎那卸下了偽裝,恢複了一個女孩該有的脆弱麵貌。
但是焦飛呢?他同樣是一個脆弱的男孩。
哪怕再怎麼的成熟,他也從未經(jīng)曆過恐怖的戰(zhàn)爭。
人類的誕生開始,就有著戰(zhàn)爭存在,隻有活下來的人才有資格談經(jīng)驗。
焦飛沒有經(jīng)驗,腦袋有點兒放空,可看著女孩的臉,他明白自己必須做出計劃。他開始學(xué)著師父百裏慈進行思考:如果是師父的話這時候該怎麼做?在他的眼裏,自己的師父從來都是那麼的冷靜, 胸有成竹。
想了半晌, 他腦袋裏總算是有了一些想法,他試探道:
“我們現(xiàn)在肯定是出不去城了,外麵有人在攻城,你也聽見了。嗯,我們現(xiàn)在得躲起來,你覺得怎麼樣?我正好一個地方可去。”
芽柳同意的很快,她到底是珍惜自己性命的人,不會做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蠢事。
隻是對焦飛說的這個地方,她持懷疑的態(tài)度:“那地方安全麼?”
“安全。”一顆巨石從天上飛來,轟隆一聲炸在他們的麵前,焦飛驚慌的拉住了芽柳的手朝城內(nèi)跑去,邊跑邊說:“去我母親住的地方,那裏肯定安全。”
對於許多人來說,母親的存在就代表著一定的安全。
芽柳卻已沒關(guān)心焦飛說得是什麼,她隻在意自己被焦飛抓著的手。
“你……”她吞吞吐吐的,看焦飛完全沒有在意這個細節(jié),不由得感到有些羞惱。
焦飛忽視了這個細節(jié),他現(xiàn)在的眼裏隻有對前方道路的擔(dān)憂。
在這場算是突如其來卻早有預(yù)兆的戰(zhàn)爭之下,修為卑微的兩人正拚盡全力的逃命,他們不在意自己是否是被命運捉弄的對象,他們隻在意自己是否能夠活下去。
這也是大多數(shù)人的想法。
……
麵對敵人的接近,百裏慈已經(jīng)是沒有任何的辦法。
難道等待他的隻有死亡這一個結(jié)局?
百裏慈握緊手中的劍,他現(xiàn)在拚盡全力隻有刺出一劍的力氣。
這一劍是對敵人?還是對自己?
百裏慈想起聽過的無數(shù)英雄故事:那些英雄們往往是以悲劇收場,以一個壯烈而又震撼人心的方式結(jié)束自己的性命,就像是自刎烏江的項羽……
但理智告訴他,他即使朝敵人揮出這一劍,也大抵是不起什麼作用的。
反而會激怒敵人,讓他變得更加痛苦。
難道真的要學(xué)項羽?自刎於此,好免受更多痛苦?
百裏慈很不甘心,他覺得自己還有很多事沒有去做,很多精彩都未領(lǐng)略,怎麼該如此輕易的就死在這裏?然而他並非是一遇逆境就變成超人的主角,他的身體裏那股疼痛反而更加的嚴重,比女子分娩的痛苦還要嚴重。
百裏慈突然想到還有跪地求饒的這個選項,然而他懷疑即使是自己跪地求饒,眼前的敵人也不會選擇放過自己。
但這也有可能是自己不願意去做的借口。
百裏慈想到這裏的時候,時間已經(jīng)晚了,敵人的劍正架在他的脖子上。
但不知道為什麼,這把劍卻遲遲未動。
百裏慈抬起頭,卻見敵人的臉上出現(xiàn)了一種特別奇怪的表情。
像是在笑,又像是在緬懷什麼。
可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表情,剛才不還是一副猙獰無比的樣子麼?
一個唿吸、兩個唿吸……直至第十個唿吸。
每一個唿吸都仿佛是在與世界告別。
百裏慈這一刻反而覺得特別寧靜。
敵人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瘋狂再次湧現(xiàn),仿佛剛才那副麵孔是人格分裂出來的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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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執(zhí)劍的敵人將劍舉過頭頂。
但就在這瞬間,那排巨牆倏地崩壞了,牆磚像是飛矢一樣帶著龐大的巨力擊打在了百裏慈的三個敵人身上。他們始料未及,渾身的法力像是紙糊的一樣,被牆磚倏地擊碎。
那把劍從空中落下,正好插入百裏慈的眼前。
“誰!”敵人們?nèi)缗R大敵。
漫天灰塵之中,一位白發(fā)老叟緩緩走出,他露出笑容,和藹可親極了。雙眼之中蘊含著睿智,仿佛濃縮著無窮的知識,令人不免生出敬畏之情。
三人目視著這雙眼睛,難以壓抑的瘋狂竟然漸漸平息,就像是燭火被海水撲滅。
他們之中修為最高的那人最先反應(yīng)過來,茫然的道:
“我怎麼在這裏?我為什麼會做出這種事情?”
其他兩人也陸續(xù)做出相同的反應(yīng)。
百裏慈驚訝極了,來者究竟是誰?怎麼會令幾人這麼輕而易舉的就放棄抵抗?
他看向老叟,答案唿之欲出:“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