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村民陸續迴來了,大家都背著竹筐從外頭迴來了。
已經在屋子裏歇了兩小時的桑喆他們,早已經打聽過,大家是出去采野味去了。
桑喆聽那個王婆說的時候,就覺得不可思議,如今六月份,極夜才過去,能有什麼野菜之類的東西采?
外頭山上的都荒了,連草都沒有,又哪來的動物。
王婆卻說,有點草根蟲蛇啥的也就夠了。
瞎胡扯……
桑喆和陳夏對視一眼,這些人連好好騙他們的打算都沒有。
倆人私下猜測,估計是到外頭路上結夥打劫去了,就跟他們在橋下看到的那種似的。
這個村子,有人在家打劫,有人在外頭打劫,除了如此,不可能合村活到現在。
不過王婆絮絮叨叨的,倒也說了些不那麼胡扯的事——
他們這個村子,原本是真的不缺糧食的,老人多,愛居安思危,愛囤糧,擅長種莊稼、養牲畜,有一片地,有糧種雞苗,抬頭看看天,基本就知道往下要怎麼活。
他們憑這點本事走過了雨災,走過了極熱,走過了極寒,一村子上百口人,就沒短缺過糧食。
然後,大地震來了,把莊稼和牲畜都毀了。
於是眾人摘了些還能搶救的搬到院子裏養。
然後沙塵暴和酸雨來了,院子裏的也毀掉了九成。
然後是極夜來了。
王婆一邊在柴火灶前做飯,一邊搖頭:“老天是存心要我們死。”
“還好我們有存糧……但光存糧哪裏夠啊,那麼冷,還那麼黑,人不就壞了嘛。”
桑喆再次提出讓他們去基地,他們村子人多的話,去基地多半不會有危險。
王婆卻搖搖頭:“老了,不願意背井離鄉是一個,我們也走不到啊,就算走到了,那種地方適合我們這種人活嗎?當然,現在也沒得選了,看上頭還要不要我們,還要我們,我們迴頭就跟車走,不要我們,我們也沒轍……”
如今,村裏人迴來得差不多了,聚集到這座大院子來吃飯,桑喆粗看一眼,大約隻有五十來人,遠沒有王婆說的一百多號人。
而且,老人沒有那麼多……大約隻有十個不到。
大約是極夜時候沒了吧……
桑喆總覺得王婆可能有點糊塗了。
但是,如果是五十來人,他倆應該能應付……隻是青壯年男人居多,可能會有點棘手。
大家對村裏來了兩個客人接受度良好,都用一種奇妙的熱情笑容和他們打了招唿,然後就去和王婆說今天收獲如何。
什麼“看到一大批,本來想動手,結果被誰誰給拽住了,平白給錯過了好可惜”呀,什麼“難道幾隻落單的,可惜什麼油水都沒有,所以沒帶迴來”呀,等等。
直白到讓桑喆渾身不適,差點裝不下去。
這些人,就差把“我是劫匪”幾個字刻在腦門上了,真就一個大寫的不把桑喆他倆放在眼裏。
不過,二人倒也不是全無收獲。
這些人沒槍,武器也就是農具,雖然青壯年居多,但值得警惕的也就是其中那麼十幾個。
以他倆的武裝,要對付這些人應該不難。
順便,押著他們去把道路清出來……不清也行,隻是難免會留下一個可疑的記錄,桑喆不想這樣。
而且,應該還能跟他們打聽一下往東的路,這也是二人願意跟過來的主要原因之一。
其實這個問題,下午二人也跟王婆打聽過了,然而這個老太太,明明知道不少東西,卻一直裝聾作啞不正麵迴答,迴頭把他們揍一頓,看看到底說不說。
桑喆心裏如此計劃著,大鍋飯上來了。
村民們沒人對招待他倆有意見,仿佛把家裏那點可憐的食物分給這兩個外人是什麼很平常的事兒一樣。
桑喆和陳夏就這樣也和其他村民一樣,也各自得到了一碗飯。
一碗滿滿的、熱氣騰騰的,大肉燴餅。
好多肉!
桑喆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用筷子翻動碗裏的東西,是真的肉,肉塊還挺多。
餅子是雜糧餅,但比基地那種混著野菜和蟲肉的雜糧餅完全不同,是帶著糧食香味的雜糧餅。
雖然飯菜顏色由於缺少調料顯得清淡,但王婆顯然廚藝不錯,不但沒有腥味,還有一股樸素的清香。
桑喆以為自己已經把這個村子的事猜透了,沒想到意外一個接著一個——原來搶劫路人是這麼賺錢的活兒嗎!
還是說……果然周老板已經被搶了吧?
“姑娘,吃呀,你趕上了,前兩天我們抓到了肥的,換個時間就沒這麼好的飯菜了。”王婆笑嗬嗬地催促,還遞過來一個小碗,“放點蔥花嗎?”
那個碗裏,確實是蔥花,隻是嚴重發蔫發黃了,但確實是蔥花。
桑喆搖搖頭,放下了筷子:“聽你說你們這兒困難,我哪裏好意思吃呢,我倆吃自己帶的東西就行了。”
桑喆和陳夏交換個眼神,抱歉地笑著,將飯碗往前推了推:“老太太您吃吧,別給我們浪費了。”
“嘖,哎呀,你們不早說……做出來不吃不就壞了嗎,這麼熱的天兒……”
對不起,我以為你說的飯菜是窩頭野菜什麼的……
“來來來,都勻一勻,今天你們有口福,多吃兩塊肉。”
王婆說著,將兩人的飯菜撥到其他人碗裏,眾人一陣歡唿。
“對了,這倆人明天要繼續趕路,你們明早晨出門前幫人家把路清一清……我早說過那裏得清出來,你們非說用不著,你看!”王婆跟眾人絮叨著。
桑喆有點莫名地看向陳夏:怎麼又感覺……他們很正常了?
然而陳夏搖了搖頭,眼中的戒備有增無減。
“老太太,我們能出去溜達溜達嗎?這裏有點熱……”桑喆起身問道。
“去吧,別到四周林子裏去,雖然光禿禿的了,但裏頭有毒蛇的。”王婆沒看這邊,一點沒有要拘著他們的意思。
出了門,桑喆再也掩飾不住自己的疑惑,小聲問陳夏:“是賊窩吧?就是強盜沒錯吧?我怎麼越看越不確定了呢?”
陳夏搖搖頭,做了個“噓”的手勢:“跟我來……”
桑喆看陳夏似乎有線索,一下子來了勁頭,跟了上去,卻見陳夏來到一處磚瓦房的岔路口,指著地麵:“那兩個村民帶咱們過來的時候,我注意到的……這裏的車轍,是不是周老板那輛房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