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個名字，桑喆愣了幾秒。


    桑紅娟……


    上次見到是什麼時候來著？


    好像是殺連望的那晚，桑紅娟和崔竹都在，那會兒崔竹還懷孕呢……


    後來殺了連望，她就沒理會過桑紅娟如何。


    “很久沒見過她了，怎麼了？”


    趙丘露出“這下麻煩了”的表情。


    看到趙丘這樣子，桑喆一下子萌生出很多疑問。


    怎麼感覺……好像趙丘這兩年一直都知道桑紅娟近況似的？


    “她怎麼了？你們一直都有聯係？”


    既然有疑問，桑喆就直接問了出來。


    趙丘煩惱地撓撓頭：“這可說來話長，簡單說來……這兩年她和我媽確實都有聯係，確切地說，是我媽在照顧她。”


    “哈？”


    桑喆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記得之前在2區活動板房那裏住的時候，你媽和桑紅娟好像整天打架來著？”


    “嗨，山上的女人們不就這樣嘛……”


    後麵聽了趙丘似無奈似憐憫的敘述，桑喆也簡單了解了情況。


    簡單說來就是，連望死後，桑紅娟整個人都有點不正常了。


    接受了一係列調查後，桑紅娟便被無罪釋放了。


    但是連望死了啊。


    崔竹還能挺著肚子去找那個獵戶幫她籌謀碰瓷林少。


    桑紅娟一顆心、一輩子都在連望身上，就連被連望拋棄在蕭山基地的那兩年，她都一心一意地等著連望。如今連望死了，她壓根沒有多餘的打算。


    整個人都渾渾噩噩的。


    因為連望那邊死後被調查出很多違法亂紀的事，所以財產都被沒收了，桑紅娟什麼都得到。


    不過基地倒也不算拋棄她，而是把人弄到了通鋪大廳去。


    每天兩個餅子一瓶過濾水，就算是渾渾噩噩也能活下去。


    不如說……那裏像她這樣渾渾噩噩不知是死是活的人還不在少數。


    然而桑紅娟是女人，這種狀態下的遭遇可想而知。


    趙嬸子是在去年這時候碰到桑紅娟的，她眼看著一夥沒什麼人模樣的漢子嬉笑著拎著她往暗處去，眼疾手快地招唿路人說這裏有吃人的。


    在基地裏，喊“耍流氓”是沒人管的，得喊“吃人”才行。


    於是就這樣把那女的救出來，一看，果然是桑紅娟。


    看到桑紅娟當時那樣子——用趙嬸子的話說，無論有什麼仇怨都會不忍心的。


    而且反正連望都死了……


    那之後，趙嬸子雖然沒能力、也不至於仁善到出錢幫她更換住處，但隔三差五地就會去通鋪大廳那邊走走，幫桑紅娟盯一盯吃喝瑣碎，潑辣地讓周遭人不要太欺負她。


    甚至到了極夜那陣子，前期特別混亂的時候，趙嬸子還摸黑過去給桑紅娟送過食水。


    期間，桑紅娟並不是一直渾渾噩噩的，她也有正常的時候，但總是突然之間，不知看到什麼讓她觸景生情，就會尖叫一嗓子，然後發起病來。


    基地派來義診的醫生，很明確地說她就是精神疾病，受刺激太大導致的。


    趙嬸子也弄不明白，這個刺激到底指的是什麼，是連望的死呢，還是後來的遭遇，趙嬸子自知沒有醫人心病的能耐，平時勸也不敢勸，就在能力範圍之內幫襯著。


    然後趙嬸子搬去了5區，但桑紅娟是沒能力來5區的，她被分去了3區的通鋪大廳。


    光文下臺之後，基地裏的秩序得到很大改善，像之前那樣光明正大欺辱女人的情況變得很少，再加上路途遠了，趙嬸子便減少了去看桑紅娟的次數。


    直到七月底的時候，趙嬸子再去找桑紅娟，就找不到人了。


    “那之後一直找不到嗎？”桑喆問。


    趙丘煩惱地歎口氣：“可不是……哎喲，報警也報了，論壇尋人啟事也登了，辦事大廳任務也發了，都沒找到呢。”


    “執法隊暗示說也許是偷偷去山上的時候遇險了。”


    “我其實是無所謂啦，不過我媽總覺得過意不去……”


    桑喆心裏也不是滋味：“關趙嬸子啥事呢……”


    “誰說不是呢！”趙丘抓了抓頭發，一臉無奈。


    趙嬸子發善心的這段日子，付出最大的當然還是趙丘。


    多餘的糧錢也好，從一些混子那裏護著桑紅娟也好，都是趙丘在折騰，特別是人失蹤之後，趙丘光請假就好幾次了。


    關鍵是，趙丘其實對某些仇怨是沒有釋懷的。


    他似乎比媽媽更在意，害死爸爸的人是誰這件事。


    但是另一方麵，他又微妙地能理解媽媽的心情。


    “其實……我感覺我媽也不太正常了……”趙丘苦笑，“我讓我媽多跟人打交道，別老窩在那個陰暗的小房子裏，但是她害怕跟人打交道，跟誰說話都揣著心眼，覺得人家會搶她害她，越來越神經質，我因為總是有正經職場生活，所以一直都還好，但也因為這樣，下班後看到我媽，那種違和感就更強烈……”


    “後來見了桑紅娟之後，我媽……她有點恢複以前的樣子了。”


    “我猜，可能桑紅娟是她懷念的日子的一種……楔子吧，能讓我媽心裏好過點，我也願意陪她折騰……”


    趙丘把臉埋在手掌裏。


    桑喆莫名，覺得這個場景有著強烈的既視感，似乎曾經見過趙丘如此無助崩潰的樣子。


    “……七月底，到現在已經一個半月了，一直都沒消息嗎？”桑喆看不下去，轉迴了話題。


    “咳！對……也不是，期間打聽到過疑似的消息。我同事說，他媽媽那邊見過長得像的，在4區，不過是畫像嘛，本來也不確定，我過去找過，排除了，是個帶孩子的孤僻女人。”


    “也就是說一個半月了還沒消息……”桑喆小聲嘟囔著。


    這基本可以確定人已經沒了啊。


    “我都懂……怎麼跟我媽說呀。今天來這裏，也是我媽催著讓我來問問看，看桑紅娟有沒有偷偷跑迴來這邊。說她如果神誌不清的話，也許會懷念這裏的生活……也許你會接收她……”趙丘說著說著自己都笑了，“抱歉抱歉，我沒別的意思。”


    桑喆擺擺手。


    她能理解。


    懷念這裏的生活，想迴來的應該是趙嬸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