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就死了？你不是還有氣麼？
洛莉的腦瓜子一時間還沒轉(zhuǎn)過來，皺眉道：“你真的想讓我殺了你？”
“……”
瓊斯咂咂嘴，說不出話。
別說是躺地上的老人了，就連戴維都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洛莉這家夥的腸子果然沒有羅蘭那麼多彎彎繞繞……
人家的意思隻是做個樣子而已，沒讓你真把人殺了啊！
倒是瓊斯的覺悟，著實令人側(cè)目。
被戴維悄悄提醒後，洛莉終於明白了對方的意思，有些尷尬的同時，腦子也開始轉(zhuǎn)動起來。
她轉(zhuǎn)過身，看向後麵營地的方向。
此時金盞花家族的其他獵人們都已經(jīng)被影子控製，如果瓊斯就此“消失”，明麵上來看，他確實就死了。
隻要這位金盞花的家族隱入幕後，他就能悄然操縱家族的資源，避開聖城的監(jiān)控。
“你可以相信他。”
戴維在洛莉的腦海裏說道，“換成是羅蘭，必定會接受這份投名狀。”
“你怎麼知道？”洛莉心裏小小的嘀咕了一聲，但她沒有把話問出來。
影子的語氣總給她一種很熟悉羅蘭的感覺。
按道理它還沒有見過自己的另一個人格才對的……
哼！憑什麼？
但影子說的沒錯，羅蘭確實會接受這種交易。
無論他相不相信瓊斯，他都會把可以利用的資源利用到極致。
而在戴維看來，如果事情真的會如同他未來所見的那樣發(fā)展，如果他的推測沒有錯，瓊斯會作出這樣的選擇絕對是理所應(yīng)當。
四皇子羅蘭能在迴到皇都後一路高歌猛進，順利整合貴族議會和教區(qū)的勢力，很可能就因為瓊斯在暗中推波助瀾……
“原來這家夥就是這麼‘死’的……”
戴維心裏暗暗點頭，同時也有些好笑的想起艾莉森的那副苦大仇深的樣子。
獵爵艾莉森就是瓊斯的女兒吧。
她應(yīng)該也是被蒙在鼓裏的那部分人之一，畢竟那位女劍聖就不像是能保守秘密的樣子。
既然是這樣，那後來的瓊斯又躲到哪裏去了呢？
要知道，羅蘭登基後，艾莉森就被聖城慫恿著去殺不滅者，還差點就被幹掉了。
老瓊斯當時連這樣都能忍著不幹涉，也是夠狠的了——也難怪聖城到最後都沒能把金盞花家族怎麼樣……
戴維在思考的時候，瓊斯卻開口打破了現(xiàn)場的沉默。
“羅蘭殿下，您可以慢慢考慮我的提議，但我希望您可以迴答我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洛莉迴頭看向已經(jīng)從大坑裏坐起的瓊斯。
“我必須確認一點，殿下，您背後的那位到底是什麼，您還是您麼……”
洛莉怔了一下。
她知道瓊斯指的那隻強大的影子，但洛莉自己也說不清楚，影子到底是什麼東西。
“告訴他，我不是你們的敵人，你還是你。”戴維在洛莉耳邊輕聲說道。
“這是一個承諾還是一句敷衍？”洛莉忍不住在心裏問道。
“這是一個事實。”
“……”
洛莉歎了口氣，隻好把導(dǎo)師的原話複述給了瓊斯。
對方沉默的看了她一會兒，最終隻是點了點頭，似乎選擇了認命。
在瓊斯看來，四皇子殿下絕對是尋到了一位神秘到無法理解的存在作為助力。
那樣的東西，是否會成為帝國破滅的導(dǎo)火索？
瓊斯不知道，但他現(xiàn)在也沒有更多選擇的權(quán)力……
在帝國破滅之前，他至少不能讓家族先破滅。
所以他摘下了自己手指上的那枚屬於金盞花家主的印章戒指，將其拋給了洛莉。
“羅蘭殿下……我，索恩·瓊斯·金盞花，將效忠於您。”
這句話不僅對著洛莉說的，同時也是在對著洛莉背後的那隻影子說的。
他知道，那隻影子才是掌控了一切的存在。
“那麼，我該怎麼處理這卷畫呢……”
洛莉拋了拋手裏的畫卷。
“如果我把它打開，聖·格利高會不會從裏麵逃出來？”
“別！”
聽到洛莉想打開畫卷，瓊斯立刻急聲阻止。
“那家夥現(xiàn)在已經(jīng)陷入了沉睡，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處境，如果冒然打開這幅畫，格利高一定會被驚醒……”
“那我能拿他怎麼辦？”洛莉開始琢磨起來。
“交給那位！”
瓊斯用手指了指天上垂落的無數(shù)黑色絲線，“唯有這些絲線盡頭的那位，才能在不驚動格利高的情況下對他做點什麼。”
洛莉悄悄撇了撇嘴。
她也是這麼想的。
隻是公主殿下還是想先自己找找辦法，以此來挽迴她那已經(jīng)被糟蹋到隻剩下一點點的可憐自尊心……
“嗬，我也不一定能做什麼。”
戴維好笑的抱起手，暗暗搖了搖頭。
如果他真能在聖·格利高“做點什麼”，那未來就不會有那位推平了幾座城市的瘋狂聖人了。
等等……
戴維忽然瞇起眼睛。
有沒有一種可能，是過去的“我”確實做了什麼，隻是當時遇到格利高的戴維並不知道這一點？
如果可以的話，戴維不是不想挽迴那場悲劇。
他並不是漠視生命的邪神，他也不是對所有生命都一視同仁的死疫。
非要說的話，嚐遍百般苦難，身化萬千的戴維·弗蘭克在掙脫過一切束縛後，歸來時仍然還是偏愛著自己的族群——人類。
所以，他決定冒險一次。
時之主說，時間的運作方式並非看上去的那樣簡單直接。
他能以信息態(tài)迴到過去，卻無法改變已經(jīng)確定的事實。
可什麼才是已經(jīng)“確定”的事實呢？
在戴維看來，因與果的界線早就變得模糊不清，沒有人能夠給他一個準確的答案。
或許他真的無法挽迴墜星森林的悲劇，但他還是想要試一試。
至少，也要給聖·格利高埋下一顆足夠恐怖的“炸彈”……
想到這裏，戴維看向那卷畫的目光就變得銳利起來。
“收起來吧，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他輕聲對洛莉說道。
現(xiàn)在確實還不是時候，不能急。
聖·格利高作為近神之人，想要對付他，就意味著要瞞過他背後的日之女神。
最穩(wěn)妥的情況，應(yīng)該是等到自己擁有能夠化作實體的六條神屍之手——哪怕是片刻的實體也行。
唯有這樣，他才能激活“暗儀式”，在完全蒙蔽神明觸覺的情況下給聖·格利高下點猛料。
“難道你就不能直接一手捏死他？”
洛莉露出了意味不明的微笑，好像終於找到了影子沒那麼神通廣大的一麵。
“徒弟啊，你或許不知道自己正在麵對的是什麼東西，但你至少得學(xué)會謹慎的觀察……
當你無法確定手裏的東西到底是手感很好的軟肉，還是會爆出糞水的稀屎時，你最好的選擇就是不要去捏。”
戴維的這種比喻倒是把公主殿下給惡心到了。
洛莉的臉上微笑頓時皺成了一團……
“我們會有機會的，而且這種機會距離我們不會太遠。”
陰影的絲線被戴維扯動，洛莉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轉(zhuǎn)身離去。
瓊斯朝黑騎士的背影點了點頭，內(nèi)心也悄悄鬆了口氣。
他從坑裏站起，看了眼營地的方向，然後轉(zhuǎn)身走向了黑暗的森林。
……
這一夜，金盞花的家主就此“隕落”。
營地中的其他獵人在那之後就被莫名其妙的釋放。
他們迴過神來後，立刻在南部邊境的山林中開始了搜索。
但獵人們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自己的家主。
讓他們不解的是，為何那個掌握陰影絲線的存在沒有殺死他們？
唯一的解釋就是，家主在死前盡力了。
他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逼退了那位恐怖的存在，拯救了其他的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