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維沒有忘記,在他第一次進行祝福道途晉升儀式時,還要必須“麵對”一次日之女神。
這對當年的戴維來說似乎沒什麼問題,但對於此時的影子戴維,問題就很大了。
他絕對不能被日之女神發(fā)現(xiàn),有一隻來自“未來”的影子就躲在一個即將進行祝福儀式的年輕人身體裏。
哪怕位階不高,但在進行晉升儀式的時候,就是他無比接近女神的時候——他必須小心謹慎的應對。
值得慶幸的是,影子戴維並不是這具肉身中唯一的一位“外來居民”。
當聖光照下來的那一刻,他便看向了那隻瑟瑟發(fā)抖的噬食者惡靈……
噬食者哆嗦了一下,嘴巴對著影子緩緩張開,又轉(zhuǎn)向聖光,接著又轉(zhuǎn)迴來,好像在說:讓我去頂???
“對啊,你不去頂,誰去頂?”
戴維一把抓住噬食者,啪唧一聲將其拍扁,然後把它當作幕布一樣舉了起來,擋在了那道聖光的前麵。
“呃啊~~~~~~”
惡靈發(fā)出了哀怨的吼叫,來自儀式的神光將它的靈體灼燒得沸騰、翻卷、幹枯,直至被徹底淨化、消融。
“你終於完成你的使命了,安心去吧。”
戴維看著手裏那團正在消散的黑灰,麵無表情的感慨了一句。
他一直留著噬食者其實也是為了今天,而這頭惡靈的命運也早已注定。
過去的戴維根本沒有想過,噬食者竟然會成了影子的擋箭牌。
他隻是在琢磨著到底要怎麼把影子也除掉……
……
宮廷深處的塔樓臥室內(nèi),老皇帝半躺在床上,手裏捧著一本書,眼皮耷拉著。
沒人知道他的視線到底在沒在書頁上。
老皇帝的身體越來越差了,此時的他已經(jīng)沒法從床上下來,很多時候都隻是這麼躺在床上,神色麻木。
倒是四皇子迴宮的消息,讓老皇帝的眼簾抬起,嘴角勾起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讓羅蘭來見我吧……”
這絲笑意一直維持到了四皇子出現(xiàn)在老皇帝的床邊。
他微微抬頭,看向自己最小的兒子……哦,不應該是自己最小的女兒。
此時的羅蘭已經(jīng)變迴了女兒的樣子,隻是她還穿著皇子的紅色禮服,看上去身形筆挺。
皇帝的眼神恍惚了一下。
窗外照入的光芒將羅蘭的影子斜著拉長,讓皇帝仿佛又看見了年輕時候的自己。
有時候,他真的希望羅蘭是他的“兒子”。
但他沒有將這種念想表露出來,甚至將其隱藏得很好、很好。
“洛莉,你做了一件錯事,那也是一件蠢事……”
老皇帝對幾年沒見的女兒說的第一句話不是寒暄,而是指責。
“……但那個年輕人,他是個聰明人,和那些老狐貍一樣聰明,要不是他給了你一次機會,你根本想不到你會失去多少東西。”
羅蘭微微皺眉,有些不確定父皇說的到底是什麼人。
不過她沒有跟父親打啞謎的習慣,所以直接就問了出來:“您指的年輕人是誰?”
老皇帝笑了笑,“你怎麼不問問你自己?”
羅蘭怔了一下,她知道父皇說的“問你自己”另有所指。
她歎了口氣,緩緩坐到皇帝床邊的椅子上,引出了另一個話題。
“父皇,你也看到我的狀態(tài)了,三哥的人來殺我……”
“他真的隻是為了來殺你的麼?”老皇帝問道。
“不,他好像隻是為了搶走我的禁忌物。”
“如此便好……”
“為什麼?”
對於父親的心平氣和,羅蘭顯得有些惱怒。
自己的哥哥已經(jīng)瘋到這個程度了,難道父皇真的不管管?
但她心裏清楚,父皇可能真的不會管了。
誰知,父皇接下來的話卻讓她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你的禁忌物之所以被搶走,是因為有人希望它被搶走。”
“您說的人到底是誰?”
“我說了,你要問你自己……”
羅蘭氣笑了,她站起身,低頭看著形容枯槁的父親,搖頭道:
“父親,她已經(jīng)打定主意要丟下我了,從今往後,這條路上就隻有我,羅蘭·奧布萊恩·歌利亞……”
老皇帝抬頭看著女兒,咧開嘴,臉上的皺紋都緩緩展開了來。
啊,這才是他希望看到的兒子……
一頭驕傲又青澀的雄獅啊。
“傻孩子,她沒有丟下你,你不是已經(jīng)接受到她送給你的禮物了麼?”
羅蘭微微一怔,“您說的人,是戴維·弗蘭克?”
“他是你選的獵人……你是這麼認為的吧?”老皇帝意味深長的反問。
“難道不是麼?”
皇帝垂下眼簾,輕輕合上手裏的那本手寫筆記,嘴裏低聲道:
“有時候,你以為你選中了命運,實際上,隻是因為人家選中了你……”
說著,老皇帝擺了擺手,結(jié)束了父女倆之間的對話。
羅蘭若有所思的離去後,臥室另一邊的門就被推開。
一位身著長衣,撐著手杖的中年人與一位全身穿著紅色重甲的騎士一前一後的走入房中。
騎士的腿甲哢嚓哢嚓的踩在光滑的地麵上,直至來到皇帝床前,才單膝跪下。
如果戴維在這裏,就能認出,這位紅甲騎士就是日後出現(xiàn)在羅蘭身邊負責保護她的那位懲戒騎士。
而另一個人,卻是假死消失的獵爵,金盞花家族的家主瓊斯。
“芬裏斯,從今天開始,你就以這個身份繼續(xù)保護羅蘭吧。”老皇帝將手裏的書遞給走過來的瓊斯,扭頭看向跪地上的懲戒騎士。
獵人芬裏斯原本就是羅蘭身邊的四階獵人。
當時在列車上帶隊抵擋不死者的就是他,隻可惜,那一戰(zhàn)的結(jié)果是他被蒙泰特砍成了兩截……
要不是死亡之蛇吞下了他的靈魂,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了。
戴維把那些獵人的靈魂都送到了金盞花家主的手上,瓊斯則以更快的速度先一步迴到皇都,將這些人的靈魂都融入到早已準備好的容器中。
不過嚴格來說,獵人芬裏斯確實也已經(jīng)死了——此時跪在地上的懲戒騎士隻是皇室重新煉製的軀殼。
類似黑騎士,隻是沒有黑騎士那麼強大。
紅甲騎士點點頭,用沙啞的聲音迴應了一聲。
此時他還沒適應好自己的新身體,死過一次後,人也變得更加沉悶了一些。
瓊斯輕輕點了點手杖,滿意的笑了笑,“不說話更好,最好永遠不要說話。”
床上的老皇帝翻了個白眼,似乎對瓊斯這種惡趣味的性格熟悉又無奈。
……
不得不說,金盞花的家主確實是聰明人。
戴維猜到他會在背刺聖城後徹底倒向皇室,隻是沒想到他會倒得比風還快……
但實際上,老瓊斯原本就和老皇帝有著非常深厚的交情,這件事除了極少數(shù)人之外,根本無人知道。
“瓊斯,你的計劃,我或許無緣看見了……”老皇帝喘了口氣,身子陷入軟枕中。
“但聖城必須要毀掉……哪怕我死了,你也要幫我完成這一切……”
“陛下,我的老朋友,放心吧。”
瓊斯沉聲說道,“我已經(jīng)拋下了一切顧慮,這一次,就算是聖人也逃不掉。”
皇帝勾了勾嘴角,躺在床上瞇起眼睛,“你說的那位年輕人,真的能吸引那麼大的能量?”
“陛下,重要的不是那位年輕人,而是他身上的那位……影子。”
瓊斯頓了頓,又說道:
“那隻影子選中了弗蘭克子爵的兒子,同時也選中了殿下,與之相對的,殿下也選中了祂……這就是我調(diào)查到的東西,祂太過強大,完全無法觸摸,我隻能選擇相信殿下的判斷。”
皇帝點點頭,緩緩合上眼,語氣平靜的問了兩個問題:
“如果羅蘭錯了呢?如果那位‘影子’隻是另一位扭曲的惡神呢?”
“我們會看清楚的,哪怕賭上禁忌之門,隻要能毀掉聖·格利高和他麾下的爪牙就不虧……大不了我就把整個‘世界魔方’給炸到虛空裏去。”瓊斯摸著手杖,笑得像隻老狐貍。
皇帝閉著眼睛搖了搖頭,輕歎一聲:
“那就去做吧,在禁忌之門內(nèi),你們就算把女神像倒著插進土裏,我也沒眼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