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生感覺有點懵，實驗室裏的工作人員在接手樣本時表現出來的鄭重和謹慎態度遠遠超過他的預期——取走那片紙片的時候還算正常，但後來帶走那個鐵疙瘩的時候就明顯不太對勁了。


    ……從梧桐路66號帶出來的東西，原來會讓特勤局這樣如臨大敵的嗎？


    於生腦海中冒出許多想法，但他知道眼前的徐佳麗肯定不會透露什麼東西——而且估摸著哪怕對方想透露也沒什麼可透露的，畢竟這位猛男說到底也隻是個資深戰鬥人員，應該接觸不到太多核心的秘密。


    所以於生也沒說什麼，看著實驗室的人把東西帶進去之後他就唿了口氣，扭頭看著徐佳麗：“就交給他們就行了是吧？我還以為自己可以參觀一下過程……”


    “當然可以參觀，但要在旁邊的觀察室，”徐佳麗笑了起來，“這裏麵畢竟是安全規格很高的實驗室，要進去可麻煩得很，換衣服除靜電打理智阻斷劑什麼的一套流程下來半個小時起步，而且隻有經過專門培訓的人才可以進入操作區，不夠折騰的。”


    一邊說著，他一邊抬手指了指旁邊走廊上的另一扇門：“跟我來吧，從這個房間可以看到實驗室裏的情況，你要的資料也已經送過去了，另外……我們局長也在等你。”


    “你們局長？她又親自來了？”於生有點意外，一邊帶著胡貍和艾琳走向隔壁一邊開口，“怪不好意思的，總打擾她……”


    徐佳麗隻是笑了笑，也沒多說什麼，帶著於生一行來到隔壁觀察室門口之後他伸手敲了敲門，匯報一聲之後便向後退開半步：“我就不進去了，局長接待客人的時候不喜歡有人打擾。”


    於生哦了一聲，順便對對方的向導工作道了聲謝，便站在門口整理了一下表情，推門進去。


    入目是一個不算寬敞的長方形房間，鋪著淺棕色的地板與淺藍色的牆紙，燈光明亮，溫度舒適。


    因為本質上隻是實驗室附屬的“觀察間”，屋裏陳設簡單樸素，除了靠牆安裝著一些看不出名堂的操作平臺和監控設備之外，便隻擺放著一張桌子與幾把似乎是臨時搬進來的椅子。


    一個穿著白色套裙、全身都給人一種缺乏色彩質感的身影正站在房間中，而在她身後，則是一麵幾乎占據了整片牆麵的巨大窗口——透過那層散發著微弱藍光的、材質不明的窗口，於生可以看到對麵是一間相當寬敞的實驗室，許多穿著防護服的工作人員正在裏麵忙忙碌碌，而他們忙碌的焦點，正是自己剛剛送進去的“樣本”。


    “歡迎來到特勤局，”百裏晴的聲音打斷了於生對實驗室的好奇注視，這位氣質清冷的女局長臉上疑似露出一絲微笑，“很抱歉第一次接待便是在這麼簡陋的房間裏——但我想比起舒適的會客間，你應該更關注樣本的分析情況。”


    “確實，我這人比較務實，而且也確實對這些專業人士的……‘工作’很感興趣。”


    於生一邊說著，一邊邁步來到了那麵寬大的窗口前，他看到幾名穿著防護服的技術人員正在將那張從“實體-獵人”身上遺落的紙片放在一臺儀器下，並向紙片上噴灑著某種液體，看起來正在進行最初步的處理。


    百裏晴則將目光落在了胡貍與艾琳身上。


    在她那缺乏色彩的雙眼深處，似乎隱隱流露出一絲好奇與審視。


    艾琳一點不怕地爬到了離自己最近的一把椅子上，像平日裏一樣神氣十足地插著腰，跟這位女局長對視著。


    胡貍則有點拘謹地來到了於生旁邊，對百裏晴點點頭：“你……你好。”


    “你們好。”百裏晴淡淡地點頭說道。


    “我送來的另一個樣本呢？”於生好奇地迴頭說道，“就那個不知道幹啥用的鐵疙瘩。”


    “兩個樣本要分區處理，它被送到了另一處操作隔間。”


    百裏晴一邊說著，一邊隨手在桌子上的某個終端裝置上操作了幾下，下一秒，於生便看到那麵幾乎占據一整片牆的“窗口”忽然閃爍了一下，緊接著其一半的麵積便顯示出了另外一個操作區的情況。


    穿著防護服的技術人員正在將那個“鐵疙瘩”裝進一個奇特的透明管狀容器裏，並將容器放置在操作臺上，似乎正準備用某種大功率的裝置來照射或掃描它。


    於生驚訝地看著“窗口”對麵景象的變化，忽然皺了皺眉，若有所思地扭頭看向百裏晴：“……對麵那個實驗室，真的在‘對麵’嗎？”


    “不全在，”百裏晴眼底浮現出一抹笑意，“看來你在來的路上已經了解到這座大樓的許多‘特點’了。”


    “那個‘鐵疙瘩’很特殊嗎？”於生終於問出心中疑惑，“我看你們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我之前還在‘邊境通訊’上發帖問過呢，都沒人知道那是什麼東西……”


    “在昨天聽你提起它之後，我便找到了你此前發的諮詢信息，”百裏晴迴答得倒是很幹脆，“坦白說，我們其實並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


    “額……你們也不知道？”於生一愣，“那你們還這麼大陣仗……”


    “正是因為從任何途徑都無法確認那到底是什麼東西，甚至在用上了一些‘不尋常’的手段之後都找不到對應的線索或記錄，我們才會對它格外感興趣，”百裏晴很認真地說道，“在一個已經處於穩定狀態的異域中出現‘外來物品’是很罕見的現象，這值得我們多加關注。”


    於生呆了呆，覺得對方說的好像也有道理，但忽然他又思路一動，就發現個盲點：“那你要這麼說，梧桐路66號其實經常會有外來物品的啊……”


    然後他就看到前一秒還特別淡定冷靜的百裏晴刷一下子就睜大了眼睛，那眼神甚至有點銳利：“你說什麼？那裏還出現了別的‘外來物’？！”


    於生被對方這態度嚇了一跳，雖然不知道這位女局長為啥這麼大反應，但他還是很快解釋起來：“那什麼，我總得出門買東西吧，逛個超市去趟菜市場什麼的，你看裏邊臺子上那個塑料袋，那就是我上次從超市帶迴來的……”


    百裏晴：“……”


    於生：“……？”


    房間中忽然間安靜下來，於生跟百裏晴倆人誰也不說話，就這麼大眼瞪小眼地對著，旁邊的胡貍一看這情況頓時連耳朵後麵的絨毛都豎了起來（到特勤局之後她就恢複了自己最習慣的妖狐狀態），艾琳則不動聲色地從椅子上爬了下來，一邊爬一邊嘟嘟囔囔：“肯定又罵街了嘿……”


    “……是我沒有說明白，”百裏晴忽然輕輕吸了口氣，一臉平靜地對於生解釋道，“我說的是梧桐路66號內部忽然憑空生成或‘出現’不明物質的現象——你出門買東西不算。”


    於生想了想，一邊努力繃著臉一邊轉身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那什麼，咱們還是先聊聊黑森林的事兒吧。”


    “好，”百裏晴也立刻在對麵坐了下來，然後將桌子上一些已經整理好的文件推到於生麵前，“這是從檔案庫中提出來的資料副本——包括當年的行動紀錄和人員基本情況，你可以先大致看看。資料不可以拿走，離開這間屋子之後就會銷毀，如果你有看不明白的，可以現在直接問我。”


    於生趕緊整理了一下表情和頭腦，把無關雜念拋到一旁，便打開了那些明顯是今天剛剛複印或打印出來的、封皮上還印著銷毀時限的紙質檔案。


    打開第一份文件，最先映入他眼簾的，是幾個大號加粗的文字——


    行動代號：成年。


    於生的眼神瞬間便微微變化。


    百裏晴的聲音則隨之傳入他耳中：


    “當年的那場行動，代號被命名為‘成年’，從名字你應該就能明白是什麼意思——站在後來人的視角看，這場行動有許多不成熟，魯莽，甚至傲慢的成分，你在資料中應該也能注意到那些本可以避免的‘錯誤’，但我必須得說，我們在今天所知曉的任何一條所謂‘正確’的路線，都是這些曾經犯下錯誤的先驅者們用生命一點點試驗出來的。”


    “我明白。”於生輕輕唿了口氣，神情一點點嚴肅起來。


    百裏晴微微點了點頭。


    “在‘童話’剛被發現的時候，我們對它知之甚少，而它所表現出來的特性則極具迷惑性，”她慢慢開口，“當時的特勤局認為它的力量應該類似某種精神拘禁的囚籠，一種專門針對未成年人的‘意識陷阱’，同時其強度有限且生效緩慢，而另一方麵，在‘童話’爆發的早期，那些受到其影響的兒童所表現出來的破壞力……又並不是很強大，很多孩子甚至就隻是會做一些噩夢而已，所以當時的特勤局對‘童話’產生了第一個誤判，也是事後被證明最嚴重的誤判。


    “我們覺得它……並不是很強，畢竟僅從表麵上的案例來看，就連十歲左右的孩子，都能在很長時間裏抵擋住它的精神汙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