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癢啊！”


    擁有一身淡藍肌膚的雲巨人安格斯，抬頭看了看頭頂遍布燦爛紅霞的天空，忍不住抬起手，抓了抓頭皮。


    這段時間，不知因為什麼緣故，身上有許多部位癢得難受，這種狀況不隻是出現在他身上，有許多雲巨人同族同樣渾身酥癢。


    不過除此之外，倒也沒有什麼異常。這種狀況已經持續了很久，尤其是在聖龍陛下沉睡後的幾年，異常就陸續出現在同族身上，也不知道是怎麼迴事，已經有族人提議去艾利希姆，邀請人類藥師過來看一看了。


    不過這種建議被幾位巨人長老給否決了，他們不認為人類藥劑師能夠對巨人身上出現的異常有什麼幫助，反正身上除了癢以外，也沒有其它異常。


    既不影響平時生活，更不影響力量增長，反倒是這幾年來實力突破小境界，變得更強的巨人變多了不少，幾乎是與巨人渾身發癢的狀況同時出現。


    不過卻很少有雲巨人發現這點，可安格斯就是其中之一，作為一名上了年紀，體力與精神正走向下坡路的年老巨人，安格斯對於身上的每一分變化感知都尤為清晰。


    因為他發現，雖然身上癢了不少，但他的體力以及血氣都在緩慢恢複，相比之下，部分身體部位發癢也不算什麼，撓一撓就行。


    “嘶～”


    話雖說如此，但真癢起來，可當真難受，安格斯又感覺到了頭皮再度發癢，忍不住狠狠抓撓了幾下，可是越抓越癢，這股癢勁深入頭皮裏層，直入骨髓。


    撕拉～


    驟然間，一股布帛被撕裂的聲音響起，正在狠抓頭皮的安格斯臉色一變，因為他感受到自己手中多了一塊帶著毛發的皮革。


    這一刻，便是擁有了三百多歲高齡的老巨人，此刻心頭也是一顫，他緩緩放下手掌，臉上的肌肉不斷抽搐，因為他自己的手上，赫然多了一塊帶著銀白毛發的灰藍皮膚。


    他抓癢把自己的頭皮給撕下來了，但奇異的是，撕下頭皮後，他沒有感受到任何痛苦，反倒是有脫胎換骨一樣的舒爽之感。


    安格斯捏住頭皮，另一隻手掌抬起，摸了摸被撕下頭皮原先的位置，沒有任何血跡，反倒是反饋來一種細密而又堅硬的觸感。


    老巨人再也無法鎮定了，他抬頭再次看了一眼遍布天空的紅霞，猛地轉身奔向城堡，翻出來了一麵銘刻符文的銅鏡，當看到鏡中自己的模樣後，安格斯心頭一顫，然後便陷入到了長久的沉默之中。


    隻見鏡中蒼老的巨人，其麵部的皮膚不知何時變得暗淡，顯得有些灰敗，失去生機，可是在其額頭一側，一處極其明顯的破損頭皮下，卻能夠看到一層細密金鱗生長出來。


    對於生活在聖龍之地的雲巨人來說，這種鱗片是絕對不陌生，凡是聖龍的眷屬，身上都會長出金黃龍鱗，隻不過是大小不一樣而已。


    可是當這種鱗片出現在自己身上的時候，那就有些無法接受了。


    要知道，巨人族與龍族是並列的，巨人族的神靈從來都不比龍神弱，巨人族的始祖，同樣不比祖代金龍差，至於泰坦，那就更不必多說了，那是所有巨人的精神信仰。


    可現在，高貴的天空之子居然長出龍鱗，這對於巨人種族都是一種無聲的羞辱與踐踏。


    眾所周知，高等血脈之所以可以侵蝕同化低等血脈，就是因為差距太大。


    因此在長期相處中，哪怕位格更高的存在不做任何事情，與之共處在一定範圍內的低等生物也會被扭曲生命形態，被同化成高等生物的模樣，具有部分生物特征，淪為眷屬奴仆，供其驅策使喚。


    原先的雲巨人們雖然簽訂了契約，願意追隨聖龍諾亞，但對於聖龍諾亞身邊不斷誕生的眷屬，也就是居高臨下，點評鑒賞的姿態。


    哪怕他們早就被那位聖龍疏遠，他們也不在意，好吧，也不是真不在意，但即便是被聖龍疏遠了，那也比過去滋潤。


    更何況那位聖龍身邊總是會源源不斷地出現擁有泰坦血脈的覺醒者，這對於雲巨人來說，更是無法抗拒的誘惑。


    可是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他們這群平日連聖龍都見不到的巨人，身上居然長出來了龍鱗，這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聖龍的血脈位格之高，已經對他們身上傳承的巨人血脈，形成了絕對碾壓，哪怕他們沒有近距離相處，可還是被同化了，長出龍鱗，淪為龍之仆從。


    從巨人始祖的角度來講，當真是奇恥大辱，自己的子嗣後裔居然被龍族給同化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對於巨人個人而言，自身的榮辱都已經不太重要了，重要的是其它巨人投過來的目光，同族會怎麼看待自己？


    雲巨人是具備文明的社會性生物，不是沒有獨居者，但絕大多數巨人都是聚居，在這種情況下，要是讓同族發現自己長出龍鱗。


    “不，不對。”


    安格斯反應過來，他伸手摸上頭皮，順著灰藍頭皮的豁口再次一撕，更多的細密龍鱗出現在額頭上，


    “又不是我一個人身上癢，一群家夥都有問題，我不信隻有我長出龍鱗。”


    意識到問題的安格斯，原本有些慌亂的心情頓時恢複鎮靜，不過他還是找來一頂帽子，戴在腦袋上，將額頭上的龍鱗遮得嚴嚴實實。


    他絕不是第一位長出龍鱗的巨人，可他不能當第一位被發現長出龍鱗的巨人。


    話又說迴來，倘若所有雲巨人身上都長出龍鱗，那麼他擔憂的問題也不存在了，大家都是龍之仆從，你有什麼資格，以維護巨人先祖的名譽來指責我。


    轟隆隆～


    這時候，一道沉悶的炸裂聲響起，輕微震動自腳下傳來，就連腳下的城堡都在顫動。


    感受到這股地動山搖一樣的動靜，安格斯先是對鏡子檢查了一下自己的容貌，確認剛剛撕開皮膚露出來的龍鱗沒有暴露在外後，就抓起武器就衝了出去。


    雖然在這片土地上不可能遭遇外敵，但凡事總有萬一，不論任何時候都不能掉以輕心，隻不過衝出去後的安格斯很快發現，剛剛那股動靜是源自同族的城堡，有一名狂怒的雄性巨人撞碎了半邊建築。


    “貝琪，為什麼要背叛我？”


    “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你要這樣對待我？”


    “你居然找了一名龍族情人，給我生下了一名混血雜種！誰告訴我，他到底是誰？居然敢如此羞辱踐踏我！”


    在這名雄性巨人的怒吼聲中，諸多感受到異常的雲巨人聚攏過去，就連剛剛長出龍鱗，知道自己不宜往群體中靠攏的安格斯也靠了過去，沒辦法，這種熱鬧不能錯過，不可不看。


    “不，維達，我沒有背叛你！”


    靠近同族破碎的城堡，安格斯看到了一名身上的汙穢都沒有擦幹淨，就連臍帶都沒有剪斷的嬰兒，而摟抱著這名嬰兒的女巨人則是在不斷哭泣，滿是委屈地向丈夫解釋。


    “那你告訴我，這名孩子身上的龍鱗跟龍角是怎麼迴事？我們都是雲巨人，難道會生下來一名傳承了龍脈的混血巨人？”


    雲巨人維達怒不可遏道，哪怕是此刻已經有許多同族聚集了過來，他也絲毫沒有壓製脾氣的打算。


    在實行一夫一妻製的雲巨人群體中，發現伴侶背叛，而且還是與其它種族勾在一起，這對於任何一位雲巨人來說，都是難以承受的侮辱。


    伴隨著這名雄性巨人怒吼，眾多巨人的目光，也都投到女巨人懷抱中的嬰兒身上。


    這名嬰兒臉頰兩側點綴的細密金鱗，與頭上短短的尖銳凸起，實在是太過刺眼，更是刺痛了不少雲巨人的心，讓他們的精神也隨之緊繃，混雜在其中的安格斯，也下意識地拉扯一下帽子。


    隻不過很快，這名經驗豐富的老巨人就發現周邊不少同族都與自己有類似的動作，他們或是拉扯圍巾，又或者是扯了扯衣袍，都在有意識地遮掩自己身上的某部分肢體。


    “我就知道，不止我長出龍鱗，這群家夥都發現了自己身上的異常，可是誰都不說。”


    安格斯心中大定，


    “你們不說，我也不說。”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明白，這是怎麼迴事？維達，你相信我，我絕對沒有背叛你，我對你的忠誠就如同你對我的愛一樣。”


    “不要再羞辱我了，抱著一名混血，你居然還有臉跟我提忠誠！”


    維達的反應很是強烈，作為一名不久前才加入的雲巨人，他是山脈中少部分身上暫時還沒有出現異常癥狀的巨人，也正是因此，他難以接受自己的孩子身上長出龍鱗。


    “維達，這就是你的孩子！”


    這場夫妻之間所爆發的家庭倫理劇，直到一名雲巨人長老趕過來，這才有結束的跡象，


    “貝琪沒有背叛你。”


    “如果沒有背叛，那這名孩子是怎麼迴事？”


    脾氣火爆的雲人不願意接受這樣的解釋，因為在他的認知中，這根本就說不通。


    “這裏是聖龍統治的領地，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生靈長出龍鱗，不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嗎？你已經來了這麼多年，難道還沒有熟悉適應？”


    “可我們是巨人，我們怎麼會跟那些低等生物一樣，被龍族同化，成為龍的奴隸！”


    維達用龍的奴隸來形容諾亞眷屬，也就代表他不接受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是為龍族服務的命運。


    要知道，雲巨人與金龍簽訂的契約，是屬於相對平等的契約，雲巨人自身也具備選擇權，倘若有一天不想再為金龍服務，也是可以等到契約規定的時限結束，完成職責後，自行離開。


    “你是說我是奴隸嗎？”


    眾目睽睽之下，這名前來規勸的巨人長老取下了手上的護腕，金黃龍鱗頓時映入維達眼中，這一抹色澤是如此刺眼，就像是利劍一樣，刺痛了這位雲巨人的眼睛。


    “原來是你！是你勾搭了我的妻子，踐踏了我的尊嚴，我要向你發起挑戰！”


    令巨人長老始料未及的是，他借勢亮出來的龍鱗，讓這名剛來沒幾年的雲巨人誤會了什麼。


    “你這才是對我的羞辱，對我品行與道德的踐踏，我是長老，我怎麼會做出如此不知廉恥的事情！”


    “我的孩子身上有龍鱗，而你的身上有龍鱗，如果不是你還能是誰？”


    維達梗著脖子罵道。


    “你以為隻有我身上長出了龍鱗？你麵前這群家夥，大部分身上都已經有了龍鱗，難道他們都勾引了你的妻子？”


    巨人長老也是惱羞成怒，伸手一指都聚攏過來瞧熱鬧的雲巨人，不少巨人臉上頓時露出了慌亂之色，


    “你們還想隱藏什麼？你們又想等到什麼時候？鱗片都已經長出來了，你們以為藏得住嗎？終究都是要暴露的，那不如就在今天都亮出來吧！”


    聽到這名巨人長老的咆哮，安格斯歎了一口氣，主動摘下額頭上的帽子，露出額頭上金光閃閃的龍鱗，反正他已經不是第一位了，那也就是無所謂了。


    “你們……”


    看到麵前一位接一位撤下偽裝的同族，露出不同部位上長出的龍鱗，維達的臉色大變。


    “不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們，你身上遲早也會長出龍鱗，你跟我們一樣，你的孩子就是最好的證明。”


    看到村落中的狀況與自己預料的情況一樣，巨人長老的神情越發鎮定，


    “我們都一樣。”


    “不，我跟你們不一樣，我絕不會成為龍族的爪牙。”


    維達的目光看向群山中最為巍峨的高峰，在高山之巔，有一柱赤紅霞光彌漫至蒼穹，令赤紅滿天，即便是夜幕都難以遮掩。巨人有電光閃爍的眼瞳中，浮現出了恐懼與敬畏，


    “我要離開這裏！”


    “不，你會的。”


    雲巨人長老臉上露出奇異之色，他揮動權杖，下達命令，


    “將沒有長出龍鱗的異類全部關起來，直至他們得到聖龍眷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