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纏霧繞的高塔之巔，來自精靈族的執政半神身披一襲瑰麗若朝霞的絲質長袍，迤邐多彩，璀璨生輝。


    頭上的花冠，腰間的係帶，手腕的金鐲，無一不是傳世瑰寶，可這些能夠引發國戰的瑰寶，在她的身上，也不過是點綴而已，無法奪走她的半點光輝。


    昔日長不大的銀月公主，在兩百三十年歲月的催化之下，也化作一名亭亭玉立的少女，皎潔的眼眸仿若銀月，明媚動人，閃爍晶瑩光澤的銀色發絲，如瀑布般垂落，隨著她的行走而輕輕飄動，散發出點點晶瑩光輝。


    當她立足於聖龍所居之所，整個宮殿都仿佛被她的光芒所籠罩，周圍的一切都變得黯淡無光。


    過往的妖精們忍不住駐足，投來驚豔的目光，她就像是青春與美的化身，是世間最完美的銀月精靈。


    不過，存在好似夜空中的銀月，令群星黯然無光的帕爾瓦蒂，卻無法遮掩聖龍的光輝，就像是月亮永遠無法勝過太陽一樣。


    “你們本就是血脈相連的兄妹啊，何至於如此，刀劍相向！”


    諾亞看著下方已經長大的銀月公主，口中勸慰，心中卻是感慨萬千。


    他知道，居中調解勸告沒有任何用處，不論是眼前的帕爾瓦蒂，還是永夜大君韋恩，都已不複當初的年少了，他們都是各自主宰一方的統治者。


    他們都擁有屬於自己的意誌，即便是他，也不過是在身份上淩駕罷了，他們之間既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那就注定彼此會有一戰。


    諾亞已經做好了迎接最糟糕準備的結果，而他之所以心中感慨，隻是想到了自己，因為他現在也是祖父了。


    他有孫子了，將來還會有曾孫，玄孫，他的血脈將會一代代傳承下去，可是伴隨著血脈的傳承，因為血脈代代傳遞，後代的疏遠是不可避免的。


    伊利亞德與泰拉姆斯是親兄弟，他們的孩子到時候也會是堂兄弟，不說與他們一樣親密無間，但也會玩玩打打，感情不會差到哪裏去，到了他們的孫子輩，同樣會有往來，頗為密切，可到了曾孫，就會出現生疏感。


    因此諾亞不禁思考，當他的血脈，一代代傳承後，他的子嗣後代中，是否會出現如眼前這般，刀劍相向，血脈相殘的局麵。


    雖然不想思考，但諾亞不得不承認一點，這種情況是極有可能發生的，尤其是在他的領土開始超出本位麵，擴張至異位麵，龍子龍嗣都會執掌權柄的情況下，爆發衝突是必然的。


    金屬龍族之間，並不都是和睦相處的，同樣也會爆發爭端，乃至是戰爭。正確與正確並非是協調統一，更多的時候是彼此對立。


    在這種時候，證明誰更正確的方法就非常簡單，唯也有戰爭而已，勝者即是正確，敗者就是錯誤，勝負一出，就沒什麼可爭辯的。


    “我們也唯有部分血脈相通，除此之外，我們就沒有任何聯係了，叔祖，您知道的，我想以和平的方式解決爭端，但他不給我機會。”


    “唉，你們也都長大了，我說的話，你們大抵也聽不進去，既然如此，你們的事情就由你們自己解決，不過，你們的衝突也僅限於你們彼此之間，不要擴大化，也不要造成不能挽迴的後果。”


    “我隻想讓精靈不再受血族威脅，隻要目的達到，我就不會再做任何事情了。”


    “嗯，去吧！”


    諾亞聽明白了，這位大侄孫女的言下之意是隻要目的不達到，那她就絕不會罷休。


    不過也無所謂了，因為諾亞都想不出這兩人到底有什麼樣的方式，可以將對方給徹底解決。


    一方是已經擁有底蘊的永夜大君，而另一方是受到七神眷顧的天生半神。不誇張的說，不論是哪一位，即便是想自殺都是不可能的，壓根做不到。


    如此，諾亞也就懶得幹預他們的事情了，到時候真正爆發衝突，當條吃瓜龍看一看就好了。


    當諾亞不再插足的時候，這對同父異母的兄妹衝突便正式爆發了，不過爆發的表現形式，就稍稍有些出乎諾亞的預料。


    大抵是在見過諾亞，與諾亞進行交談後，這對兄妹失去了顧忌，他們雙方之間都想確認諾亞到底會不會下場，出手幹預，幫助對方，當確定諾亞不出手後，他們就可以自由發揮了。


    作為王庭大執政的帕爾瓦蒂，想要找上韋恩，從源頭上解決永夜黯影，一勞永逸。


    可是韋恩看穿了她的想法，根本就不給她機會，不僅如此，這位永夜大君還親自踏足了精靈王庭，開始指揮起了原先自由發展的血族。


    原本隻是攪動精靈內部格局，隱隱造成威脅，有截斷王庭中興之勢的災禍，開始迅速演變，升級變成一場分裂戰爭。


    接受韋恩派係血族的初擁，墮落成為渴血怪物的精靈們，在韋恩親自下場指揮後，便自稱血精靈。


    血精靈對外宣稱，不歧視任何分支的精靈，隻要加入，便是兄弟姐妹，所有精靈平等相處，沒有高下之分，憑個人能力決定職位。


    這種宣言出現後，原本隻是隱藏在暗中的血精靈，逐步走到明麵，與精靈王庭公然對抗，目的是尋求獨立的政治地位以及相應權力。


    精靈王庭當然無法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調動大軍，前往鎮壓，誓要徹底滅絕這群玷汙了榮耀的墮落精靈。


    可是，給予發動戰爭的高等精靈們似乎忘記了，血精靈這一群體的出現根源是什麼，而這一群體對於中下級精靈，到底又有多麼巨大的吸引力。


    低等血族的確是具備巨大缺陷的邪惡生物，畏光、怕火、懼怕聖光，還必須定期飲血，可血族進化路線極其清晰，越是強大，便越是接近正常生物，所具備的種種缺陷，還會逐一消除，並且可以獲取諸多超凡特性。


    當韋恩入場時，便代表這種缺陷明顯的低等血族是不存在的。這對於普通精靈的誘惑又進一步加深


    因此，由王庭高層發動的鎮壓，還沒有進行一場像樣的戰鬥，便在數之不盡的刺殺與叛亂中分崩離析。


    大量高等精靈指揮官被刺殺，更有為數不少的中下層精靈軍官，帶頭叛變，平叛的軍團還沒有走到發起叛亂的城市，便在中途四分五裂，沒了編製。


    這場戰爭的失敗，加劇了精靈王庭內部的動蕩，讓精靈王庭內部的分裂直接浮上臺麵。


    因為自這一戰後，高等精靈不再信任中下級精靈，尤其是那些通過帕爾瓦蒂改革而獲得晉升的諸多精靈軍官，更是嚴格監視與控製的對象。


    特務與間諜機關開始興起，哪怕是帕爾瓦蒂表示了明確的反對，可是感受到威脅的王族、貴族以及神官們，意誌極其罕見地達成一致，開始對那些本就不該融入他們中的中下級精靈進行清除。


    如此迫害，頓時又加劇了中下級精靈心中的怨恨與不滿，導致了原本才出現不久的血精靈勢力急速膨脹擴張，許多不堪受辱，不願意再受到高等精靈壓迫與驅使的軍官們，紛紛選擇接受轉化儀式。


    當然，也有少部分精靈不願意墮落，選擇脫離王庭，帶領追隨效忠自己的部屬，前往聖龍之地，投靠龍族，尋求龍族庇護。


    不過這部分精靈數量相當少，並不影響大局，絕大多數低等精靈還是選擇投身於血精靈勢力中，選擇反抗。


    麵對如此局麵，已經逐漸成長起來的天生半神帕爾瓦蒂卻是身心俱疲，因為她花費近兩百年的時間才逐漸經營出來的大好局麵，已經伴隨叛亂消失了，精靈王庭的未來正在滑向無法預見的未知深淵。


    這其實是一場不該出現的叛亂。世間處處都是不平等，萬物生而不同，哪裏都沒有真正的平等，平等永遠都是相對的。


    所有智慧生靈都懂得這一道理，即便是有不甘與怨氣，也隻能夠埋藏心間，然後通過自己的努力與奮鬥嚐試改變，或者將希望寄予後代，祈禱自己的子孫能夠改變。


    等級分明的精靈王庭同樣如此，中下級精靈雖然有怨氣，但也隻能埋藏心間，在帕爾瓦蒂上位後，通過製度改革，這些怨氣本來正在被逐漸消除化解。


    可偏偏韋恩降臨了，一切也就都不可挽迴了。雖然韋恩同樣沒辦法做到平等，但他卻給了中下級精靈發泄怨氣，改變不公的機會。


    暴動、混亂、叛變，因此而生。


    所以帕爾瓦蒂原先的思路是正確的，隻要解決韋恩，精靈王庭麵臨的種種困境，自然而然就解決了，中下級精靈又會自然會迴到他們原先的位置上，繼續任勞任怨。


    可現在不一樣了，在叛亂出現後，高等精靈便不再信任低等精靈，即便是解決了永夜大君，都難以改變這等局麵，當信任出現裂縫後，便再也難以愈合。


    因此，帕爾瓦蒂的憤怒是可以想象的，苦心孤詣經營近兩百年的心血可以說被毀於一旦，而且再也難以複刻，無可挽迴。


    “打起來了啊！”


    在成功分裂精靈王庭，引導高等精靈與低等精靈對立後，韋恩不再迴避妹妹的尋釁，而是主動迎戰。


    諾亞自然是第一時間到場圍觀，而他一進場，就看到了宛如女武神一樣威嚴，駕馭戰車，馳騁在黑夜蒼穹之下，灌注銀月之力，投出長矛，將一名俊美妖異的男人，釘在蒼穹之上。


    女孩的麵容充滿了哀傷，她看著被他刺穿胸膛，反而還麵帶微笑，向她張開手臂，露出勝利笑容的男人，抽出了腰間的光輝之劍，憤怒地質問道，


    “為什麼？為什麼要摧毀我的王國？”


    “你的王國？我愚蠢的妹妹啊！你居然天真到了以為那是你的國度？沒有神靈的支持，你以為你還能掌握多少權柄？”


    被貫穿胸膛的韋恩，忍不住放聲大笑，如此放肆的姿態，不僅沒有與他渾身每一處散發出來的優雅高貴氣質形成衝突，反而頗為和諧融洽，


    “你難道忘記了你的出身嗎？你的身體中流淌著奧古斯都家族的血脈，你是半精靈。


    即便是你的麵容，你的長相，比純血精靈都更像是純血，可那些家夥也不會將你當做同類。


    你現在所做的一切，最終都隻會成為他人享用的果實，包括你現在所擁有的一切，你以為這就是你的嗎？”


    “住口，你懂什麼！”


    帕爾瓦蒂臉上顯露出薄怒之色，她看著那位仿佛十字架一樣的兄長，揮劍直指其眉心，


    “下來與我一戰，然後履行與我的約定。”


    “我是哥哥，這世上，哪有哥哥會向自己的妹妹揮劍的呢？”


    韋恩麵露微笑，被釘在蒼穹之上的身體瞬間潰散，化作數以萬計的金紋蝙蝠，在夜空中飛舞，隨後他的聲音在黑夜蒼穹之下迴蕩，


    “親愛的妹妹啊，既然你想贏，那麼，這一次就算你贏了，我會履行我們之間的約定。”


    “就這？”


    眼見韋恩的選擇與舉動，剛剛到場的諾亞忍不住輕嘖一聲，不過他明白過來了，這小鬼沒有跟他全部坦白，


    “小侄孫到底還是長大了呀，也學會藏著話不說了。”


    “你跟他約定了什麼？”


    在金龍好奇的目光之下，女孩沉默了一下，便說出了他們的約定，


    “我們約定一戰，倘若我贏了，那麼他與他的眷屬，就必須停止對精靈王庭的襲擊。”


    “如果你輸了呢？”


    “……”


    “沒看出來呀，韋恩這家夥還知道寵妹妹。”


    諾亞忍不住笑了，不過很快，諾亞就知道，這聲感慨還是說早了。


    雖然韋恩完全不抵抗，選擇履行承諾，但他從精靈王庭中撤走的眷屬實在是太多了。


    不僅僅是那些被轉化的血精靈被他帶走了，還有許許多多中低等精靈部落，也一同被他牽走了。


    這一場下來，精靈王庭都已經不是元氣大傷，而是近乎失去了中下層階級，僅有上層保留完整，可沒有下麵的支撐，又哪有什麼上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