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這個想法,蒙損甘願去努力去做。“如果我們放棄修仙界呢。”她輕聲道。
“修仙界?不!不!不!這隻是大紅柳時代的開端。”
陳秋豪說話時眼光似乎有一瞬閃過痛苦和掙紮,但很快就變為了冷酷無情:
“還有你不知道我跟你廢話這麼久的原因嗎,你現在這種狀態……不是我看不起你,還能撐多久?而且你能做所有人類的主嗎?”
少女也知道不可能。
“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偌大的修仙界,廣闊的宇宙間,沒有其他人可以阻止你們了嗎。”
陳秋豪隻是聳了聳肩:“要是沒有萬全的把握,你猜我為什麼敢露頭。”
他生前可是道祖,怎麼可能犯這種低級錯誤。
“這點又是為什麼?”
“你問題太多了。”陳秋豪拒絕迴答。
少女發出無聲的歎息。
“難道真的要失敗。”
蒙損視線掃向周圍,許多宇宙生物看出結果,知道已經毫無勝算,都已經放棄了世界的種子,悄然離場,當然,或許說逃跑更為貼切。
隻有孔升天的小團體以及少數幾個宇宙生物還留在這,但他們的力量隻是杯水車薪。蒙損傳遞念頭,讓他們不要莽撞,盡快離開。
看著已經注定的結局,又看向遠處緘默不語,似乎在計劃著如何逃跑的詭神一瞬,想到她死了以後修仙界的下場……
憂慮、絕望、悲憤、無奈,這些都不是為她自己,而是為整個修仙界,已識乾坤大,猶憐草木青,還有以死明誌的悲壯決心,各種情緒湧上心頭。
但哪怕是麵對最絕望的場麵,少女俏麵寒霜,不管情緒如何衝擊,依然保持著自己的最理智的判斷。
此刻,腦中一條念頭劃過,蒙損做出了一個異常瘋狂的決定。
就算敗了,也不能讓對方得到世界的種子!
哪怕隻是絆住對方的一點點腳步,或許能為人族爭取到找到辦法的時間。
水印,傳送!
幾乎沒有任何征兆的,少女消失在了這裏,她作為眾人的焦點,剛一不見,陳秋豪像意識到了什麼,快速的調轉詭屋,向著世界的種子挪移而去。詭神一瞬也看向了那個方向。
就見原本吞噬一切光芒的世界的種子,此刻突然從內部綻放出碎金色的光輝。
就好像有大量的金色螢火蟲,在裏麵飛舞,逐漸將它染成了十分美麗的琥珀。
食神——吞噬!
錦灰堆——轉化!
錦灰堆中,所有生靈包括不知多少億的靈魂都在抬頭看去,天空被撕裂了,一個身段嬌柔的少女似躺似立紮根在虛空中,狂風揉亂了她的秀發。
少女背影是那樣的孤傲。
蒙損再次以自己的身體為媒介,隻不過這次她變為了神性生物,連接的另一方也不是病灶而是錦灰堆。
當她把自己當做橋梁。
讓詭神覬覦的創造之力、演化之力、規則之力、變革或者說未知之力……以及最後的重生之力沒了阻擋,直接滲透進了少女的身體當中。
錦灰堆來者不拒,仿佛要演化為真正的世界。
前所未有的疼痛,已經無法用“鑽心”來形容,就好像把自己之前承受的所有痛楚都重新給來上了一遍。
好在無需質疑蒙損意誌的堅韌,她在一浪接一浪的疼痛中。
勉強給自己換了個舒服的姿勢。
不過這種痛,倒是讓少女已經有些渙散的意識猛然集中起來。她低頭看向自己的身體。
嬌嫩的肌膚上,之前用食神技能吃掉自我屍本源後,在靈魂上顯露的紋身正在劇烈的生輝,仿佛處於不斷淬煉中的鐵器。
有麵板彈出來,知道不是壞事後,少女便不再關注。
此刻心裏有一個完全不屬於她的聲音,在不停的嘶吼,並在一點點的吞噬著少女的記憶,像是要掙破牢籠和束縛,接管這具身軀。
在這聲音的麵前,少女好像一個處在洪水、大地震這樣的天地災變的普通人,隨時都有死亡的風險。
這還是內部的壓力。
眾所周知,質量越大的星球,其引力也越強,能夠吸引更多的物質圍繞其運動。
世界的種子可以說是最為特殊的天體,它進食的方式有點類似於黑洞,但又要比黑洞高級霸道上許多,最起碼的,它是有意識的。
盡管這個意識非常的低級且原始,少女還是一進來就感受到了,並且嚐試溝通。至於效果嘛……
“你好,我叫蒙損,很高興認識你。”少女道:“我們可以做朋友嗎?”
世界種子:“朋友,好吃。”
告辭!
少女隻能暫時避開這團意誌。
好在世界的種子太臃腫龐大了,這世界的種子意識又很低級,根本無法顧全整體,利用馬賽克的特性,少女完美的隱藏了自己。
甚至就連錦灰堆也在對方的眼皮子底下大打開。
“沒想到我也有成為‘寄生蟲’的一天。”
眼皮越來越重,蒙損勉強睜開眼睛,她像是感覺到了什麼。
少女一睜眼就看到了陳秋豪駕馭著詭屋正在轟擊世界的種子,旁觀者清,這家夥能明顯感覺到世界種子的力量正在衰弱。
雖然不知道蒙損是怎麼做到的,但是阻止少女就對。
蒙損通過係統麵板,心裏麵大致推算了一下世界的種子升起的防護還能撐多久。不過這並不是感覺的來源,少女翻過身體,看向下方的錦灰堆。
接著她就看到了一雙雙鼓勵的眼神。
眷族和化神修士們眼中充滿了敬仰與崇拜,這其中有數少女高維特性影響的緣故,但也受她長久以來行動的感染。
而從地獄中拯救的鬼魂們,大多的眼睛裏透露著感激與感謝。錦灰堆裏所待的時間雖短,但那份安心的生活,卻如同久旱逢甘霖,滋潤了他們幹涸的心田,讓他們銘記於心。
意識到少女在經曆危險或者困難,此時所有人都在擔憂的看著她。
蒙損哪怕身負重傷、遍體鱗傷都不動搖絲毫的內心,此刻心房卻隨著視線被一股股暖流給擊中,她的視線開始模糊,眼眶頓時就濕了。
蒙損想到了前世的神話,女媧造人。
那為什麼女媧娘娘要造人?
少女心中有著一個答案:沒有人隻有神的世界,是多麼的孤獨。正是經曆了這樣的孤獨,女媧娘娘才會按照自己的形象造人。
而蒙損自己捫心自問,如果倘若她不照顧這些人,“慈悲的”這種高維特性也不會和她百分之百貼合。這並不是不因蒙損是男人或者女人才改變的。
如果她不照顧這些人,她也會感到孤獨。
身心俱疲的少女,這一刻和那神話傳說中捏土造人的女神,兩者的思想,跨越千萬裏,又隔著無盡的世界與時空,在這一刻彼此重合。
這或許就是中國人所說思想上的永生,精神不朽,獨屬於中國人的浪漫。
蒙損眼中透露出無限的溫柔。
察覺到少女的情緒,不想讓她擔心,那一張張臉上努力的擠出笑容,這簡單的笑包含了太多的東西。
是被痛苦和磨練雕鑿,適應了極端的寒冷和貧瘠的環境,開在永久凍土上的頑強花的。
或許是有內外壓力不停的施加,世界的種子縮小得很快。感受到這一點,那個低級的意識越來越急躁,它反複不停的想使用一些反製的手段。
這些行為不可謂不強大,因為困獸之鬥更加的充滿了兇戾,但因為它智慧極低,太容易被看穿了,詭屋大夜彌天很輕鬆的就能躲過。
反觀陳秋豪,此刻顯得是那麼的從容不迫,他看出蒙損的目的,但就算少女把世界的種子能量吸收光也不算什麼。
他依然有辦法開發蒙損的身體。不要小看一位道祖的積累。
他甚至在來的路上,順道兩炮,把欲要逃走、已經被少女打成重傷的詭神一瞬,很幹脆的轟成了寄托物,拘禁在了詭屋中,達泊西汀也被炸毀。
當世界的種子縮小到很小的範圍。這個時候,種子本身的意識似乎已經消亡,它已經不再是吸收一切的黑洞模樣,而是變成了一個明黃色的琥珀殼。
狹小的空間,蒙損已經躲無可躲,她於是撤去了馬賽克偽裝。
此時。
殼中的少女,如同最精致的、也隻有老天爺能夠創作出的藝術品。
但這實際是少女自己從一個男人開始。
一步一步親手造就的。
這時候,蒙損已經失去了知覺等所有一切感知。
陳秋豪和三個紅柳娃王站在大夜彌天屋簷下的臺階上,四者的直線距離不足千米,注視著少女背後的錦灰堆,也注視到裏麵那些、憤恨得恨不能將自己剝皮拆骨的目光。
由於少女隻開了錦灰堆這一邊單方麵的通道,鬼魂、化神和眷族們並不能出來。
此刻,陳秋豪沉默著,忽然說道:
“我其實在六道輪迴裏早就想問了。你為什麼愛這些素不相識的人呢,即便是設身處地將這些人換作是我,我也不能理解。”
“我也是設身處地……”少女沙啞道。能在真空宇宙中說話,說明少女至少還保留著一定的力量,可她的聲音太微弱了。
雖然是低微的語聲,但仍然顯得很鏗鏘:
“因為我想照顧他們啊。把他們視作自己的孩子,用心的去嗬護。而如果我是母親,換位思考,我一定不想你這樣對待我的孩子,哪怕你也是我的孩子。”
“誰忍子歸鳥,連聲向我啼。”全世界隻有中國人講“愛民如愛子”。
她腦海裏走馬燈似的閃過了小蒙驁、大木、炬農、鷸郎、義父、師姐……還有許許多多她想要照顧的人的臉。
隔著光膜,蒙損機械般的抬起,嘴角勾起一抹萬年不變的笑意:
“對每一位合格的‘母親’來說,大愛與慈悲,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