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隻許成功


    大家看我的樣子就知道，我是個做事有始有終的人，有些事雖然力不從心，哪怕匆匆了事，咱也得對得起“男人”這個名副其實的名號。


    再比如看熱鬧這事，據我爸說，我爺爺當年為了偷聽一對新人洞房花燭夜，能寒冬臘月在人家屋簷下蹲一宿，這是一種什麼精神，一句過幹癮應該解釋不住吧！


    後來我奶奶說，我爺爺的關節炎就是這麼來的，大冬天，穿一件破棉襖，窩在人家屋簷下，有時候隔壁村也有結婚的，我爺爺還得流竄作案，上半夜偷聽一家，下半夜偷聽另一家，白天還得去隊裏幹活。


    這個時候，我爺爺總會辯駁兩句：這能全怪我嗎？我要是有媳婦兒，我還用得著去偷聽人家吱吱嘎嘎的床！


    老一輩人吃苦耐勞的精神真是實打實風吹雨打磨練出來的，這是鐵人啊！


    據我爺爺說，我爸爸小時候也有十分強烈的好奇心，有一次他帶我爸去趕集，給我爸買了一份糖葫蘆，讓他好好看著“三八大杠”，糖葫蘆吃完了，我爸便在集上四處晃悠，突然看見前麵裏三層外三層圍了好幾圈的人，人們還在那兒議論紛紛。


    我爸愛因斯坦一般的好奇心就上來了，可他身體瘦小又擠不進去，咋辦？


    那句話是這麼說的，隻為成功找方法不為失敗找借口，辦法總比困難多！


    我爸嗷一嗓子，哭著喊著說：大家都讓讓，那人是我爸，爸爸啊，爸爸！


    別說，這一招還真管用，眾人頓時炸了鍋，趕忙讓出一條路來。


    我爸一個箭步衝了進去，那場麵，我爸當時也被鎮住了：一頭驢被拖拉機給撞翻在地，正在那裏茍延殘喘！


    旁邊的一位大叔還提醒我爸：趕快帶你爸去醫院看看吧，要不然就來不及了。


    從此……我爸還真有了倔脾氣！


    劉氏父子看熱鬧的糗事大致如此，我輩不遺餘力繼承了劉氏父子的優良傳統，不過與我爺我爸想比，我要幸運的多。


    小時候我經曆的最熱鬧的地方就是洗澡的大澡堂子，沒錯，當然是女澡堂子，當然是被我媽帶進去的，當時我還小，小孩兒能有什麼壞心思，也支愣不起來。


    還經常有小阿姨過來逗我，這個時候我總是意興闌珊，讓她們不要打擾我在滿是水霧的鏡子上畫畫。


    少年懵懂……多善良！


    後來我實在忍不住，就問開澡堂的馬大爺，澡堂裏實在太無聊了，我什麼時候能不去女澡堂呢？


    馬大爺抽了一口很深的煙，告訴我，當你想去的時候，你就不可以去了！


    多年以後，我才意識到，馬大爺是位哲學家。


    說這麼多是什麼意思呢？


    那就是，我的家族遺傳史和國民天性不允許我錯過每個看熱鬧的機會！


    你看看，僧侶們已經開始收集老神棍的骨灰了，不對，用搜集這個詞不太準確，準確來說，是把所有的灰一股腦裝進了袋子裏。


    也是，火柴灰和骨灰，誰認得誰？


    老四拽著我的衣角：“迴去吧，也就這樣了。”


    我擺擺手：“再等一等，說不定還有什麼別的儀式。”


    “人是你害的，你還好意思看熱鬧？”


    “是他年事已高，能怪我嗎？拉不出屎賴廁所？”


    “和你一點兒關係都沒有？”


    “你真有意思，一個老色魔，他這是咎由自取，你怎麼還同情這樣的人！再說，那晚是不是你把我領進去的，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


    老四薅著頭發：“讓你這麼一說，他還真是該死！”


    我呸！


    眾人開始散去，突然有人一把拉住我的手，不用迴頭，我就知道這應該是一個女人的手，好滑。


    我不舍得迴頭，我想讓這個女人多牽我的右手一會兒，好久沒有碰過女人了，一度，我甚至有閉上眼暢想五分鍾的想法。


    她果不其然又扯了扯我的手，我甩了甩頭發，左手提了提紅褲衩，轉頭一看……


    我想撒腿就跑，可看門大爺的手勁兒太大，一把捏住就沒打算放開。


    媽的，這是認出我來了？你個老大爺，手怎麼這麼順滑，舉完杠鈴再摸大寶嗎？


    這眾目睽睽的，要是被他喊一嗓子，那今天寺院廣場上肯定還得為我架起一堆柴火。


    我冷汗都下來了，活著燒和死著燒可不一樣啊！


    大爺對我虎視眈眈，想必是在抖威風，他要將我這頭兒小綿羊獻出去，我方寸大亂，附近還有這麼多人，如果動手，和自投羅網有什麼區別！


    該死的老四這個節骨眼也不知道去了哪兒，完了，這次要栽到老頭兒手裏了，你看這老家夥得瑟勁兒，腿抖得比嚴重腦血栓的還厲害！


    就在老頭兒要張嘴的時候，突然有人在老頭兒身後大吼一聲，我和老頭兒一驚，同時看去，竟是小“聖女”。


    小“聖女”不知道又說了兩句什麼，老頭兒竟撲通跪在了地上，小“聖女”朝我使了個眼色，在眾人不解的目光中，我慌亂逃竄。


    我跑，我上氣不接下氣地跑，我一口氣跑到奶奶灰家，老四正坐在客廳裏吃手抓飯。


    “我被老頭兒發現了！”我大驚失色道。


    老四抓了一把飯放嘴裏：“哪個老頭兒？”


    “還能有哪個老頭兒？看門老頭兒？”


    “啊？”驚得老四手抓飯掉了一地，“你是怎麼逃出來的？”


    “是小女孩兒，她也認出了我，她訓斥了老頭兒兩句，老頭兒跪在地上，我趁機跑了迴來。”


    “那就是……虛驚一場？”


    應該不是，因為我的右眼皮一直在跳。


    一直到天黑，奶奶灰才迴來，她陰沉著臉，仿佛世界大亂。


    “奶奶灰……”


    “閉嘴！”


    我被奶奶灰的驚聲尖叫嚇了一跳，這態度，一看就是針對我的。


    我灰溜溜地眨巴眨巴眼，我就知道，左眼皮跳的時候我從來沒來過財，右眼皮跳的時候我從來沒有躲過去的災。


    奶奶灰從椅子上站起來，氣勢洶洶。


    “那個老色魔的死是不是和你有關係？”


    我啞口無言。


    “你是不是被老頭兒認出來了？”


    我張口結舌。


    “到底怎麼了？”老四也坐不住了。


    奶奶灰對我指指點點：“小女孩兒為了救你，以濕婆的身份強行命令老頭兒向她跪拜，你一跑了之，小女孩兒卻被你結結實實拉下了水，老頭兒把你幹的好事都告訴了寺院的老僧侶……”


    “然後呢？”


    奶奶灰眼含熱淚：“七天以後……“聖女”將為死去的老色魔殉葬。”


    七天以後？殉葬？


    “殺人可是犯法的！”


    奶奶灰憤怒地看著我：“這還用你來提醒他們嗎？法律能管的了他們嗎？你還想要救人，是誰在救誰！”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大腦一片空白，怎麼辦？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這是萬萬使不得的啊！


    一定是我當初穿的那一身紗麗裙，讓她在我身上看到了她家人的影子。


    我要救人，我要救小女孩兒！我還有七天時間……為什麼是七天，而不給我多一點兒的時間，難道印度也有“頭七”的說法？


    “她現在人呢？”我抬頭問奶奶灰。


    “在寺院，她已經被限製了人身自由，禁止出寺院，寺院有東西兩個門，她插翅難飛，而且你明天也會被通緝。”


    “我？他們有權力通緝我？理由是什麼，我害死了老神棍？真相大白於天下，他們能抬起頭來？”


    奶奶灰頗感絕望：“聽著，他們有這個權力，因為寺院的老僧侶和孟買警局的最高警長關係不一般，他們會以盜竊或者其他名義通緝你，也不存在什麼真相，因為人家壓根就不給你說話的機會，你死的很快！”


    “這麼說……我必死無疑了？”


    “也不是，他們沒有你的照片，對你唯一的印象存在於看門老頭兒腦袋裏，所以隻要你不再被老頭兒抓住，一時半會兒應該還能活一段兒時間。”


    我搖搖頭：“我不敢保證不遇見他啊，就像今天，於千千萬萬人當中，時間的無涯的荒野裏，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就他媽剛巧就碰上了！”


    媽的，怎麼還引用上張愛玲了，去哪兒說理去！


    千頭萬緒之際，老四點上一顆煙，一口噴到半空：“看來是時候拿出我的看家本領來了！”


    嗯？


    我和奶奶灰同時看向他，如果這個時候有什麼背景音樂的話，應該是《唐伯虎點秋香》之江南四大才子的出場音樂。


    “有什麼秘密武器趕快掏出來啊，這個時候你還捂個屁啊！”我催促道。


    老四不緊不慢：“我是什麼畜牲……”


    嗯？


    有這樣說自己的嗎？有也不多吧！


    我搖搖頭：“你是什麼畜牲？”


    老四扇自己兩嘴巴子：“我是說我是什麼出身？”


    我依然搖搖頭。


    “我是劫富濟貧的綠林好漢啊，你和老頭兒兩個人，隻要有一個人在孟買消失，另一個人不就平安無事了嘛！”


    “四哥，你打算……”奶奶灰話到一半。


    但我覺得老四沒那個魄力，從飛機上那一跳開始，老四就把自己的膽量給跳沒了。


    “對，我打算把老頭兒給綁了，給你七天時間，老頭兒不在，誰也指認不了你！任誰也不好使！”


    大爺的，這東北話給我整的……明明白白的！


    我從地上爬起來：“好！老四，你負責老頭兒，我和奶奶灰……不，小貝，負責救小女孩兒！這事成了，對我來說算是贖罪，對小貝來說算是完成了奶奶的心願，對老四來說，算是功德一件！”


    “這事……要是不成呢？”老四烏鴉嘴道。


    “我呸！隻許成功不許失敗！”


    這事要是不成，唉！我可就成罪人了！


    盡管我知道，此舉無異於以卵擊石，螳臂當車，飛兒撲火，廁所點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