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和扶幽沒一會就進入了這個如同迷宮中的村子裏。
和第一次有含光帶路不同,這次清明自己來就察覺到了村子的神奇之處。
明明進入的通道是同一個,可是昨日在門口的攤位是賣肉的屠夫和賣菜的大嬸,如今入口之處卻是一間書店和一間酒肆。
清明率先帶著扶幽進了書店,從小到大,清明對書總有一種異樣的情懷,年幼之時想讀書,卻隻能趴在書塾的窗口偷著學(xué),每天因為用力抓住窗臺,迴到住的破廟手臂都酸疼得抬不起來,那是一段辛苦卻也開心的日子。
可畢竟清明不像正常的孩子,每天還要為生活奔波,學(xué)習(xí)的時間也少,能把字識全都不容易。
如今手頭上有些銀子,又恰巧碰到了書店,那可不得買些迴去路上看。
等這一路到了北國之北,見到了師傅,定要讓他見到一個出口成章,滿腹經(jīng)綸的風(fēng)流俠客。
清明心中暗暗想著,漫無目的得在書店裏轉(zhuǎn)悠了起來。
書店的掌櫃是一個中年書生,一身儒衫早已漿洗得發(fā)白,顯然是穿了很多年了,此時他正拿著一卷書籍津津有味得看著。
“隨便看,看上了拿來付錢便好。”
中年書生頭也不抬,便說道。
清明也不在意,隨手抄起一本《晏州隨記》看了起來。
扶幽倒是對書籍沒什麼興趣,見清明看得入神也沒打擾,自顧自在店外玩了起來。
清明挑著挑著,馬上就發(fā)現(xiàn)了這書店的不俗之處,一些山下之人視為家傳絕學(xué)的武學(xué)典籍以及內(nèi)功心法,居然就這樣隨手擺放在書架上。
雖然以清明的見識是不可能看出這些典籍是否高深,但並不妨礙他被這些典籍霸氣的名字所震撼。
《斬天八式》,《天下六合功》,《化自在大法》……
“這些也是賣的麼?”清明忍不住問道。
中年書生抬頭瞥了一眼那些書籍,點了點頭:“嗯,這些都放了很多年,快發(fā)黴了,你想要的話,一百兩黃金一本。”
清明暗暗咂舌,一百兩黃金,那可是足足一萬兩白銀,就是把清明給賣了都沒這麼值錢,難怪這東西就這麼堂而皇之得放在書架上,感情是根本沒人買得起。
至於為什麼不怕人搶?
這可是在藏劍峰,當(dāng)世十二大江湖勢力之一,搶了能不能活著下山都兩說,更何況藏劍峰閉門不出,僅有弟子下山遊曆,外人想要上山那都是要持有信物的。
清明拿起一本《春秋大夢法》看了起來,這才發(fā)現(xiàn)其中貓膩,這書籍保存得還算完善,隻是裏麵似乎被人塗塗改改過了。
開篇:世間一場大夢,人生幾度春秋。
批注:放狗屁!我輩武者當(dāng)奮勇登高,豈能哀哀切切,這功法於人心淡泊,不練也罷。
若隻是批注也就罷了,不影響他人修煉,偏偏這塗改之人在後文還直接抹去了原文,自己寫了新的。
內(nèi)功修行,經(jīng)脈循行都是經(jīng)過無數(shù)前人摸索才敢給其他人修煉,若是稍有不慎,行差踏錯,恐怕修煉之人就會經(jīng)脈寸斷淪為一個廢人。
哪怕這《春秋大夢法》隻被人塗改了部分,但恐怕也沒有人敢修煉了。
也就是說,這本功法已經(jīng)是一本廢本。
清明又是拿出了其他的典籍翻看起來,發(fā)現(xiàn)在關(guān)鍵之處都被塗改過,而且看字跡,似乎都是一人所為。
縱然是在整個社會底層見過無數(shù)人性醜惡,清明依舊是喃喃道:
“這人的素質(zhì)可真低啊……”
隻是能在藏劍峰將如此多典籍一一看過,而且還有閑工夫留下自己的痕跡,要麼就是武功絕頂之人,要麼就可能已經(jīng)被砍成肉泥了。
中年書生瞥了一眼,見清明依舊駐足在書架之前,便念叨了一句:“我可以送你一本,但是你親身修煉以後要告訴我可行與否。”
清明本著不要白不要的原則,挑了一本名為《祭王令》的內(nèi)功心法,也不細看,將之塞進了自己的懷裏。
迴去了有的是時間看,不急在這一時。
又在書店裏轉(zhuǎn)了一圈,清明挑挑揀揀之下拿了兩本閑書《古今雜談》以及《江湖錄》。
《古今雜談》講的是天下幾百年間發(fā)生的大事。
《江湖錄》則是近年來江湖上聲名大噪的天驕,隻是不知道這書中所寫的近年到底是何夕何年,看其老舊程度,估計是有些年月了。
兩本雜書價格也是貴的離譜,居然要整整一兩銀子。
隻是好書自有緣法,南朝書籍拓印還處在手抄的階段,一般冷門一點的書籍,換了個地方就看不到了。
清明沒有吝嗇,付了銀子以後就離開了書店。
門口扶幽正無聊得拿著樹枝在地上畫畫,見到清明出來,雀躍得迎了上來。
“你買好啦!”
少女笑容燦爛,就像一朵綻放的花朵。
清明也是被這燦爛的笑容打動,重重得點了點頭。
扶幽一指書店對麵的酒肆:“我們?nèi)ツ茄Y看看吧。”
清明想到昨日酒葫蘆已經(jīng)空了,正好去買些酒來。
兩人踏入酒肆,鋪子很小僅有兩張小桌子,桌子之間橫著一根桿子,上麵密密麻麻得垂掛著木牌,也算是作為隔斷了。
店鋪裏沒有店小二,隻有一個長發(fā)的中年男人四仰八叉得躺在椅子上打鼾。
中年男人留著胡渣子,清明沒仔細看還以為是那個不負責(zé)任的李師傅來了。
“掌櫃的!醒醒掌櫃的。”
扶幽推了推椅子上的中年男人。
“嗯?買酒麼?”
中年男人一個激靈醒了過來,擦了擦嘴角根本不存在的哈喇子。
清明將酒葫蘆遞了過去:“給我一葫蘆酒水。”
中年男人接過葫蘆聞了聞:“山下慈寧村的百裏香?”
清明點了點頭:“你這有麼?”
中年男人不屑得笑了笑:“我可不賣這麼差的酒,我這的酒,也不賣不會喝酒的人。”
清明眉頭一挑,這藏劍峰的鋪子可是都沒什麼禮貌啊。
“你怎麼知道我們不會喝酒!我們可能喝酒了!”
扶幽在邊上叉腰,兇巴巴道。
中年男人瞥了一眼扶幽,伸出手來一個彈指敲在少女光潔的額頭上。
“啊!”
扶幽吃痛,捂住額頭蹲在了地上,淚眼婆娑的樣子頗有幾分俏皮可愛。
“小姑娘家家的,懂什麼是喝酒,出去出去,別瞎湊熱鬧。”
中年男子揮了揮手驅(qū)趕道。
清明也沒糾纏,拉著扶幽就往店外走。
就在這時,中年男人看到了清明背後背著的“去呀”,連忙出聲道:
“等等!”
清明疑惑迴頭。
中年男人如同鬼魅一般,身形一晃就出現(xiàn)在了清明的身後,抓住了“去呀”的刀柄。
“這把刀,你是從哪裏得來的?”
清明猛地後退拉開距離,一臉警惕得看著中年男人,隻要一言不合,隨時他都可以打出雷霆一擊。
“哈哈哈哈!不用害怕小兄弟,此刀乃是故人之物,突然見到就有點激動。”
清明依舊沒有放鬆警惕,目光緊緊盯著中年男人,但還是問道:
“你認識我?guī)煾担俊?br />
“沒想到這麼多年,他這瀟灑不羈的性子也收徒了,真是物是人非,既然是故人之徒,那你想買酒也可,不過我這酒可不便宜。”
中年男人坐在板凳上,翹起二郎腿。
“這個,百歲無憂,一壇三十兩。”
“那壇名字叫豪俠,不是熟悉的人,我可不會賣,不過你既然和老李認識,那也不是不可以賣你,九十兩。”
……
中年男人手指接連點去,一壇壇酒是如數(shù)家珍。
隻是這裏麵最便宜的一壇酒,清明都買不起。
似乎是看出了清明囊中羞澀,中年男人哈哈一笑:“沒銀子也沒事,隻要在那木牌上留下一句話,我看的開心,說不得可以送你一壇。”
清明來到那由無數(shù)小木牌構(gòu)成的木牌前,這才發(fā)現(xiàn)上麵刻著的一個個小字。
扶幽隨便拿起一個木牌,念叨道: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秦歡”
中年男人笑著講解道:“這大概是二十幾年前了,是一個獨臂劍客留下的,聽說此人生性冷漠,鐵石心腸,對敵從不留手,在江湖上闖下了赫赫兇名,一直到在一無名湖畔遇到了個洗衣婦,對其一見鍾情,可惜那人已是人婦,最後也隻能無疾而終,隻是不知道這個獨臂劍客現(xiàn)在死了沒有……”
聽中年男子說完,扶幽看著木牌的神色也是變得有些嚴肅。
這裏的每一個木牌可能都是一個瀟灑江湖客心中隻有酒水才能澆灌到的地方。
清明在最為破舊的木牌裏麵隨意翻了翻,居然找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年少春衫薄,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李程”
中年男人看到清明手中的木牌,哈哈一笑:“給你找到了啊,當(dāng)年你師傅年輕氣盛,可不是一個人來的哦,還有兩個姑娘陪著一起,我給你找找。”
說著,中年男人就在那些木牌裏翻找了起來,又摸出了兩個:
“喏,這就是那兩個姑娘留下的。”
清明接過一看
“把酒祝東風(fēng),且共從容——鬼見笑”
“一城煙雨一樓臺,一花隻為一樹開——君莫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