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波浩渺的江麵上蒸騰著淡紫色霧靄,這霧氣裹挾著電離後的腥鹹與腐爛水藻的酸澀,卻在觸及兩岸青山時被墨玉般的山體過濾成鬆脂清香。墨玉色的山巒表麵布滿蜂窩狀孔洞,每個孔穴都在吞吐青灰色煙霧。某些區(qū)域的山體如生物內(nèi)髒般蠕動,暴露出內(nèi)部血管狀的靈脈網(wǎng)絡——那是吞噬了整座火力發(fā)電廠的噬鐵菌群落。針葉林頂端懸浮著傘狀的發(fā)光菌蓋,其菌絲穿透鬆針直達巖層,將花崗巖分解成糖霜般的粉末。偶爾有汽車殘骸從菌蓋邊緣滑落,墜入山穀時發(fā)出風鈴般的脆響。
吳韻赤足踩在濕潤的青苔石階上,足底傳來的冰涼觸感中混著未散盡的柴油粘膩——那些本該徹底腐朽的工業(yè)文明殘渣,此刻正與垂落的晶珠藤蔓達成詭異共生。當凝結(jié)著重金屬汙染物的晶珠墜入江心,碎裂時發(fā)出的編磬清鳴竟裹著汽車尾氣般的硫磺尾音,在虹彩漩渦翻滾的天空下,奏響文明迭代的安魂曲。
那虹彩漩渦並非靜止的天幕,其邊緣如章魚觸手般向八方延伸。每當三足金烏虛影掠過,漩渦中心便會坍縮成黑洞狀的深紫,裏麵居然投射出切爾諾貝利石棺虛影,但迅速被撕扯成絮狀的靈能絲帶縫合。其羽翼掃過江麵時,足底傳來的柴油粘膩觸感居然化為溫暖的靈泉般,讓吳韻從茫然的撕裂中得到了一絲前所未有的安慰。
還未意識到足底菌絲正將石油烴分子拆解為靈能糖原的他,盯著水麵發(fā)呆。江水在晨光中泛著珍珠母貝的光澤,三個月前漂浮死魚的腥臭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某種類似檀香混著海鹽的氣息。吳韻盯著水麵下扭曲的倒影:漩渦中心坍縮的深紫裂痕中,忽然滲出老張最後一單行程的導航軌跡。那些熔金色的齒輪狀雲(yún)團,實為無數(shù)個順風車乘客的移動光點聚合體。當三足金烏虛影掠過,吳韻聽見漩渦深處傳來老張的咒罵——那聲被乘客投訴的髒話,此刻正以40hz伽馬波的形態(tài)重塑他的腦神經(jīng)。
一條文鰩魚突然躍出水麵,彩虹色魚鰭掃過之處,漣漪竟在空中凝成鏡麵——他看見倒懸的墨綠色石像群在雲(yún)端遊弋,劇毒霧氣裏漂浮的尖塔刺破蒼穹,這分明是《雲(yún)笈七簽》記載的\"地心倒影\"。
“那是墨綠色海洋與漂浮大陸?”吳韻正欲仔細觀察,那些幻象便破碎成琉璃光點。
\"這破河以前漂著塑料袋和死老鼠。\"吳韻攥緊拳頭,指甲掐得掌心生疼。現(xiàn)在河水清得能看見底,那些沉在淤泥裏的汽車殘骸,全被發(fā)光的珊瑚蟲吃空了鐵架,長成水底宮殿的柱子。最美的水晶宮下麵,埋著開網(wǎng)約車的老張、送外賣的小劉,還有總在巷口喂流浪貓的李奶奶。
魚群突然驚散,吳韻在水麵看見自己扭曲的倒影。他額頭不知何時多了道銀紋,和那些新長出來的發(fā)光植物——銀絲草,《山海經(jīng)》裏記載的\"靈氣結(jié)脈\"之兆一模一樣。指尖觸碰的剎那,銀絲草突然蜷縮成莫比烏斯環(huán)。葉脈間的殄文如活蛇遊走,在吳韻瞳孔裏烙下《困卦》的立體投影。他聽見根係深處傳來地鐵報站聲的殘響——那是銀絲草正在消化某個通勤族的記憶。莖稈內(nèi)的水銀靈氣突然暴動,映出自己額紋分裂出無數(shù)分支,每一道枝椏盡頭都懸掛著發(fā)光孢子,細看竟是縮小版的李奶奶喂貓場景。樂園特使說過,幸存者都會進化成\"新人類\"。可他寧願要迴長滿青春痘的臉,也不要這鬼紋路——這是用五十億條命換來的門票,每個毛孔都沾著別人的血。
對岸林間忽有虹光流轉(zhuǎn),夏琪的驚唿裹著清泉般的笑意傳來。那踏空而行的銀角鹿周身縈繞星屑,鹿角尖端凝結(jié)的淡藍晶體,正是舊交通燈最後的人性溫柔——紅燈化作護心鱗,綠燈凝為葉間露,黃燈成了新生幼鹿瞳仁裏的好奇閃光。每當鹿蹄輕點虛空,綻放的菌花便湧出《廣陵散》的古調(diào),混著晨風在林間鋪開七色音階。菌花中突然迸發(fā)出外賣騎手小劉的手機鈴聲片段:「您有新的餓了麼訂單——」。這機械提示音在古琴的吟猱間震蕩,竟在降e調(diào)上催生出一道彩虹橋。橋身細看竟是千萬個未完成的外賣訂單編碼,此刻正被幼鹿瞳仁裏的黃燈閃光轉(zhuǎn)化為《流浪貓投喂路線優(yōu)化圖譜》。它頸間鈴鐺狀的發(fā)光器官微微震顫,散落的聲波竟讓方圓百裏的噬鐵菌群暫時休眠,連吳韻額頭的銀紋都泛起安詳?shù)乃徆鉂伞?吳韻卻彎腰撿起半截泡爛的遊戲手環(huán),上麵還粘著片指甲蓋。這手環(huán)最新款要兩萬八,三個月前學生們通宵排隊搶購,現(xiàn)在不過是水草纏著的垃圾。新世界越漂亮,這些殘骸就越刺眼,像愈合骨痂上嵌著的彈片,絢麗之下硌著未散的隱痛。
三人尚未從震撼中迴神,千裏之外的冰川裂穀深處突然傳來悶雷。暗紫色冰層崩裂處,渾身浴血的露娜正用枯枝撐起身體,瞳孔裏交替閃爍著赤金與墨黑兩種紋路。她身後虛空扭曲成漩渦,裹著硫磺氣息的黑袍女子踏著巖漿緩步而出,發(fā)間十二根骨釵隨動作叮咚作響。
\"原來七殺問道的傳人藏在低等位麵。\"拉拉摩爾指尖點在露娜眉心,魔紋瞬間蔓延至脖頸,\"姐姐大人,你的記憶比預想的更美味。\"冰層在她腳下融化成沸騰的血池,映出吳韻在聖殿揮劍的殘影。
露娜的尖叫聲讓整座冰穀震顫,無數(shù)記憶碎片被生生扯出識海。當她看到自己一千六百年前跪在精靈聖樹下的畫麵時,左眼突然迸發(fā)翠綠光芒:\"母親...說過精靈之門不容玷汙!\"腰間的月光石吊墜炸成齏粉,卻在魔氣侵蝕中重新凝聚成漆黑晶體。
\"多甜美的掙紮。\"拉拉摩爾掐住她咽喉提至半空,背後展開的蝠翼遮蔽天光,\"現(xiàn)在你的每滴血都帶著我的意誌,去找那扇門——\"魔咒順著血管刺入心髒的瞬間,露娜右半邊臉爬滿蛛網(wǎng)狀黑紋,左眼卻突然流下帶金粉的血淚。
同一時刻,輪迴聖殿上空掠過青色劍芒。禦劍而來的男子身著月白絞紗道袍,左衽領(lǐng)口繡著極道宗特有的\"陰陽魚\"圖案。他懸停時腳下飛劍自動拆解成三百六十枚玉籌,在空中排列出先天八卦陣圖。
\"魔氣東移七百裏,坎位有變。\"男子拂塵掃過殿內(nèi)尚未冷卻的魔族屍骸,玉麵星眸中閃過寒光。當他掐訣時,道袍背麵隱現(xiàn)的太極圖突然順時針旋轉(zhuǎn),袖中飛出紙鶴竟在落地瞬間化作麒麟獸。這手\"點靈化形\"的功夫,正是極道宗長老才掌握的秘術(shù)。
麒麟獸對著東方發(fā)出低吼,男子卻轉(zhuǎn)身望向西北方正在消散的魔氣尾跡。他忽然並指抹過眉心,天靈蓋衝出的元嬰虛影手持羅盤,指針在精靈族古文字與魔族咒文間劇烈搖擺。
\"聲東擊西麼...\"男子冷笑,元嬰突然張口吞下羅盤,周身爆發(fā)的氣勁震碎方圓十丈內(nèi)的瓦礫。當他重新禦劍升空時,道袍已變成黑白雙色,每道褶皺都流淌著液態(tài)的星光——這是極道宗\"兩儀幻真訣\"大成的標誌。
冰穀中的露娜正在用最後清醒的意識對抗腐蝕。她將斷劍刺入大腿,借著劇痛在冰麵刻出精靈族禁咒,血液接觸古老符文的瞬間爆發(fā)出銀白火焰。\"以...月光女王之名!\"她嘶吼著將黑晶吊墜按進心口,背後竟同時展開精靈光翼和魔族骨翼,兩股力量對撞形成的颶風直接掀翻了三個冰峰。
拉拉摩爾的笑聲在風暴中格外清晰:\"對,就是這樣撕裂自己!當你踏進精靈之門,那些迂腐長老的表情...\"魔女的身影突然虛化,再凝實時已出現(xiàn)在百裏外的火山口,熔巖在她裙擺下翻湧成王座,\"可別讓我等太久,親愛的容器。\"
露娜最後看到的畫麵,是被汙染吊墜映出的精靈聖樹——原本翡翠般的枝葉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樹根處滲出瀝青狀的黏液。她顫抖著捏碎傳訊水晶,卻不知那道本該飛向精靈王庭的流光,中途被魔氣染成了暗紅色。
…
江邊,吳韻望著充滿靈氣的山川和水流在發(fā)呆,腦海中不斷浮現(xiàn)那些逝去的生命。他絲毫沒有察覺自己的神識,因為和兩女簽訂靈魂契約以及得到七絕劍傳承的緣故,發(fā)生了不可思議的提升,已經(jīng)超過了一般金丹境的修士。而他現(xiàn)在卻隻是一個連靈氣都沒有的凡人。
巨大的靈魂力量如潮水般湧來,使得他的自主意識陷入了沉睡,而那個膽小,好色,貪財?shù)臐撘庾R,如同黑暗中的幽靈,悄悄掌控了他的身體。
趙蕊發(fā)現(xiàn)吳韻正用猥瑣的眼神悄悄地打量著自己被水浸泡裹著衣服的身體,不由發(fā)出得意的嬌笑聲。性格大變的她,正準備調(diào)戲一下吳韻,卻被腦海中血紅色的大字驚醒“去找到滅世煞魂幡的碎片!”。
“我有事要先走了,這個玉簡給你,裏麵有我魔族的無上功法【暗靈逆生決】,也許你用的到哦。”她塞給了吳韻一塊玉簡,又掂起腳,在他的臉頰上親了一口,轉(zhuǎn)身便走。
遠處傳來夏琪獅子般的咆哮聲:“魔女,我定要讓你顯出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