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一出口，楚高陽就有點(diǎn)後悔了，他神色複雜地看著眼前這位似謫仙的少女。


    實(shí)在是很難將對方跟楚廟供奉桌上的九葉草聯(lián)係起來，太過怪誕了。


    “嘻嘻，謝謝廟祝哥哥。”


    少女臉上的笑容如花兒綻放，一瞬間，周圍好似都跟著黯然失色了。


    楚高陽愣愣出神，他唯一能夠肯定的是，這是一個夢。


    至於眼前的少女究竟存不存在，都還是個未知數(shù)。


    但此刻，楚高陽有些不想早早醒來了。


    如此大好美景，錯過太可惜了。


    “你是小夭吧？”


    到了此刻，楚高陽依舊持著保守的態(tài)度，不敢妄下定論。


    “嗯呢。”


    小夭溫柔地點(diǎn)點(diǎn)頭，她時(shí)刻跟楚高陽保持著三尺的距離。


    “這裏是哪裏？”


    確定了對方的身份後，楚高陽心中反而有點(diǎn)失落了，也說不上來這是為什麼。


    “廟祝哥哥，這裏應(yīng)該是夢。”應(yīng)了一句之後，小夭的神色變得黯然起來。


    楚高陽見狀，眼中閃過驚訝之色，隱約間明白了什麼。


    “小夭，這裏可是我的夢？”


    “廟祝哥哥，可以讓我一直在你的夢裏麼。”


    小夭雖然沒有做出迴答，但楚高陽已經(jīng)懂了。


    “有何不可，隻是夢終究有醒過來的一天啊。”


    說完這句話，楚高陽沉默了。


    這麼看來的話，九葉草終究是死掉了，歸根結(jié)底一部分原因得算在自己頭上。


    至於另一部分，楚高陽心中早就有了答案，那肯定得是執(zhí)黑棋的家夥。


    “已經(jīng)夠了，能在廟祝哥哥的夢裏走完最後一程，小夭已經(jīng)知足了。”


    麵對如此幹淨(jìng)的笑容，楚高陽感到有些自責(zé)。


    唿。


    長長的吐出一口氣，楚高陽的臉上重新?lián)P起笑容，他習(xí)慣性地伸手抓向小夭，卻是撲了空。


    “廟祝哥哥，我現(xiàn)在隻是一道虛影而已耶。”小夭俏皮地笑了笑，認(rèn)真解釋道。


    “哈哈，倒是我唐突了，小夭跟我說說你所知道的事情吧。”收迴手的楚高陽認(rèn)真講道。


    “嗯嗯，廟祝哥哥我...”


    此方空間沒有時(shí)間的概念，楚高陽卻被小夭家長裏短的故事給深深吸引住了。


    直至深夜，苦菩提突然來到楚廟正殿，他悄無聲息地走到供奉桌前，盯著枯萎的九葉看了許久，那道黃符上的楚篆早已消失。


    “明知道是死路也要奮起一搏麼。”


    苦菩提愣愣出聲，隨後伸手轉(zhuǎn)向最底下的那片葉子。


    哧。


    頓時(shí)，一股刺痛感從指間傳來，苦菩提這才看到那裏已經(jīng)被割出了一道口子，血水順勢滴落。


    “好銳利的鋒芒啊。”


    苦菩提的臉上露出了笑容，他將手指放入口中吮吸了起來。


    “如果可以，你應(yīng)該紮根在那處虛空的，可惜了。”


    苦菩提喃喃自言，將目光落向石人，卻是沒有做任何的評價(jià)。


    嘎吱。


    不久後，楚高陽所在的柴房被人推開了，正是苦菩提。


    他徑直走到對方跟前，臉上露出猶豫不決之色來。


    “都說夢中百日，世上千年，也不知楚道友到達(dá)哪裏了，貧道真不想做這個惡人吶。”


    說話間，苦菩提的手中突然出現(xiàn)了一把佛塵。


    “去吧。”


    苦菩提輕輕揮動佛塵，幾縷青煙突然飄出，盞茶的功夫就被楚高陽的口鼻吸入。


    “咳咳。”


    下一刻，伴隨著幾聲急促的咳嗽，楚高陽赫然睜開雙眼，一看到苦菩提他當(dāng)場就愣住了。


    沒過多久，楚高陽的眼中迸發(fā)出了滔天的怒火。


    “牛鼻子你有病啊！”


    嗖！


    楚高陽觸電般地從床鋪上暴起。


    呯！


    一拳就把苦菩提砸得踉蹌後退跌倒在了地上，楚高陽憤憤地盯著對方，卻是沒在出手。


    “楚道友，貧道隻是不想讓你在夢裏待太久，那對身體無益。”


    苦菩提緩緩起身，臉上無喜無悲。


    “你...”


    正欲發(fā)火的楚高陽瞬間就呆住了，那道熟悉的身影此時(shí)竟然就站在苦菩提的不遠(yuǎn)處。


    啪！


    腦子裏一片混亂的楚高陽忍不住給了自己一嘴巴子，證實(shí)了這不是夢境之後，他眼中露出難以置信之色來。


    “楚道友，你這是何苦呢，靈虛本就是不存在之物，你就當(dāng)做是南柯一夢吧。”苦菩提耐心地勸說道。


    此時(shí)，楚高陽的注意力壓根就沒在苦菩提身上，他的目光一直在小夭那裏。


    直到小夭朝他眨了眨眼睛，楚高陽這才心領(lǐng)神會了。


    “牛鼻子，看來你知道的不少嘛，你怎麼知道我夢到的是靈虛的？”


    楚高陽麵露好奇之色，到了現(xiàn)在，他又哪裏不明白，小夭就是對方口中的靈虛。


    “貧道猜的。”苦菩提不好意思道。


    “什麼！”楚高陽震驚道。


    “牛鼻子你在耍我？”


    眼看楚高陽就要暴怒，苦菩提趕忙解釋。


    “楚道友稍安勿躁，貧道雖是猜測，但現(xiàn)在看來也確實(shí)如此啊。”


    “這是兩碼事。”楚高陽衝著對方怒目而視。


    “楚道友，這也是九葉草的選擇，貧道和你都無能為力，如今你已經(jīng)跟它的靈虛做了道別，該是要學(xué)會放下了。”


    “牛鼻子，靈虛是什麼？”楚高陽冷笑道。


    “楚道友，生死之間總要舍棄一些東西，其中就有靈虛這類，它們不存於人世間，也不受天地間...”


    苦菩將自己所知道的提娓娓道出，卻沒發(fā)現(xiàn)，楚高陽時(shí)而在和小夭擠眉弄眼。


    若是他知道自己口口聲聲說的靈虛就在身後，恐怕就要驚掉下巴了。


    鏗。


    聽完了苦菩提的講述，楚高陽也理清了思緒，這時(shí)他握起了青萍劍。


    “牛鼻子既然睡不著，一塊練劍去吧。”


    “貧道隻能練劍兩個時(shí)辰。”苦菩提點(diǎn)點(diǎn)頭，認(rèn)真說道。


    “為何？”


    “時(shí)間到了。”


    “你要走了？”


    “要去周圍的村子走走。”


    “挺好的，先練劍。”


    苦菩提選擇這個時(shí)候去完成約定，楚高陽是完全沒有想到的，原本以為牛鼻子應(yīng)該還要待上一陣子。


    院子中，劍鋒交錯，不時(shí)的擦出刺眼的火光，苦菩提收著餘力在跟楚高陽過招。


    “楚道友這一式應(yīng)該如此出...”


    “哈哈，原來如此，受教了。”


    楚高陽欣然接受苦菩提的指點(diǎn)，這對他來說如獲至寶。


    “繼續(xù)繼續(xù)...”


    兩個時(shí)辰過後，楚高陽跟苦菩提點(diǎn)到為止，互相抱劍行禮。


    “楚道友，今後也不要忘了練劍啊。”


    真的要走了，苦菩提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還真的有點(diǎn)不想離開這裏了。


    “牛鼻子你就別操心了，小爺曉得的。”楚高陽不耐煩道。


    他巴不得苦菩提馬上走，自己還有時(shí)間跟小夭聊聊，對於能夠出現(xiàn)在現(xiàn)實(shí)中的靈虛，楚高陽早就心癢難耐了。


    哞...


    大青牛發(fā)出一聲悠長的嘶鳴，它慢慢悠悠地朝著苦菩提走了過去。


    “楚道友，保重。”


    上了青牛背的苦菩提再次抱拳。


    “行了，又不是生離死別，別整這些虛頭巴腦的，要走趕緊走，小爺還要去補(bǔ)覺。”


    楚高陽擺擺手，隨後自顧自地轉(zhuǎn)身走進(jìn)楚廟。


    “哈哈，楚道友要想練劍有所成，那你就必須早作準(zhǔn)備了，貧道看得出來，林姑娘的那根情絲可是堅(jiān)韌無比啊。”


    “等會兒，牛鼻子你這什麼意思？”剛踏進(jìn)楚廟的楚高陽隻得收住腳。


    盤坐在青牛背上的苦菩提平靜地看著楚高陽，隨後才緩緩開口。


    “楚道友，世間本就沒有兩全其美之法，修行也是如此，尋求超脫、問道蒼穹並不容易，要還很多東西啊...”


    “那些強(qiáng)大的修行者尚且如此，何況楚道友你還未入修行之列，更要慎重才可，天道無情...”


    “要想成就劍道，就要比天道更加無情...”


    苦菩提走了，他倒是灑脫了，卻讓楚高陽內(nèi)心久久無法平靜。


    自幼跟林雨蕁一塊長大，他又不是石人，怎能不明白對方的心意。


    “要說想法麼，也不是沒有，可也沒那麼嚴(yán)重吧。”


    楚高陽感到頭疼，他覺得一切順其自然就好，可也擔(dān)心女孩子家的心思比天還難揣摩啊。


    “廟祝哥哥。”


    這時(shí)，一聲溫柔的喊聲將楚高陽拉迴了現(xiàn)實(shí)，他這才想起自己還有事情要做。


    “小夭你這到底是怎麼迴事？”


    這個問題楚高陽已經(jīng)憋在心裏很久了，剛才有苦菩提在，隻能忍著，現(xiàn)在無需再忍了。


    “廟祝哥哥，可能你的夢照進(jìn)現(xiàn)實(shí)了吧。”小夭不確定地迴答道。


    她也不是很明白為什麼自己沒有消散，不過看來跟楚高陽是脫不開關(guān)係了，起碼別人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


    “目前看來也隻能這樣去理解了。”


    楚高陽看了看小夭，頓時(shí)明白哪裏不對勁了。


    “小夭你似乎嚴(yán)重縮水了啊。”


    雖然對方跟夢境裏的一般無二，可現(xiàn)在的身高估摸著隻有三尺左右了。


    “廟祝哥哥，夢裏跟夢外是相反的。”小夭略顯羞澀道。


    聽到這話，楚高陽這才恍然大悟，他不好意思地?fù)狭藫项^。


    哢噠...


    就在這時(shí)，供奉桌上的九葉草發(fā)出了一聲清脆的響動。


    “這？”


    楚高陽急忙上前，他親眼看到底部的那片葉子緩緩掉了下來。


    “廟祝哥哥，這是我的皮。”


    話音剛落，小夭便飄在了楚高陽的身旁，看著那片葉子，眼中滿是黯然之色。


    “小夭，這是你的皮？”楚高陽難以置信道。


    “嗯，它應(yīng)該能讓廟祝哥哥製成最好的符籙。”小夭認(rèn)真說道。


    “你確定？”


    楚高陽頓時(shí)就坐不住了，他伸手拿起那片葉子，不一會兒，葉子就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原本枯萎的葉片漸漸飽滿起來，緊接著通體變得碧玉流光，最後形成了一塊巴掌大的方形玉片。


    似乎是受到了冥冥之中的指引，楚高陽心神不由自主地侵入其中。


    這一刻，楚高陽感覺自己置身在無邊的草叢之中，那些鋒利的草葉正不停割開自己的皮膚。


    嗡...


    恍惚間，楚高陽如夢初醒，他愣愣地看著手中的玉片，久久沒有開口。


    “廟祝哥哥，你沒事吧？”


    一旁的小夭忍不住出聲了，眼中滿是擔(dān)憂之色。


    “我沒事。”


    楚高陽意味深長地看了小夭一眼，心下駭然，這片葉子絕對不簡單，他甚至覺得隻要有條件，完全可以煉成超過上品的神兵。


    眼下楚高陽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了，他可不懂得鑄兵之道，這麼好的材料一時(shí)間卻是無從下手了。


    “對了，我的符道。”


    突然的，楚高陽腦海之中靈光一閃，一個大膽的想法油然而生。


    “廟祝哥哥你要畫符了嗎？”


    見到楚高陽攤開黃紙，拿出了刀筆血墨，小夭忍不住詢問道。


    “小夭，我打算將你的皮祭煉成我的本命符。”楚高陽點(diǎn)頭道。


    “本命符？那廟祝哥哥會有危險(xiǎn)麼？”小妖滿懷擔(dān)憂地問道。


    “不知道啊，所以我得先試驗(yàn)試驗(yàn)。”


    楚高陽無奈地應(yīng)了一句，之後便沉下心來。


    要煉成什麼樣的本命符，楚高陽心中已經(jīng)有了答案，隻不過他現(xiàn)在猶豫的是該用自己夢裏麵的還是用苦菩提給的現(xiàn)成的。


    “劍符啊劍符，小爺算不算得上是第一人了啊。”


    心中沒底的楚高陽遲遲沒有下筆，祭煉本命符本就不是他現(xiàn)在該做的事情，有點(diǎn)急於求成了。


    可不知為何，楚高陽總覺得內(nèi)心有個聲音在告訴自己，此時(shí)不祭煉更待何時(shí)。


    “九片葉子...”


    楚高陽愣愣出神地盯著九葉草，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突然興奮地笑了。


    “差點(diǎn)粉末倒置了，這不是正好麼，數(shù)量都對上了，小爺還猶豫個鳥鋤頭。”


    想通的楚高陽終於開始動筆，十幾息過後，一個楚篆出現(xiàn)在黃紙上，這時(shí)，小夭湊了上來。


    “好鋒利的銳意啊，廟祝哥哥這時(shí)什麼符？”


    “這是劍符，小爺剛剛琢磨出來的，還沒完成。”


    楚高陽笑著解釋一聲，接著繼續(xù)刻上第二個楚篆。


    小夭乖巧地沒有出聲打擾，眼中的驚訝卻是越來越深。


    “成了。”


    楚高陽寫下了三個楚篆，等到字跡幹了，黃符上隱約間傳出了一股律動之聲。


    “果然啊，耗費(fèi)的心神更多了，不過卻也值得了。”


    進(jìn)一步證實(shí)了自己的猜想，有點(diǎn)天旋地轉(zhuǎn)的楚高陽不驚反笑。


    “廟祝哥哥你不要緊吧。”


    小夭十分忌憚那張黃符，總感覺隻要楚高陽祭出它，自己都有可能被斬掉，不得不刻意往後退了退。


    “不用擔(dān)心，小夭我好得很啊。”楚高陽將黃符收了起來。


    “這破劍式還得在畫畫，可不能辜負(fù)了小夭的皮。”


    此刻，楚高陽倒是不急了，畢竟黃紙跟玉片是兩碼事，兩者不可同日而語。


    “廟祝哥哥，那個死老太婆好像詐屍了。”


    就在這時(shí)，小夭突然出聲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