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灰盒子被拿出來後，謝池鋮站了很久，半響，才嘶啞的說道：“她不會死。”


    陸思遠掙了一下，秦風鬆開了手，他站了起來，身上的衣服滿是泥土，但他絲毫不在乎，隻是死死地盯著謝池鋮，道：“謝池鋮，現在收手還來得及，你給小兮一個安寧，你這樣做，什麼用都沒有。”


    謝池鋮輕蔑的笑了笑，“我不信她死了，立個墓碑，放著骨灰盒，這樣就能騙過所有人？”


    陸思遠忽然意識到，麵前這個曾經不可一世的男人，是真的瘋了。


    “她為什麼要用這個騙你？謝池鋮，她死了，死在手術臺上，懷著你的孩子，她沒能撐過去。”


    陸思遠的聲音哽咽了，他抱著頭，慢慢蹲下來，語氣中帶著質問。


    “為什麼你不能早點發現她的異樣？宋佳說，小兮是一步步變得嚴重的，在早期隻要發現了，好好治療，她不會這樣陷入絕境……謝池鋮，你知道抑鬱癥嗎？她是自己把自己逼死了……”


    陸思遠狠狠的朝著地上錘了一拳，聲音嘶啞，“她那麼喜歡你，為什麼你不能多注意她一點，謝池鋮，為什麼！”


    “但凡你還有最後一點良知，就把骨灰盒放下，所有的人隻有你最不配來祭祀！”


    “謝池鋮，夠了，停手吧。”


    陸思遠最後的那句話，帶著祈求。


    然後，在陸思遠震驚的目光窒息之下，打開了骨灰盒子，道：“我不信。”


    然而，當他低頭往下看的時候，卻愣住了。


    秦風上前一步，看了一眼，聞了一下，低聲道：“老板，這是真的。”


    他知道裏麵是真的骨灰。


    但他不知道……裏麵會是真的。


    那雙抱著盒子的手顫抖了一下，他的臉色瞬間慘白一片，就連方才的篤定和堅持，都顯得格外可笑。


    陸思遠看見他的表情，放聲大笑起來，笑得眼眶都濕了，“謝池鋮，你也有今天！多麼可笑！”


    從喉嚨深處湧上了一股猩甜，謝池鋮猛地咬住了薄唇，卻仍止不住那一縷血液蜿蜒而下。


    他的臉色，早已經沒有了紅潤，就連眼神，都充斥著死寂。


    “老板！”


    保鏢們心一驚訝，就想要圍過來。


    “都別過來！”


    秦風攔住了人，站定，眼神閃過擔憂，


    謝池鋮狼狽的擦掉了嘴角的血液，他抱著骨灰盒轉過了身，走向了陸思遠。


    “你知道什麼。”


    陸思遠看著這樣的蕭晉，稍稍動容，似是沒有想到他會有這樣的反應，但這樣的反應還不足以抵消他對小兮造成的傷害！


    陸思遠早已經從宋佳那裏知道了小兮所有的病情，自然也知道了……造成病情嚴重的因素，便是謝池鋮。


    陸思遠嘲諷的說道：“怎麼？謝池鋮，你後悔了嗎？”


    謝池鋮沒有理會他的嘲諷，道：“她還說了什麼。”


    那語氣裏的固執令陸思遠咽下了更多風涼話，而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沒有了。她沒有什麼好告訴你的。”


    謝池鋮的臉色一繃，又是一口猩甜湧上喉嚨，他說：“告訴我，把每一件事，都告訴我。”


    陸思遠的唇角勾起了一抹冷笑，道：“你還聽什麼？聽她是怎樣掙紮的活著嗎？聽她死後還要被破壞最後的安寧嗎？”


    謝池鋮抱著骨灰盒的手，慢慢的收緊了。


    陸思遠突然笑了起來，笑得殘忍，他道：“你知道小兮是怎麼死的嗎？宋醫生告訴你了吧？你是不是不信？也對，你這樣的人，誰都不信。”


    謝池鋮的唿吸一窒。


    陸思遠一字一句的說道：“流產大出血，她帶著你的孩子，一起死了。”


    嘣。


    那一根緊繃的弦像是斷掉了一般。


    “謝池鋮，你知道她那個時候有多疼嗎？血染紅了地板，她拖著一路的血，掙紮的想要活下去。”


    話落，謝池鋮的心口，像是破碎了一般。


    “宋佳說，小兮的死怪她，但我認為，你才是罪魁禍首。她懷著孩子，遭遇了多少事，你關心過她嗎？她那麼害怕流產，你知道為什麼嗎？”


    “因為，她害怕失去這個孩子，那意味著她會失去所有的一切，失去最後的希望，這是她掙紮想要活著的希望。”


    “如果，如果你能有一絲一毫在意的話……她不會死的。”


    陸思遠沙啞的聲音在指責著。


    “她本可以不用死的！！！”


    謝池鋮的心口疼的厲害，那被隱隱壓抑下的猩甜，再也忍不住，噴湧而至，他吐出了一口血，單膝跪在了地上，雙手卻仍然死死地抱著骨灰盒。


    秦風見狀想要上前，但謝池鋮狼狽的單膝跪在地上，沙啞的聲音說道：“繼續。”


    陸思遠閉了閉眼，疲憊和痛苦蔓延上來，他扯了扯唇角，道：“把小兮的骨灰盒放迴去吧。”


    說罷，陸思遠伸手想要接過謝池鋮懷裏的骨灰盒，卻對上了他充滿了紅血絲的眼睛，一時間怔住了。


    謝池鋮一字一句的說道：“我讓你，繼續。”


    那些他不知道的事，那些他曾錯過的事，他想知道。


    陸思遠停下了手，沉默了很久，半響，他從謝池鋮的眼眸裏看到了一絲祈求。


    堂堂的龍騰總裁，第一次露出了祈求的神色。


    陸思遠開口：“小兮曾經自殺過，差一點，那一刀就完全隔斷了她的手腕，她被搶救迴來了，她那樣堅強的人，會自殺，你真的不知道為什麼嗎？”


    謝池鋮恍惚了一下，他似是想起了，在公館，她總是會溫柔的笑著，會乖巧順從他的話，從不爭執，從不辯解。


    他以為，那是他們之間的合拍，卻從未想，是葉如兮一直對他的服軟。


    她每一次的笑容底下，是不是藏著痛苦？


    她看見尤莉思發出的那些照片和文字，是不是夜不能寐，輾轉忍受，為什麼沒有親自問問他？


    為什麼不問？


    因為，他不值得信任。


    因為，她害怕問了，會得到崩潰的答案。


    因為，他從未給過她安全感。


    因為，他沒有在意過她是否願意接受自己的所欲安排。


    他自私的將所有的一切都設定好，會她一小片空地，將她圈養著，從未問過她是否向往過外麵的生活。


    陸思遠說得對。


    他是主謀。


    殺死小兮的主謀。


    他曾令她絕望的想要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