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寧，你這是怎麼惹了你祖母？”崇晟帝邁步進(jìn)來。


    方才太後坐的方向正對(duì)殿門，因此他一進(jìn)殿內(nèi)，便看到太後臉上的淚。


    盛知婉感覺到落在脊背上的視線，不動(dòng)聲色將手中的金鈴收起。


    迴過身，臉上亦有淚，行禮道：“是兒臣不孝，因和離之事，讓祖母擔(dān)憂了。”


    “原來是因?yàn)榇耸隆！?br />

    崇晟帝望向太後：“太後若不放心，以後再為慶寧找個(gè)合心意的便是。”


    “合心意的哪有這般好找？”


    太後擦了眼淚，歎氣道，“以往哀家雖不滿意國公府，單看祁書羨還以為是個(gè)好的，誰知道……罷了！”


    “若知婉找不到，以後便讓她住公主府便是！”


    崇晟帝聞言哈哈笑了兩聲：“哪有女子不出嫁的？這天底下的女子若是個(gè)個(gè)都不嫁人，誰來生兒育女？咱們晟國豈不是要亡國了？”


    “身為皇家公主更要做出表率，太後盡管放心，朕會(huì)為她留心的。”


    盛知婉聞言垂下頭。


    崇晟帝這才讓她起身，道：“上次慶寧送來的醫(yī)書朕看過了，的確有處記載同潞綽皇子當(dāng)時(shí)癥狀一致。”


    “近來潞綽皇子幾次提出要去親自謝你，都被朕給迴絕了，畢竟他身體不好，若是出了意外，不好擔(dān)待。”


    盛知婉靜靜聽著，時(shí)不時(shí)輕應(yīng)一聲。


    崇晟帝忽又說起漠北寒災(zāi)之事，“朕聽聞，你派人在漠北賣低價(jià)棉，原本漠北的棉價(jià)瘋漲，全是因?yàn)槟闼土舜罅康拿捱^去，才穩(wěn)定住價(jià)格？”


    盛知婉垂著的眼睫微顫，隻是依舊用方才的語調(diào)應(yīng)了一聲。


    崇晟帝瞇起眼，眼中意味不明：“若是你其他的皇兄皇弟也如你一般，便不需朕來操心漠北之事了！”


    這是在怪她多管閑事？


    盛知婉抿唇：“皇兄們要忙的事多，哪裏能像慶寧一樣。”


    “嗯，話雖如此，慶寧是如何知曉漠北寒災(zāi)，提前囤棉的？”崇晟帝忽然又問。


    盛知婉笑了笑，似乎也有些慶幸：“說來也是巧，那些棉，兒臣本來是要捐給軍中的，沒想到還沒做成棉衣，便派上了用場。”


    “大概是天佑晟國，能為父皇分憂，那些棉送到哪兒都一樣。”


    盛知婉說罷，還孺慕地望著崇晟帝。


    崇晟帝笑了笑：“慶寧說得對(duì)，天佑晟國，你此次不說，朕還差點(diǎn)忘了，聽聞你從前的嫁妝全都捐到邊疆去了？”


    “也不是全部，隻是大部分。”


    “大部分也不少，慶寧一個(gè)公主如此憂心憂國，太後還是比朕會(huì)教育子嗣，早知如此，朕便將太子他們也送到太後這來了。”


    “哀家年紀(jì)大了，皇上還是不要送一群皮猴子來氣哀家。”太後嗔怪一句。


    崇晟帝起身，“既然來了，便多在宮裏陪陪你祖母，朕還有事，便不在這同太後說話了。”


    “是，”盛知婉行禮。


    直到崇晟帝的身影離去。


    太後才帶著盛知婉去了自己的寢房，一進(jìn)其中，她便顫抖著伸出手。


    “守佑鈴在哪！快，快給哀家看看！”


    太後雙眸含淚。


    盛知婉將方才藏起來的金鈴取出，太後接過，托在掌心。


    目光望著小小的鈴鐺，卻似乎看到了另一個(gè)身影。


    那是她的胤兒啊！


    從小到大，處處優(yōu)秀、麵麵拔尖，無論何時(shí)都能笑著安慰她的胤兒啊！


    “你、你在哪得到它的？”太後抓著盛知婉，目光希冀。


    盛知婉卻強(qiáng)硬道：“除非祖母告訴我這是什麼！”


    太後一窒，望著金鈴，半晌，苦笑道，“你確定要知道？”


    “祖母，我確定。”盛知婉死過一次，早已做好準(zhǔn)備。


    “在你父皇之前，祖母還有一個(gè)兒子，你應(yīng)該知道……”太後陷入迴憶。


    盛知婉靜默聽著。


    不止是她，全天下沒人不知道那位光風(fēng)霽月的先太子——盛琰胤。


    據(jù)說他聰明至極，文韜武略、樣樣精通。


    他還愛民如子，當(dāng)年宋老太醫(yī)研究出牽機(jī)散的解藥，是他頂著壓力，將藥方公布出去。


    甚至如今晟國許多惠民利民的政策，都是還是太子的他提出來的……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gè)人，卻死於疾病。


    難道這其中還有什麼隱情？


    “其實(shí)，當(dāng)時(shí)胤兒並不是死於疾病，更不是死在宮裏，哀家……哀家見到他時(shí)隻有殘缺的屍體，他……哀家的胤兒是被猛虎生生撕碎的！”


    “這守佑鈴，便是他出生後哀家親自為他求來的啊！”


    太後說到這，手指緊緊攥著金鈴貼在心口，眼淚簌簌滾落。


    盛知婉第一次在祖母眼中看到這樣強(qiáng)烈的恨意。


    恨意滔天，要焚盡一切。


    然而落到她身上，又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湮滅下去。


    “我……是誰的女兒？”盛知婉聲音哽咽，終於問出這個(gè)問題。


    太後閉了閉眼，頷首：“沒錯(cuò)，你便是胤兒的女兒，也是他唯一留在世上的骨肉。”


    “那為何……”


    “因?yàn)槟愕哪赣H，是一個(gè)青樓妓子！”


    “你父皇說，為了保住胤兒一輩子光風(fēng)霽月的名聲，不能讓你是青樓妓子所生的秘密為人所知，於是，便將你當(dāng)做他自己的孩子。”


    “所以，您處處讓我藏拙，便是因?yàn)槲业挠H生父親？您怕父皇忌憚我？”


    太後微微頷首。


    “那……我的親生母親呢？”盛知婉望著她。


    太後搖頭：“那時(shí)哀家處於喪子的悲痛中，一度想要隨他而去，若不是你父皇說胤兒還留了骨肉在世，哀家早便去了。”


    “你剛出生，便被你父皇送到了哀家這兒……”


    盛知婉心像壓著一塊石，又痛又重。


    卻也覺得此事處處都透著古怪。


    她的親生父親究竟為何而死、死在何處？


    若真的隻是被野獸咬死，堂堂太子，身邊怎麼可能沒有護(hù)衛(wèi)？更何況，他自己也是會(huì)武功的。


    還有自己……


    那老嫗明明說了自己同她家小姐很像，自己手腕還有唐家人才有的胎記，又怎麼可能是妓子所生？


    以及出生以來便有的寒毒。


    時(shí)不時(shí)便有一次的殺機(jī)和試探……


    若事情真如這般，父皇磊落光明，處處是為她親生父親著想，為何要如此防備忌憚她？


    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