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四,發什麼呆呢。還不給客人端酒?”掌櫃的敲了敲桌子,對著站在藍衣人麵前傻站著的小二說道。
“啊?啊,來了來了。”阿四點了點頭,轉身急匆匆的朝櫃臺走去。
藍衣人將帽簷壓了壓,看了眼桌上的那三塊令牌,鬥笠下漆黑明亮的雙眼中一股兇意一閃而過。
掌櫃的將一碗馬奶酒盛好後放到托盤上,對著走來的阿四訓斥道:“你小子做事是越來越磨嘰了。小心我扣你扣錢,餓你肚子。”
“是是是,掌櫃你教訓的是。”阿四強行擠出幾絲笑意,然後端起了托盤。
“客官,酒來了。”阿四端著托盤來到藍衣人跟前,先是有意無意的將三塊令牌朝邊上移了移,然後將剛打好的馬奶酒放到男子麵前。
漠北之地民風彪悍。幾乎人人皆是酒蟲。相比較中原人用酒杯盛酒,在這裏卻是直接用起了大碗。
藍衣人提起酒碗,鼻子湊上去稍稍聞了聞。隻是隨意的一聞,便情不自禁的點了點頭。
阿四見藍衣人點頭,心下稍安,臉上還帶有幾分得意之色。“不是我吹,咱們這兒的馬奶酒遠近聞名,無論是達官貴人,王親國戚,路過這兒都要品鑒一番。客官不妨嚐嚐看。若不好喝,咱們也不收你這銀子。”
藍衣人笑了笑,提起酒碗正欲品嚐一二。忽的,他的手頓了頓。
阿四見狀,奇道:“客官,你這是……”
藍衣人似是笑了笑,將酒碗轉向阿四麵前,淡淡道:“我看小二哥忙碌一天,想必也是累了。這第一口酒,權當是李某贈給你的。還請你切莫推辭。”
“這哪使得。”阿四幹笑幾聲,“客官冒著風沙遠道而來,口幹舌燥的。小的怎好意思跟客官搶酒喝。”
“既是贈你,何談‘搶’字一說?你若不喝,便是不給李某麵子。”
阿四看了眼姓李之人腰間掛著的那把佩劍,暗暗咽了口唾沫,點頭道:“既然客官這般熱情,那小的便卻之不恭了。”說罷,接過男子遞給他的那碗酒,當著他的麵稍稍抿了一口。
藍衣人一手托著腦袋,一手從阿四手裏接過酒碗。阿四見這位姓李的不再刁難於他,總算是鬆了口氣。此人不知是何來曆,還是少與他接觸為好。想畢,他朝藍衣人躬了躬身,轉身離去。
剛走了沒幾步,阿四臉色大變。他捂著喉嚨,嘴裏發出陣陣“嗬嗬”聲。繼而雙膝一軟,跪在了地上。
“阿四!”
“兄弟!”
客棧內其餘幾名夥計見狀,趕忙上前攙扶住他。其餘桌上的客人見此情形,卻是神態各異,不知所措。而那位藍衣人,則依舊托著腦袋,晃動著手中的那碗殘酒。似乎跟前發生的事情與他無關。
阿四捂著喉嚨,嘴巴一張一合。他想說些什麼,可嗓子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緊接著,一口口白沫從他嘴裏流出,臉色也從先前的蒼白逐漸變為黑紫色。眾人這才察覺到阿四是中了毒。眾人想盡辦法試圖想給他解毒,然而為時已晚。阿四的身子不住的抽搐了幾下,最終腦袋一歪,氣絕而亡。臨死前他的目光猶直盯著那位藍衣人,以及藍衣人手中的那個酒碗,死不瞑目。
藍衣人輕晃著手中那碗殘酒,麵無表情的扭過頭。瞥了眼阿四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屍體,然後對不遠處櫃臺前的掌櫃的不冷不熱道:“看來,你這果真是一家黑店吶。”
“動手!”
掌櫃的一聲令下,原本那些點頭哈腰,卑躬屈膝的店夥計們忽然暴起,各自從腰間抽出一把短刃,朝藍衣人撲去。
藍衣人對此視而不見,而是看著手中的那碗殘酒,喃喃道:“可惜啊可惜。”也不知是可惜這碗酒還是可惜眼前的這幫人。
他將酒朝空中一灑,灑出去的酒水瞬間變成雨滴般大小的水滴。他左手運功匯聚於掌心,聚氣凝神,神態自若。水滴凝於半空,竟未曾滴落。但見他左手握拳,忽又一張。
那些水滴如暗器般射向那群撲來的店夥計。
“噗噗噗……”
水滴射入那些店夥計身體,留下一個個細小微弱的血洞。轉眼間,那幫店夥計皆倒地身亡。人人都同阿四一樣,皆死不瞑目。
“摘葉飛花,聚水成器……”掌櫃的瞳孔一張,看向那位藍衣人大驚道:“你……你是李常卿?”
“喝!”
一把刀從後麵自上而下,淩厲的劈向那位藍衣人。藍衣人閃身一躲,那把刀狠狠地劈向他所坐的椅子上,霎時變成兩段。
刀氣淩厲非常,隻見藍衣人頭上的鬥笠留下了一道裂痕。鬥笠一分為二落在了地上,總算得以看清他的相貌。
但見他年約二十四五。劍眉星目,儀表堂堂。雖是臉上沾染些許風霜之色,但仍能看出是個俊美的青年。
隻是這位“俊美”的青年如今跟“儒雅”二字並不沾邊。他的手上正緊緊的握著腰間的那把劍柄。雖仍是先前那般麵不改色,然而那雙明亮的星眸之中,蘊藏的殺意讓人不寒而栗。
李文絕看了眼適才偷襲他的那位,竟是先前要尋他麻煩的那位漢子。
“鏘鏘鏘”
伴隨著無數聲兵器出鞘的聲音。李文絕扭頭打量起四周。隻見原本那些坐在桌前喝酒吃肉的尋常旅客,已經默默的桌麵下暗格裏抽出一把把明晃晃的刀劍,麵色不善的盯著他。那一雙雙眼睛就像是在看一隻落入網中的獵物。隨時準備捕獵。
李文絕心中了然,忽然淡淡一笑。看來今日,少不了得大開殺戒了。
“去死吧!”持刀大漢趁著李文絕發愣的功夫,施展全力,又是一刀朝他脖頸劈去。
他對自己的刀法極為自負。如此淩厲一刀,眼前這個青年要麼乖乖閃躲,拉開身位,要麼人頭落地,斃命當場。
事實證明結果與他所料大差不差,隻是期間有些小差錯——李文絕拔劍了。
劍起,寒光一閃,人頭落地。
…………
月明千裏,恍如白晝。
多羅城今日的夜晚顯得格外寧靜。
某家旅店二樓的一處臥房內仍亮著燈。
唐清焰穿著一身月白色睡袍,倚靠在床背上。由於先前沐浴過,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瀑布般披散開來,伴隨著淡淡的發香,於燈光下更顯幾分柔美之色。
她的手裏捧著一本托裴淮瞻從書店裏買來的塞外醫書,此時正聚精會神的翻閱著。
靠近她右手的床邊還放著一張桌子,桌子上筆墨俱全。這是因為若是書上看到感興趣的地方,她都會用筆在書上一一做個記號。
樓下的更夫的敲了兩下鑼,預示著已是二更天了。
唐清焰放下手中的書,揉了揉雙眼,心中一陣氣苦。明明已是二更天了,可她卻還是未感覺到絲毫困意。看來是她昏睡的這段時間睡的太足,以至於現在想睡都睡不著了。
“四哥……你別拉我,我……我不要迴去。”身邊傳來幾聲呢喃。
唐清焰看了眼在她旁邊睡的正香的穆雲昭,無奈的笑了笑。
因為自己大病初愈,身邊少人照顧。偏偏常卿此時又不在。於是昭妹便從自己客房捧來被子和枕頭,搬到這與她同睡。雖說自己再三保證自己身子真的並無大礙,奈何架不住昭妹這般熱情,於是隻好由她了。
又過了一會兒,唐清焰依舊感覺不到困意。她思索了一下,幹脆輕輕掀起被子穿鞋下地,取過衣架上的衣服穿戴起來。忙活完這些,她朝床上看去,隻見穆雲昭蓋著得被子不知何時滑落下來。她無奈的搖了搖頭,躡手躡腳的上前提起被子朝穆雲昭的身上拉了拉。
燭火熄滅,蠟燭的燭心仍冒著縷縷青煙。屋內陷入一片黑暗。
…………
這家旅店規模小歸小,該有的布置一樣也不少。
唐清焰出了房間後,循著漆黑的長廊一路直行,不知不覺間來到旅店後麵的一處花園。花園內池塘假山應有盡有,塘內還養了許多魚。這些魚種類繁多,光看都看的眼花繚亂。
唐清焰身著一襲白衣靜靜的佇立在池塘邊。她的頭上未有太多飾品,一頭青絲僅用一根紅繩簡單的係著。皎潔的月光映照在她的身上,宛若廣寒宮的仙子。
她靜靜的看著塘內的魚兒,心中暗想:“若是夫君在此,看到這些魚,第一反應肯定不是覺得這些魚如何如何好看,而是分析起哪種魚肉質鮮嫩,哪種魚滋味太苦。並且說的頭頭是道。”一想到這,她不禁抿嘴一笑。她這一笑,在這月光的襯托下,顯得愈加美豔動人,不可方物。
正在這時,身後的假山背後忽然發出輕微的腳步聲。唐清焰柳眉一挑,警惕的轉過身去冷聲道:“誰?”
四周鴉雀無聲,假山後麵並無動靜。
唐清焰揉了揉額頭,喃喃道:“果真是睡迷糊了。”說罷,便不再理會。
假山背後,一名男子見唐清焰並未起疑心衝過來,心下稍稍鬆了口氣。他平複了下心情,小心翼翼的探出腦袋朝她望去,卻驚愕的發現唐清焰已不見蹤影。
男子心下一驚,連忙從假山後麵走了出來四下張望。然而四周寂靜無聲,別說是人了,連個鬼影都見不到。
一把劍不知何時壓在他的肩膀之上。
“別動。”
男子身後突兀的出現一道聲音,驚得他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