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道打量了天輝一番。
‘身體恢複得不錯。’
他麵露安慰的微笑。
雖然對天輝並不十分了解，也沒見過幾次麵。
但他當時也去看望了一下，同時也曾祈禱他的平安。
‘畢竟是玄剛的弟子。’
玄道深深地看著天輝，腦海中浮現出已經離世的玄剛。
八年前。
玄剛率領新晉的梅花劍侍們進入江湖。
那一天，玄道也開始了閉關修煉。
他對玄剛迅速跟上自己的腳步感到自豪，同時作為武人的競爭欲也被點燃了。
但那卻成了他一生的錯誤。
半年後閉關結束，聽到的第一個消息便令人震驚。
―最小的師弟和劍侍們都死了。
精疲力盡的玄麗，一見到他就說出了這句話。
他感到非常憤怒，憤慨地大喊要複仇。
但所有人都阻止了他。
對手是百鬼城。
作為邪黑聯的六皇門之一，他們的勢力已經遍及整個江湖。
盡管華山的力量不足以對抗，但如果向武林盟求援，情況或許會有不同，然而卻得到了意想不到的迴答。
百鬼城表示他們也失去了滅絕派劍客和隸屬於他們的鬼滅隊，所以就這麼算了吧，武林盟接受了這個提議。
他們告訴他，如果想複仇，就讓門派間展開戰爭。
他感到非常憤怒和憋屈。
難道就這樣發動全麵戰爭嗎？
他實在下不了手。
與隻失去了其中一個武力隊伍的白鬼城不同，華山已經失去了核心力量，包括玄剛和梅花劍侍們。
失敗的結局顯而易見。
他無法讓近五百年的華山曆史就這樣在自己手中結束。
最終無奈放棄，他向玄麗詢問。
‘他們葬在哪裏？’
‘根據最小師弟的遺願，他已化為灰燼，隨風散入火山的天空。’
他感到心如刀割。
當時大家都笑說，那是什麼遺願啊。
但沒人知道，那竟然會成為現實。
自那天起，他長時間無法從悲傷中走出來。
如果當時跟去了就好了！
如果沒有閉關修煉就好了！
悔恨讓玄道窒息。
無論如何都應該一起去。
但因為競爭欲，他沉浸在閉關中，甚至沒有親自迎接玄剛和劍侍們的遺體。
而就在那時，玄清師兄放下了一切，進入了萬經閣。
‘都是因為本派太弱了。’
進入萬經閣前的話語給了玄道巨大的衝擊。
‘如果我成為絕對高手，就再也不會有這樣的事了！’
他重新集中精神繼續修煉。
為了成為絕對高手。
他拋開一切，隻專注於修煉，也許這是因為這樣的努力。
六年後，他終於接近了武極境界的盡頭，並即將進入天武境界。
隻需要再跨出最後一步。
隻要邁出那一步，就能登上天武境界，成為絕對高手。
但是。
‘依然觸摸不到。’
即使到現在，天武境界的牆壁依舊模糊，他根本無法靠近牆壁。
整整兩年時間。
砰——
玄道沮喪地坐在地上。
緊接著，他用長滿老繭的右手拍打著地麵，說道。
“先坐下吧。”
接著天輝便坐了下來。
“先要從心法的基礎做起，我會先教你吐納法。”
玄道便開始追憶他最初學習武功時的情景，嘴唇微微動了動。
“心身要清淨才能吸納正氣。先要吐出體內積存的古氣，舊的濁氣。然後再大口唿吸，吸納清新的氣息，這就是吐納法的……。”
吐氣，吸氣。
雖然解釋得很冗長，但最終歸結為這兩個動作。
嗬欠連連，那麼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無聊的講解讓他眨巴著眼睛。
但他隻得裝作在聽。
麵前的玄道正用火熱的眼神盯著他繼續講解。
就這樣裝作在聽，聽了大概一刻鍾後。
“這就是吐納法。”
玄道終於結束了講解。
總算結束了。
他給自己的眼皮注入了力氣。
“那你試一試。”
玄道笑著說。
吐納法雖然是心法的基礎，但對一個什麼都不懂的人來說，僅僅聽一次解釋是不可能做到的。
通常會有示範，或者通過傳遞真氣幫助理解吐納法。
但他故意沒有這樣做。
‘請你教天輝武功。’
玄道接到平時不會輕易請求他的玄麗的請求，決意要嚴格教導天輝。
‘先看情況，再傳遞真氣或者幫他感受氣息。’
這是他的武功哲學。
做一百遍總比聽一百遍來得更有效。
“我知道了。”
天輝盤腿而坐。
“對，就是這個姿勢。”
玄道滿意地笑了。
姿勢出奇地好。
大多數小孩子甚至無法正確地盤腿坐，而天輝卻像是長期修煉的道人一樣，完美地擺出了姿勢。
‘看來是模仿了小師弟。’
看著宛若照搬小師弟的盤腿坐姿，玄道陷入了迴憶。
唿嚕，唿啦。
閉上雙眼的天輝開始深吸氣，反複唿吸。
過了一會兒。
刷——
天輝睜開了眼睛。
“我做完了。”
玄道點了點頭。
“這就是運氣調息。如果你天天不間斷地做吐納法，遲早有一天，你會感受到與平時不同的異樣氣息……。”
“你是指那種進入口中，撞擊下丹田的氣息嗎？”
“對，就是積累在下丹田的氣息成為內功……等等？”
玄道呆住了。
第一次練習就感受到了氣息？
這根本不可能。
“你，你在說什麼？”
“我已經按照您的指示把氣息儲存在下丹田裏了。”
接著的迴答讓玄道忍不住笑了。
一定是開玩笑的。
“哈哈，你這個玩笑開得太過分了。”
“玩笑？”
當玄道還以為這是小孩子的惡作劇時，看到天輝的表情後，他的臉色變得僵硬。
那張臉上沒有半點虛假。
“……真的嗎？”
“是的。”
“把手給我。”
天輝伸出了右手。
玄道握住了天輝細白纖細的手腕，將真氣注入以確認下丹田，瞬間他的嘴巴張得老大。
“……！”
差點一下子站起來。
下丹田裏竟然積累了內功。
雖然隻是微乎其微，但卻是非常純正的內功。
“怎，怎麼做到的？”
“我就按照您說的做了。”
“單靠聽就學會了？”
“是的。”
“這不可能！”
“不可能？您讓我做不可能的事？”
天輝歪了歪頭。
心中自是在譏笑。
一個沒實力的家夥也來考驗我？
一眼便看穿了對方試圖測試自己的意圖，他故意裝作不知道地迴答。
對此，玄道顯然沒有意識到天輝的想法，他搖了搖頭，小聲說道。
“如果你遇到了障礙，我本來是打算幫你的。通過傳遞真氣來引導你感受到氣的流動。但是……”
玄道在混亂中泄露了他的想法，然後突然意識到了什麼，緊接著用力握緊了手。
哢嚓——
“原來天尊並不是隨便帶走我們的小師弟啊！哈哈哈哈！”
突然爆笑的玄道，讓天輝一臉茫然地看著他。
瘋了嗎？
不知為何如此快樂地大笑著的玄道鬆開了天輝的手腕。
真疼。
天輝搖晃著微微發痛的手腕。
在手腕上，玄道的紅色手印清晰可見，腫了起來。
玄道看著捏著手腕的天輝，開口說道。
“我會教你心法。”
這是一個突破性的言論。
即使是積累了內功，通常也要熟悉吐納法後才學習心法，這幾乎成了華山的傳統。
但玄道跳過了這個過程。
‘僅靠一次吐納法就能感受到氣，甚至在下丹田積聚內力，這樣驚人的天賦實在太可貴了，不能讓它荒廢。’
‘迴頭跟掌門說一聲，他一定會理解的。’
天輝看著陷入沉思的玄道。
‘嗯？我聽說正派都是按部就班學習武功的，難道華山不同？’
這雖然是為了一個人而打破傳統的特例，但當事人天輝卻沒把它當迴事。
“我要教你的是梅花氣功。這是隻有本派真傳弟子才能學習的心法，也是本派所有武功的基礎。”
玄道的講解拉長了。
但這一次卻沒有覺得無聊。
讀過的東西給人不同的感覺嗎？
如果是梅花氣功，他已經在武功秘籍上讀過，招式也完全一樣。
然而玄道添加了自己的解釋，使其容易理解，這引起了他的興趣。
“將內功合為一體……”
* * *
第二天天輝去了萬經閣，迴來時發現玄道在等待。
“玄道師叔？”
玄道遞給他的木劍。
“拿著。”
他有些茫然地接過了木劍。
隨後，玄道拔出了自己的劍。
本應是純白劍身的白蓮劍在夕陽中染上了色彩。
接著，他舉起了劍。
嗖——
實際上，他當時已經激動不已。
全因為昨天的事。
天輝吸收了梅花氣功的教誨，然後形成了聚氣。
而且隻用了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
那一刻，他意識到了。
‘這是一個將被載入曆史的天才！’
之後，他製定了計劃。
要將天輝培養成華山的，不，是江湖曆史上的高手。
“好好看著。這才是本派的劍法，六合劍法。”
玄道展示了六合劍法。
嗖——嗖——
劍鋒有力地揮舞著。
天輝原本一直以不悅的眼光盯著玄道，但劍法開始的瞬間，他的眼神變了。
玄道揮舞的劍在四麵八方劃過。
劍法能夠覆蓋人體運動的所有方向，鋒利的白蓮劍在任何情況下都顯得自如。
但有點不自然？
天輝緊盯著玄道。
為了找出不自然之處。
不久，展示一套六合劍法的玄道停下來，開口說道。
“看清楚了嗎？”
“看是看了。”
“那麼現在我會解釋第一式。”
他再次舉起了劍。
接著，他重新展示了初學的劍式，並開始解釋。
“首先是第一式六合開陣。這樣邁出一步，高舉劍為起始式。然後這個姿勢……”
接著玄道展示了六合劍法餘下的五式，然後放下劍，說道。
“現在你來試試。”
他重新抓緊了木劍。
手中的劍讓他心裏湧起了一絲激動。
許久未曾握劍。
開始按照六合劍法揮劍。
反複練習了幾次。
這就是問題所在。
他找到了剛才玄道展示六合劍法時不自然之處的原因。
初學的劍式本身似乎很完整，但把六合劍法一並展示出來後，問題就凸顯出來了。
這樣揮劍或許更好。
嗖！
突然間，六合劍法開始改變。
原本隨意揮舞，沒有聯係的劍式開始流暢起來，逐漸編織成一體。
見證了這一變化過程的玄道，眉頭緊鎖。
起初還算不錯的練習，隨著時間流逝，劍法開始變得很糟。
‘竟然這麼生疏。’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他感到了一絲遺憾。
‘不，過猶不及。一個從未持劍的孩子能有這樣的表現，已經足夠滿意了。’
他搖了搖頭。
有點遺憾，但也不錯。
‘和需要靈藥及五行內功心法不同，劍法的話，隻要努力就可以快速達到高層次。’
玄道點了點頭，然後快步走向還在練習的天輝。
“太生疏了。我不是已經解釋了六合劍法嗎？揮劍時需要高舉，隻有這樣分開天地，才能真正展現……”
“但這樣揮劍不是更自然嗎？”
通常情況下，如果天輝這樣突然打斷，玄道會發火。
但自從昨天的見麵之後，他們之間的距離已經變得很近，即使天輝這樣毫無顧忌地打斷對話，玄道也能夠理解。
玄道用一種“你怎麼不懂”的表情盯著天輝，問道。
“你在說什麼？”
“看。”
天輝立即展示了他隨意改變的六合劍法。
嗖——嗖——
乍一看，它看起來與玄道演示的一樣，但不尖銳，六合劍法的真髓已經不見了。不久，六合劍法徹底改變了。
“你這家夥！”
玄道靜靜地觀察著，然後眼睛猛地一瞪。
“六合劍法是本派世代相傳的劍法。你竟然想隨心所欲地改變它，難道你想犯下欺師滅祖的罪嗎？”
“但這樣不是更好嗎？”
“你還沒清醒過來！”
玄道怒喝一聲，又抽出了劍，發出了內力。
“好好看著，我要讓你明白你差點犯下多麼大的錯誤。”
為了讓天輝意識到自己差點做了多大的錯事，玄道按照天輝剛剛展示的六合劍法去做。
第一式六合開陣。
第二式六合九流。
接著是第三式六合苦雨，揮劍的時候。
嗖——嗖——
他不自覺地越來越沉迷其中。
完全變樣的六合劍法持續到最後。
“……。”
片刻後，玄道靜靜地站著。
他的眼中仍然清晰地看到自己揮劍的劍路。
“這樣自然的連貫性……”
天輝走近還沉浸在劍法餘韻中的玄道，微微張嘴。
“我說得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