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魄山下五百裏,大瀆河邊,景清被人一腳踹進淤泥,出腳之人身披紫衣,麵帶寒霜,竟是一名容貌不俗的女子。
細看,女子雙目重瞳,不似人。
費勁的從半尺深淤泥裏將自己拔出,“噗”,景清將嘴裏的淤泥吐出。
一隻大手從旁邊伸出,躲過景清前半身被淤泥染黑的髒處,扯著小青龍的衣襟往水邊走,
“哥們,水裏頭洗洗!”
景清抬頭,感激的衝對方點頭致謝:
“莫得事,多謝!”
一名黑臉大漢呲出一口白牙:“見外了!”
趁著背身去河邊的空檔,這大漢擠眉弄眼,
“我靠!哥們你真認識這位美女?”
“嗨!哪個願意認識她的?還不是山主讓我來東海送信,某是迫不得已啊!”
景清暗戳戳生著悶氣,從大瀆河裏頭鞠水清洗淤泥。
“你說什麼?難不成是陳平安那家夥打發你過來送死的!”
遠處傳來嬌哼。
小青龍和黑大漢同時縮了縮脖子。
這娘們聽力真好!
不愧是人世間唯一一條真龍後裔!
景清心裏腹誹,順手接過黑大漢遞過來的幹淨毛巾,擦幹淨額頭的水滴。
兩天前自己自落魄山出發,按陸沉那狗道士的傳話要幫東海龍宮裏的稚圭蘇醒,沒想到在東海之濱見到了已經蘇醒過來的紫衣女子。
說好了讓我來將你喚醒的,鬧哪出?
更讓景清驚奇的是,稚圭身旁多出了一個雄壯的黑臉大漢。
大漢身上妖氣深厚,一股同類的氣息讓景清悚然一驚。
行走江湖一貫小心謹慎的小青龍很明白一個道理,妖族萬千,心思各異。
但是,吞噬同類,壯大己身,是這方天地妖族默認的一條默契法則:弱肉強食,閣下道行不夠,到外邊去不在乎被其他強者痛扁或殺死。
與其這樣,不如讓我將你吞掉!
如此,既不丟咱這類妖族的臉麵,吃掉你,俺就能變得更加強大,俺還能讓你的身體和靈魂跟著俺一起勇攀武道高峰。
景清怕這名氣勢不凡的龍種幹掉自己!
千年前,自己一貫在落魄山上打打嘴炮,從未下山曆劫,接觸的人大都看在山主的麵子上對自己多有謙讓。
如今這末法時代,修為深厚點的妖類本就不多,自己豈不是別人眼裏的香餑餑?
還好!
膚色黝黑的龍種眼裏隻有真龍稚圭,甚少用正眼來看自己。
這幾天裏,黑大漢被紫衣女子高聲怒罵了不知多少迴,拳打腳踢,搬山硬砸,噴龍息燒烤,紫衣女子折磨他的手段層出不窮。
哪知道這哥們性格與貌相及其不相稱!
罵不還口,打不還手!
紫衣女子搬山砸人時不小心擦破了手皮,這哥們立馬掏出不知名的香膏,拚著被對方一拳砸中後背,也要為稚圭塗抹療傷。
黑大漢當時臉上的表情是真的替稚圭心疼啊!
身子都被砸塌了半邊,這家夥還不忘貼心的詢問紫衣女子:
“還疼不?下次小心點,再不濟你告訴我要用哪座山頭砸我,我自動跑過去把自己壓住,不勞姑娘動手的!”
奴顏婢膝的讓人看著心疼!
沒談過朋友的景清明白,這黑大漢估計是被稚圭姑娘勾走了魂魄!
色字頭上一把刀,這哥們難了!
大風兄弟的口頭禪在腦海響起。
稚圭執意要到落魄山舊址處看看,黑大漢不知犯了什麼病,非要阻止對方往北去。
“歡哥在那裏,要是知道了俺沒執行他交代下來的任務,耳哥我注定沒有好果子吃!”
黑大個莫名其妙的嘀咕著讓人聽不懂的話,一邊舍身堵槍眼,死纏爛打的阻止稚圭北行。
兩天時間內,黑大漢被下手賊狠的稚圭揍得已經吐了七八口血了,自己剛才被踹進淤泥,與這位沙包兄相比,簡直不要太輕鬆!
這哥們抗揍,恢複能力超強,被人嫌棄了一萬遍,屌毛感覺沒有!
該吃吃,該喝喝,嬉皮笑臉的沒話找話!
在這兩天裏,景清其實已經對這位橫空出世的同類佩服的五體投地了!
以往落魄山上謙謙君子居多,吹捧,拍馬屁的事情本也不少,可是跟這頭不要臉的龍族比,嗬嗬!
老廚子也待甘拜下風!
再加上這位仁兄身上的寶貝物件層出不窮,茫茫多!
再加上,一天兩頓耳屎(氏)燒烤,景清的胃被征服了。
所以,盡管從心裏頭不願呆在沒個好臉的紫衣女子跟前,心善的景清還是打算和他們呆上幾天,在黑大漢差點被稚圭打死的時候出手救他一命,以此答謝對方的數飯之恩!
稚圭厭惡的瞪了一眼偷瞧自己的黑大個,嚇得對方慌忙轉頭,走到另一頭去跟小青龍說話去了。
目光迴轉,紫衣女子惡狠狠的磨牙!
千年前人妖大戰,自己被一頭大妖暗算,躲進了東海海底療傷。
幾日前,渾噩沉睡的稚圭突然被一道神識喚醒,走出龍宮時,就發現了這頭可惡的龍貓。
這廝臉皮極厚,見麵第一句就是:“美女,餒好!方便交個朋友不?”
自己打有意識起就沒被人如此輕薄過!
稚圭理所當然的亮出獠牙,給對方肩頭來了個對穿。
哪知這貨是個愣種,黑大個不去管淳淳流血的肩膀,
“老妹,俺看上你了!就算是以後上刀山,下火海,俺也會對你不離不棄,化成鬼,俺也要追隨你!”
之後,稚圭親手毀了自己住了千年的東海龍宮,在後頭追殺這頭將自己喚醒的孽龍萬裏,將對方打個半死,方才消氣!
這還是念在對方幫忙自己從沉睡中喚醒的份上,稚圭才沒有真正下死手!
這迴總該消停了吧!
哪知道第二天,自己剛剛踏步出海,昨天明明已經掛了半條命的黑大漢重新梳了騷氣的發型,歪戴著墨黑色的兩個玻璃片片,已經杵在了岸邊,咧嘴對自己招手,
“good morning,girl!”
狗屁不通,純粹找死!
真龍稚圭再次暴走,將對方夯進了海底三千裏。
自此,對方更加牛皮糖一樣粘住了自己,
“你可以出手打死我,我保證不會還手!可是,我摯愛你的真心不會死,愛慕你的火苗也永遠不會熄滅!”
稚圭的道心差點崩碎!
千年前,小鎮上那個命硬的年輕人已經讓自己除之不得而萬分難受了,誰知道,隻是在海底睡了個迴籠覺,睜開眼,又遇上了一個這樣奇葩的神經病龍種!
一副黑醜模樣讓自己反胃!
兩瓣不知廉恥的嘴唇,上下開合,說的盡是些顛覆人三觀的虎狼之詞!
對方實力不弱於自己!要不是稚圭實在摸不準對方的根腳,紫衣女子早就痛下殺手了!
且讓他再活上幾日,剛剛蘇醒的自己不適合殺生!
……
黑大個又被揍個半死!隻見他嘔出一瓢血,拖著殘破的身子慢慢挪動到景清身前,在對方同情的眼神裏抽出兩個碩大雪茄,
“嚐嚐,我家鄉那邊的好貨,抽了賽神仙!”
煙頭明滅,兩頭惺惺相惜的龍種蹲在大石頭上一起吞雲吐霧。
“跟咱說說這位稚圭姑娘的往事,要啥都依你!”
裂耳頭頂的疙瘩聳動。
……
江歡重造落魄山成功時,天地靈氣突然序亂,行至大瀆河畔的三頭龍種同時感應到這股天地躁動。
一人翩然而至,輕輕落在裂耳身旁。
“我靠,耳哥你怎麼弄的?是不是勾搭有夫之婦被人家發現,被暴揍成了這個吊樣?”
“告訴哥,哥哥去給他送錦旗!”
地球人暗戳戳打趣黑貓。
“別鬧!”
裂耳不好意思的舉起折了一半的爪子,抖落一身血珠如雨,他一往情深的看向那身紫衣,
“我終於找到我的命中注定了!”
“歡哥,我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