荻花宮前廳內，轟鳴聲不斷。


    此刻，無論是那些狂熱依舊的紅衣教徒，還是孟昭、陶寒亭，全都一言不發，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半空中這場罕見的龍爭虎鬥。


    一紅一黑兩道身影在半空中小範圍時分時合，但每一次的碰撞，都造成了周圍環境的劇烈變化，大廳內因氣勁碰撞而破碎的毒蛇殘軀、兵器碎片，隨著二人戰鬥而卷起的狂風漫天飛舞，如同刀刃一般鋒利，無情地席卷四方。


    這使得觀戰的所有人不得不一退再退，三丈、五丈、十丈……直到退到大廳邊緣，才覺壓力稍減，功力稍差的不得不全力提起氣勁防禦，才堪堪站穩腳跟。


    即使如此，也沒人想要退出大廳，這場精彩的絕頂殺伐，隻要是武人，就沒有人會想錯過。


    激戰中的牛大春，隨著時間的推移，氣勢變得愈發的雄渾而淩厲，頭頂那一頭煞氣凝聚而成的白虎虛影，隨著他愈發昂揚的戰意，也愈發的凝實，跟隨著他的一舉一動，也隨之發出狂怒的咆哮撲擊。


    這廝的攻擊手段，也是江湖上很少見到的大開大合，但迴轉如意銜接密不透風，足、膝、肘、拳、爪、肩全都能用來攻擊，且各有其長，防不勝防。


    下方聚精會神的所有紅衣教徒，僅在腦海將自己代入這人形兇獸的對立麵，便駭然發現，在這種近距離的纏鬥中，不出兩次唿吸，自己便能被對方淩厲的拳腳，輕易地撕成碎片。


    好在，這頭宛如狂怒的兇獸並非無人可製，他所麵對的對手，是紅衣教徒們心中的神，神又怎會被人擊倒呢？


    因此，哪怕半空中局麵僵持，下方觀戰的紅衣教徒依然信心十足，滿臉狂熱地期待著，期待著他們的神，一如往日般帶領他們走向勝利，沒有例外！


    阿薩辛確如信徒們所期望的那般穩如泰山，遊刃有餘，已將陰陽氣勁的變化玩出了花的他，堪稱當世第一，始終以不變應萬變，進退之際，身法似緩實快，往往於間不容發之際，令牛大春淩厲的攻擊無功而返。


    打到現在，他倒是看出來了，眼前這牛大春的攻擊方式與攻擊氣質很不常見，這種大開大合剛猛絕倫的打法，講究的就是一個簡單淩厲，以最大的進攻換取最小的防禦。


    瞧著不像是中原武林的傳承，倒是更像北方以及西方那些蠻人的招數。


    那莽夫似乎永不疲倦，再加上那副鋼澆鐵鑄般的體魄，撼天動地的膂力，已令他多次打出的致命反擊都如泥牛入海，雖招招見血，卻也難以傷其根本。


    若是硬碰硬的話，就連阿薩辛都覺得有點驚心，這牛大春的拳腳實在太過於沉重，他要是被打中，下場也會很是淒慘，畢竟，他又不像少林那群禿子一樣以體魄見長。


    看似已被拉扯得失去理智的牛大春，出招卻越來越快，力道也越來越大，那如龍的血氣似乎都隨著他越來越盛的戰意而沸騰，周身的氣勢亦更奔騰的江水般一往無前，一次次撞向屹然不動的阿薩辛。


    阿薩辛打出的內勁凝練程度堪稱銳不可當，牛大春身上那還未完全恢複的薄薄護體罡氣，幾乎一戳就破，但他自己的護體氣勁，同樣也擋不住牛大春的大力拳腳。


    這莽夫的拳腳不但有鈍擊的大力，同樣也具備穿透性極強的銳利，要挨一下，對阿薩辛一樣不好受。


    此時的雙方，就跟兩隻水晶老鼠拿著錘子互相毆打一樣，不但要弄死對方，還要防止被對方抽冷子給弄死。


    不過，若是這般繼續下去，阿薩辛還是有十足的信心將對方徹底拿下的，身經百戰的老牌宗師所鑄就的自信，又豈會因區區小困境而遲疑？


    隻是，交戰從來就不是一個人的遊戲，牛大春已經不想再在半空中糾纏下去了。


    “不能再這麼下去！”


    牛大春一顆鬥戰之心，講究的就是戰越酣，心越靜，打到現在，他也早就發現了，在現在這種明顯對方占據主場的情況下，要想擊敗阿薩辛簡直癡人說夢，說不定還會被他一點點磨死，身上那些血淋淋的窟窿就是明證。


    但這廝為啥還要堅持這麼久？


    隻能說，會飛的誘惑對他這種走地雞實在太大了，拜阿薩辛身周的宗師力場所賜，這廝突發奇想所cos的漫畫型輕功，從最初忽高忽低的磕磕絆絆，到現在的踏空激戰如履平地，簡直一個天一個地。


    在心無旁騖的生死激戰中，人的潛力幾乎沒有極限，能給你帶來死亡威脅的對手，從來都是最好的老師。


    求生的本能，會代替你掌控大腦中忽略的微小細節，可能是發力方向的微小角度，也可能肌肉群中幾塊肌腱的輕微顫抖，綜合在一起，所呈現的最終結果便已截然不同。


    牛大春相信，有了這次空戰的經驗打底，哪怕脫離了現在這種多少人夢寐以求的練功環境，假以時日，腳踏空氣一飛衝天已然不再是夢。


    當然，完美的練功環境這種大話，也就牛大春可以吹吹，不過，代價也不低就是。


    要知道，以阿薩辛為圓心的方圓兩三丈內，氣勁所形成的扭曲亂流，如同一個幾倍重力的遲緩領域，那巨大的拉扯力道涵蓋四麵八方，完全隨他心意調動，任誰突入其中，都必然如同陷入泥潭、漩渦一般寸步難行，最後掙紮無果，隻能任其宰割。


    對牛大春來說，這區區幾百斤的力道拉扯，雖然方位變幻莫測，他也打得相當難受，但這絲毫難不倒他力大磚飛的牛大爺。


    力道節節貫通之下牛大春，這身神力豈是浪得虛名？兩人糾纏的距離再遠也不過一人之隔，這廝隻要放大出手範圍，便能形成短暫的壓製性打擊，強迫阿薩辛分心與他拚招，如此拉扯他的力道自然削減大半。


    如今既已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還在這半空中作戰就明顯傻嘚兒了，畢竟這種作戰方式，對體力消耗委實太大，他可不想做一個五秒真男人。


    牛大春見阿薩辛一掌拂來如同羚羊掛角，直衝自己腦門，當下也不閃避，僅剩的罡氣一股腦護在頭上，如同戴了一頂黑黢黢的鍋盔，直接便衝了過去，一腳踏出，腳下粘稠的金色氣勁如同漣漪一般劇烈波動，崩碎的氣霧如粉塵般騰起。


    喝！


    牛大春強撐著大腦中短暫的眩暈狀態，本能地出拳如箭，密集的拳影交錯，空氣都仿佛被重錘壓縮捶打，肉眼可見的震蕩波紋層層散開，將大廳頂部震落的石屑與粉塵震開。


    阿薩辛剛得手，便不得不收迴後續的殺招，內勁流轉震蕩、撕扯，偏移格擋對方那狂風暴雨般的快拳。


    剎那間，攻防來迴迅速切換，拳影與掌印你來我往，已不知交手了多少次。


    牛大春頭腦中的暈眩光速褪去，眼中恢複清明的那一瞬，變招不及被阿薩辛一掌切在了肋下。


    這廝也不慌張，好似那傷口不是他的一般，不退反進淩空連環三腿，也迫得對方不得不接連後退。


    阿薩辛退得快，牛大春退得更快，但見那兩隻黑黢黢的大腳丫子連續兩次重踏，帶動他那龐大的身軀，如脫欄的野豬一般，便倒飛了出去。


    噔噔噔……


    落地的牛大春腳下連連踩碎好幾塊石板，這才一個堪堪穩住身形，重重地長吐一口氣，這才將目光投向半空中並未趁機追來的阿薩辛。


    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