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些年,你一直都在洞裏?”張信問道。他對雷雲的遭遇,充滿了同情。
“是的,算起來,已經有十來年了。”
“十來年,可是一個漫長的過程。這期間,你一直沒到地麵上去,曬一下太陽?”
“沒有,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雷雲說,“在地麵上生活雖然多樣性,有多種生活習慣可以選擇,但也會有許多煩惱。在洞中,則沒有這些煩心事。時間長了,一切都習慣了。我把自己當成是一個出家人,每天打坐修禪。隻有你真正靜下心來,才能享受這份安寧。”
“性子急躁的可不適應這種生活。這個洞好像不是現代的作品,”打量著洞的四周,張信問道。
“你很有眼力。這個石屋,已經有二百多年的曆史了,是雷寧老祖時代的作品。那次戰爭,給我的老祖感觸很大。他意識到,要想使鳳凰山頂保持長期穩定,控製上山的路線是第一要務。同時在山上多開鑿隧洞,在戰爭來臨時作逃生用。從那時起,便開始了在山內部大規模的建設。”
“這麼深的地方,是如何選擇,又是如何挖成的呢?”張信看著四周,感覺不可理解。
“這些洞都是有基礎的,是在原有山洞的框架內加工而成的。在鳳凰山下,有許多洞穴,通過選擇,評估,就把幾個山洞,擴容成了今天的樣子。”
“你一直住在這兒嗎?”
“不,這些年中我經曆了幾次搬遷,開始住的洞較小,環境很不好,後來才搬到這裏的。”
“為啥一開始不住的好一點呢?”
“他們開始並不看好我,認為我隻是鬧情緒,住的差會使我加快返迴地麵,誰知我堅持下來了。在這方麵,英姑提供了不少幫助。”
“她一直對你很好?”
“是的,盡管我有意疏遠她,她始終對我不離不棄,一直保持著對我的深情。幾次提出要到下麵陪我,都被我拒絕了。我開始很恨她,恨她不誠實,弄虛作假,搞一出苦肉計糊弄我。後來她一直尋求我的原諒,我心軟了,就實在對她恨不起來了。但讓我們迴到過去,也很難。我現在己適應一個人的生活,隻是她不能,她始終放不下我。”
“女人癡情起來,會不在乎一切的。可惜她白等了你許多年,卻改變不了你的執拗。”
“這主要是我的性格決定的。我們老雷家,有一個好的家風,流傳至今,那就是為人正直善良。我對魏家人也不存在好感,這也影響了我對英姑的看法。
“你對魏忠賢在這兒修陵墓,是持反對態度的?”
“我一直反對。”
“那為什麼不強力阻止呢?”
“我沒這個能力。其實我當寨主,也沒幾天,權力不在我手裏。而且修建陵墓,是我父親時的決定。我雖反對,但木已成舟,己改變不了什麼了。”
他顯得很無奈。
說起在洞裏這些年的生活,他感慨良多。
最讓他感動的,當然是英姑。雖然雷雲多次拒絕她到自己洞內來,但她還是想盡辦法,來到了洞窟探視他。
每次來都要帶上一些東西,包括吃的用的。為了使她死掉這份心,雷雲就裝做很憤怒的樣子,大聲嗬斥她。次數多了,她就不敢到洞內來了。
總是在洞口徘徊,欲進不敢,那種小心翼翼的樣子,叫人看了著實心痛。
他不止一次這樣對英姑說,“我己習慣了這樣的生活,不想再返迴地麵了。”
意思是和英姑的關係己不可能恢複,顯得很絕情。
馬夫人去世後,約束雷雲行為的枷鎖,又少了一道。
沒有家人做擔保的雷雲,隨時會從牢籠中逃走。那時的他就會像魚兒遊入大海,轉瞬無影無蹤。
英姑當然不想失去他,即使夫妻關係名存實亡,她也希望夫妻的名份保持下去。
再說,把雷雲控製在自己手裏,也符合魏良的利益。雖然他已逐漸把寨子掌控,但在一些重大事件上,他不能缺少寨民的幫助。關鍵時候,雷雲出來吼一嗓子,比什麼都有用。
更不能讓他逃脫,他知道的太多了,萬一山上有大型建設的事從他口裏泄露出去,他魏良可負不起這個責任。
所以,為了保證萬無一失,經英姑同意,給雷雲戴上了一副腳鐐,以限製他的行動。
雷雲對此也接受了。
開始感覺很不方便,時間長了,也就不感覺是一種負擔了。走動起來,是一件很輕鬆的事了。
隻是他的行動很受限製,主要是陵墓的建設,需要大量的勞工,怕他聯係勞工鬧事,影響工程進度。
正當他在地下孤寂無比時,這時候,地下來了一個特殊的住戶,他便是魏忠賢。
魏忠賢倒臺後,對當時的社會影響很大,但並沒波及到三河寨。原因是這兒隻是一座軍事堡壘,人們關心的隻是戰爭走向,對於朝廷上的權力爭鬥,人們並不感興趣。
詐死後,魏忠賢受了很多困苦,才來到這兒的。
雷雲雖然在洞裏,對於魏忠賢的死汛,也聽說了。
給他透露這個消息的是英姑。每隔一段時間,她都要來看看雷雲,主要是給他補齊生活用品。
那些天,他發覺英姑情緒變化很大,笑起來有些勉強,似乎心事重重。
在他的追問下,英姑才說出了原因。原來京師傳來重磅消息,政壇發生了大地震,剛即位不久的崇禎皇帝,把魏忠賢給辦了,並且發配風陽。
看得出,她很為伯父的前途擔憂。
並且她還透露,魏良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整懵圈了。洞中的建設,已經處於停擺狀態。
魏忠賢現在已成為朝廷欽犯,死後也可能得不到赦免,建這個陵墓,己沒多大意義,大概率會爛尾。
那段時間,魏良做的最多的事,便是派親信打聽伯父的情況。
不久,傳來魏忠賢自殺的消息。
開始魏良也相信這是真的,傷心不已。他拿不定主意,不知是否要把伯父的遺骨,請到這裏來。
直到有一天,魏忠賢自己跑來了。他才知道,奸雄並不是人人都有資格做的。能在朝廷的監視下,死裏逃生,並且安全逃到大西北,這神一般的操作,也隻有他老人家做得到。
從此,魏忠賢的安全,進入了一個穩定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