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心機女,明知道主人在火山口上擼串太危險,但還是忍住了,沒再良藥苦口。主人願意重用心機男,就重用吧,與她何幹?她隻不過是主人的歌舞寵姬和情報探子而已。
永遇樂總把感恩放在嘴邊,讓安法嬰時時刻刻記得感他的恩。但是,安法嬰絲毫感恩的心都沒有。
君以國士待我,我以國士報之。君以草芥待我,我以草芥報之。
安法嬰自視甚高。她也有理由自視甚高。論武功,葬天、葬地、葬君、葬親、葬師,五個人哪一個也不是她的對手。論聰慧,她自認為連永遇樂比她也弱爆了。
隻是,他們是男人。她是女人。這世界是男人的,女人隻能是女蘿,是花瓶,隻能是點綴,是映襯。
武則天的君臨天下,韋皇後的威震朝堂,俱往矣,成了陳跡。吸取教訓的大唐男人們,使用鐵腕,把女人的野心遏製得低得不能再低。
女人再也不敢奢望武則天的睥睨天下,再也不敢夢想太平公主的掌控時局。女人最好的出路,變成了兩千年來的俗套:像楊玉環和江采萍那樣做男人的寵物。
已是深夜,安法嬰走出書房,穿過廊廡,來到花園裏。
梅花正在吐蕊。迎春仍舊枯枝。
安法嬰心有所感,作了一首詩:“日月明空難長照,紅顏盛世不再來。”
追尋而來的王子登、董雙成聽了,花容失色:“日月明空這個詞,是阿武婆的……不要讓大唐的男人聽到。他們會懷疑你有阿武婆般的野心!你不想活了?”
恰在此時,葬地奉永遇樂之命,召喚安法嬰。安法嬰認為永遇樂想透徹了,改了主意,要與她商量如何剪除尚棲殘這個隱患,便迴嗔作喜,匆匆趕迴。
永遇樂見到安法嬰,便說:“我剛得到葬親的來信。他說他臥薪嚐膽,謀奪草木幫的大權。之前不告知我,是怕機事不密,F在謀奪成功,已經坐上幫主寶座。草木幫擴張勢力,掌控大唐十五個道,麾下十六萬幫眾。葬親將草木幫奉獻給我。”
安法嬰說道:“葬親此話,言不由衷。前些天,我查到他的行蹤,查出他悄然離開花溪夜郎穀,到了草木幫。他也察覺到了我。因此,趕緊亡羊補牢,來向天人師獻寶。我認為,他野心已經鋪開,今後難以預料!
永遇樂沉思。
安法嬰以為受到知遇,熱心自薦:“葬心在草木幫立足未穩。天人師可以派行刺之,如同漢高祖之對韓信,一高手足矣。小女子前兩天查探葬親時,曾行刺他,試探武功。此人在三年內詭異暴漲,已非昔日阿蒙,但與小女子相比,仍相差雲泥。天人師如果下令,小女子願刺殺之,為您分憂!
永遇樂放聲大笑:“小姑娘,不要忘了你的身體。你三綹梳頭,兩截穿衣,五體不全。你是個女子。天賦與你柔軟的腰肢,是讓你跳舞的。地賦予你牡丹般的美貌,是讓男人賞心悅目的。你的存在目的,是歡娛男人,取悅男人。生殺予奪,恩怨陰謀,是男人的擅場。女子嘛,為悅己者容是最大的目的。”
安法嬰怒從心頭起:“千古第一清醒人……你清醒了什麼?目的,目的,早晚讓你進墓地!
永遇樂自認為給姑娘安排了最合適的崗位:“你去尚棲殘那裏,為他每日歌舞,哄他開心,讓他樂於為我驅馳。”
又是歌舞,又是歡娛男人……心比天高的安法嬰氣得在心裏哭了。
永遇樂感到美中不足:“可惜,可惜,葬親此人……不會對美女動心。”
安法嬰卻覺得好像是刑場處死,突然被喊了刀下留人。
永遇樂歎息:“葬親此人,自幼厭女。”安法嬰平生第一次聽到這個詞,聽岔劈了,聽成了“自幼豔女!彼⒖逃挟孅I了:一個女裝大佬,穿著豔麗的衣裙,扭捏作態,好搞笑啊。這姑娘笑了起來。
永遇樂做了注解:“厭女,是厭惡女人。厭女的性格有很多種。葬心是個極端,他極端仇視女人,不願接觸女人,甚至會毆打女人,或者殺死女人。”
永遇樂的恐怖陳述,不但沒嚇住野心勃勃的安法嬰,相反,激起了她的好奇心和征服欲。
越危險,越好玩兒。她要去挑戰一下厭惡女人強勢男人,誘惑她,讓他愛上她,對她臣服。想一想,就覺得興奮。
前麵是一個危險的毒龍,她偏要去挑逗一下。
安法嬰興衝衝迴到寢室,讓兩個姐妹出謀劃策。最終一致認定:既然對方厭女,就不要打扮成妖媚,不要初見麵,就被認為是輕浮,要打扮成幺妹。
安法嬰這女子,可鹹可甜,可欲可玉,和星眸、淩遲那些純情少女不是一路人。
這女子打扮成幺妹兒,一臉呆萌地上路了。她萬沒想到,還沒釣到葬親尚棲殘,卻先被公良盯上了。
那是半個月後,時已初春。
暖雨晴風初破凍,柳眼梅腮,已覺春心動。看到安法嬰的第一眼,公良的心,動了。
這一日,來到河南淇縣。安法嬰在集市上,買了孜然羊小腿,吃得津津有味。
公良遠遠地看到幺妹一般的安法嬰,當即做出錯誤的判斷:又一個彷徨、素餡子那樣的無知少女,第三個小白兔。
這時,喧天的鑼鼓忽然響起來。從集市四方,潮湧而來,聚集了窮形盡相一千多人。好大的陣仗!
有三四個壯漢,跳上高臺,打出橫幅。橫幅上麵寫著:“紂王殉難一千八百零五年大典,紂王後人大會”。
紂王後人大會?很多村民見了世麵:“這年月,誰都能紀念。紂王,也有人紀念?”
隻聽臺上一人慷慨激昂:“紂王的後人們,你們不要忘了,今年是紂王殉難一千八百零五年!一千八百零五年之前,卑劣的周武王,不忠不孝,犯上作亂,攻入朝歌。我大商帝國的偉大的善良的賢明的愛民的可敬的不好色的紂王大帝,不肯做俘虜,點火自焚…”
一名少年策馬而來,聞聲駐足,側耳細聽。此人正是絕頂。